第87章 蒙迪VI（4）
蒙迪端正坐姿望着前方，但能感觉到左边的男人正在用那双犀利的深棕色眼睛打量着自己。
蒙迪装作没有注意，他一动不动，但心跳却在慢慢加快，直到那砰砰狂跳快要把他的呼吸搅乱时，美尔奇·莫斯特克才收回了他的凝视。
这时蒙迪才如释重负一般闭上眼睛，他想过如何做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但在真正尝试的时候实在是太难了。他就像被蛇缠绕住的猎物一般，被卷得喘不过气来。
暗砧堡的仆从们把食物端上，都是些腊肉、硬奶酪和面包，以及一些浓酱汁和酒。
他们先将食物献给坐在高座的莫斯特克一家和蒙迪，再是骑士的那桌，最后才是士兵那桌。
蒙迪直勾勾地盯着长桌上的面包，饥饿难耐，他的肚子在咕咕哀嚎。
他们在第三天就已经把带上路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昨天士兵只给了他小半块乳酪，水他们倒是不缺，他们沿着河水疾行，根本渴不死。
但现在食物在蒙迪眼前，他却不敢伸手，现在作为一名深陷敌阵的人质，他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谨慎。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做，在以往的历史中，将贵族抓作人质的一方一般会索要一笔数额荒谬的赎金，甚至是土地。
而蒙迪作为哈斯特扎二皇子，并不是几箱金子就能赎回的。
但以前并不是没有将扣押的人质杀死的事情，穆索尔的国王塔尔哈·瑞德摩尔在蔗糖海岸上被自由联盟的海盗掳走，并向他的儿子们所要了一笔前所未闻的高额赎金。
赎金数目之高，足以将金币填满整个阿基的金沙殿。至少故事里是这么说的。
穆索尔的亲王们在商讨一番后写信给自由联盟的首领，七位灰船长之首的恶船长“碎颅人”斯蒂德·鲁姆，要求他把自己索求的赎金降到一个合理的数字。
斯蒂德·鲁姆竟然欣然接受了他们的讨价还价，并在一番交流之后将他们的国王还了回去。
不过这位回到家乡的国王肩上缺了一个脑袋。
一分价钱一分货，恶船长如是说。亲王们只愿意支付够赎回国王塔尔哈·瑞德摩尔身体的金额，但这金子还不够买回他的脑袋。
据说在他的海盗手下将亲王们的信件念给斯蒂德·鲁姆听的时候，恶船长直接怒不可遏，用他手里的锤矛砸烂了穆索尔国王的脑袋。
没人知道塔尔哈·瑞德摩尔的脑袋在哪，也许它还在被当做战利品摆放着，也许它早已沉入海底。
蒙迪不想激怒莫斯特克家的人，他的性命现在就在他们手里。
“吃吧。”美尔奇·莫斯特克准许他吃饭。
蒙迪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拿了一块桌上的面包，双手捧着低头啃了起来。
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狗，蒙迪暗自感叹，他连吃饭都需要别人的允许，美尔奇·莫斯特克不点头，他就只能光看着食物流口水，一直这样饿下去。
“如果父亲就这样醒不来了怎么办？”坐在“黑鹿”左边的二儿子科里尼·莫斯特克用维瓦利亚语问他的叔叔。
想比于看上去怯弱的哥哥席蒙，丢了命根子的弟弟科里尼的勇敢眼神反而更加像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亚麻束腰长衣，黑色的长发浓密茂盛但嘴上却没有一根胡子，说起话来也缺少雄气，这应该就是阉人的特点吧。
美尔奇·莫斯特克转头看了他一样，然后将斟满了的一杯酒一口喝进肚子里。
“叔叔？”
科里尼·莫斯特克的尖锐声音里有些不安，蒙迪也屏住呼吸，在他左边的男人开口之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会醒来的，不用担心。”“黑鹿”压低声音，冷冷地回答道：“你父亲的命硬的很，如果他不想死，便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可是……”
“没有可是。”美尔奇·莫斯特克打断他的侄子，“把东西吃了，我们还有半天的骑程要赶。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回到骨堆城再说。”
蒙迪用余光看见几人匆匆忙忙地走进大厅，领头的人身材粗壮，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天鹅绒外衣，胸前是打铁人的图纹，其余人则是套着白袍，上了年纪的老者。
“美尔奇大人。”领头的男人将手放在左胸前，毕恭毕敬地向高座鞠了一躬。“我在听到消息之后便急忙赶来了，我带来了经验最丰富的祭司们。”
他看起来还算年轻，大概三十岁出头，他有着一头金色短发以及蓝色眼睛，脸上的轮廓分明。
“特奥大人。”美尔奇·莫斯特克点头致意，“原谅我不请自来。”
“暗砧堡永远供您与公爵大人差遣。”暗砧堡伯爵特奥·拉普科又行了一礼，并摆手让祭司们去检查躺在桌上的列克·莫斯特克。“这城堡是您的了，大人。”
“不用，我们不久留。”“黑鹿”平淡地回答。“在吃完这顿饭后我们就走，希望那时候你的祭司们可以告诉我我哥哥中了什么毒。”
“他们是暗砧堡里最好的治疗者，因为他们不仅治愈身体，还治愈心灵。”特奥·拉普科说，“公爵大人被困在了梦里，而祭司们可以请求梦神埃赫让他脱离梦境。”
“诸神慈悲。”大厅内的人们纷纷祈祷道。
祭司们触碰着骨堆城公爵的身体，掀开他的眼皮，拉开他的嘴巴，用指关节敲打着他的脑门。其中两人直接在原地念起了祷告词，想要祈求梦之星神给予他们答案。
特奥·拉普科轻步靠近高座上的美尔奇·莫斯特克，悄声问道：“美尔奇大人，在灰烬厅到底发生了什么？”
蒙迪向左边匆匆一瞥，只见“黑鹿”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又略带狰狞。
“我们中了科尔瓦家的埋伏，”美尔奇·莫斯特克冷冷地回答，“那个科尔瓦婊子在我们的酒里下了毒。”
“洛扎莉亚女王陛下？”特奥·拉普科瞪大了眼睛，“给自己的忠诚封臣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