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季科考。
时间回到林今歌五岁这一年，哥哥林牧也的离开对于林今歌而言并没产生太大的冲击，林今歌因为荷花池事件，错过了整个春天，当她身体完全恢复，秀姨娘同意她可以离开秀香院时，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夏季。这个时候的林府，早就已经想不起来林牧也是谁，林府早就被一件发生于春天的大事，搅和的一团糟。
正月一过，朝廷就已经开始为这两年一次的春季科考做准备了，关闭了两年的贡院开启了例行打扫，就连每个考生的家中，都要铺陈一新，为的就是图一个好彩头。
林家这一年需要参加科考的人很多，林瑞铭两个嫡子，庶子另当别论，林瑞昊三个儿子。为了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林家没少给上头送钱，尽管林瑞铭是个正宗的纨绔子弟，但是他却真心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像自己这样，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对于这次科考，期望值最高的要数惠姨娘，林瑞昊的长子是出了名了好学生，尽管差几个月才满十七岁，但还是被惠姨娘寄予了厚望，越是临近科考，惠姨娘脸上笑意就越是浓厚，虽然看起来只是浅淡的勾着嘴唇，但是，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她那满眼的得意，真是比这春光还要明艳几分。
和惠姨娘成为鲜明对比的就是林瑞昊的太太孙氏，今年她的两个儿子同样都得参加科考，嫡长子十六岁，嫡次子只有十三岁，这样的年纪参加科考最多是能算是增加实战经验，想要一举中弟，除非是天选之子不然几乎是没有可能，不过，孙氏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孙氏身为正妻，她始终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不如妾室所出，所以，尽管她算得上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那个人，她却从来不愿意去面对这个真相，不仅如此，她还不停的给她的两个儿子施加压力，威逼利诱，简直快要疯魔。
对于儿子们科考这件事情，林瑞昊的态度却格外的公平，他并不认为长子林允哲作为庶子没有资格考中，其实，尽管林瑞昊从来不说，他的心里却还是很希望长子可以高中，这样以来，首先他对二哥二嫂也算是有个交代，二来，不论庶子还是嫡子，毕竟都是他的儿子，谁考中了长的可都是他的脸面。林瑞昊总是在想，日后长子某个外任的差事，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林瑞昊并没有和孙氏讲过他的心里话，他单方面认为孙氏会和他有同样的打算和想法，可是事实证明，他错的太离谱了，险些让他追悔莫及。
我朝的春季科考于三月初一开始，一阵礼炮过后，沿用前朝的贡院，再一次开启了它新一年的使命。
林家的女人们这一天都出了府，来到了京城中专为达官贵人们准备的大觉寺进香。
“二嫂子也是好大的手笔，一下子捐了五百两的香油钱！”净室里孙氏和颜氏坐在一起喝茶，两个人笑的都很是得体，但是两个人的心思此时可是全都跑到了贡院里面，真是恨不得亲手替自己的儿子来写上几段。
“弟妹可是不知道，我那两个儿子今年要是再考不上，就得捐官了，虽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捐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始终没有自己考上的体面些。不过弟妹是个有福气的，允哲是个最省心的，星朗和星泽还小，看样子都是读书的料子，不像我这里，简直无计可施，只能求菩萨保佑了！”
孙氏最怕听到的就是林允哲的名字，可是除了强颜欢笑以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她没有捐香油钱，她很清楚自己生的那两个儿子今年就是陪考的命，如果非要逼着她捐，她只希望林允哲一定落榜，可是她很清楚，这样的愿望是不能写在黄纸上让师傅们诵经祈福的。
孙氏没有给钱不代表惠姨娘也能看的开，惠姨娘作为老牌姨娘，在林家很是有些脸面，再加上她的儿子林允哲此次上榜的概率颇大，所以，尽管她只是姨娘，她还是得到一同踏入大觉寺祈福的机会。
惠姨娘的积蓄并不多，但为了儿子，她还是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她很虔诚的在佛像之前跪了很久。没有人打扰她，因为所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考生在贡院里整整呆了两天两夜，受尽了折磨，就在即将崩溃的边缘，第三天一大早，这些写文章写得险些走火入魔的考生们，终于重获自由。
林家的马车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的显眼，谁都知道这是林国公府的座驾，而依次踏入马车的几个少年，则算的上是这届考生中的人中龙凤，即便是考不中日后也有锦绣前程，不是一般人家能够羡慕的了的。
哪一年都会有这样的豪门显贵，今年也并不算多，所以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回到林府之后，所有少年一同去南府面见了林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得到了一个丰厚的红包。这是林家的传统，对所有愿意学习的孩子，林老太爷都做到尽可能的鼓励，尽管他也知道林瑞铭的几个儿子似乎不是学习的料，但是，人各有志，他也是一个开明的老头，他并不要求所有人都得成为所谓的天才才可以。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煎熬的，这时，秀香院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惠姨娘又一次成为了这里的常客。
“我觉得老爷可能会更希望允哲外放。那样多好啊！不留在府里，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日后留任在了外地，反倒是更加的便宜，想一想，日后允哲娶了媳妇，只等着接你过去生活，那可是一等一的婆婆待遇啊！”秀姨娘很少会说这样多的话，她也是实在太担心惠姨娘会为了她所谓的志气和未来而铤而走险。
不过惠姨娘似乎并不领情，她不是来受教的，她是来炫耀的。她需要有人知道她有一个好儿子，她想要别人羡慕，她需要被崇拜的感觉。太太孙氏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在北府之中，惠姨娘能想到的只有秀姨娘一人而已了。
“我觉得啊，那到也不是，留在京城里，毕竟亲戚多些，你来我往的，也能有些照应。老爷是最了解允哲的人了，他是一定会支持允哲留在京城里的！“惠姨娘强烈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就好像秀姨娘能做得了主一般。
和惠姨娘的兴致勃勃不同，此时的孙氏简直就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一定是考不上的，可是，她却恨得牙牙痒，她很想叫来一个儿子狠狠的训斥一顿来出出气，可她的理智又不允许她这么做，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考不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要知道林瑞昊当年也是十九岁才考中的进士。可孙氏此时真的很无助，她无处诉苦，她很清楚林瑞昊并不理解她，公公婆婆更是不认同她，她不能和姨娘哭诉心事，颜氏更加不是一个可以聊天的人。所以，一时之间，孙氏成了整个林家之中日子最孤独、最难过的那个人。
三月十五日，贡院放榜。
林家的马车再一次出现在贡院的门口，几个少年站在人群之中伸长脖子，朝里看。
“中了！中了！”小厮最先飞也似的跑回了林府，是林家北府。
“是谁中了！”孙氏最先迎了上去，“哪个哥儿？”
“是，是允哥儿！”小厮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背过气去，好在身边及时有人递了一杯水过来，小厮一口喝了，接着说到，“二榜！二榜第十二名！”
孙氏的表情立刻就阴沉了下去，她不说话了，她紧紧的握住一旁丫鬟的手，好容易才稳住了心神不至于立刻就昏死过去，手上力道之大，真是险些就掐出了血口子。
“天呐！允哲高中了！”一旁的惠姨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听这个消息，简直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
参加科考的林家公子们很快就回到了林府，自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太，这晚上的庆功宴是老太爷让摆的，您这要是真的不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孙氏身边最得力的妈妈好言宽慰道，“允哲少爷不过是个二榜的进士，就算老爷同意不在考了，这二榜的进士也某不到什么好的差事的，太太何必在这里和自己过不去。朗哥儿、泽哥儿哪个不比他强，只是这两位哥儿还太小······”
“星朗可是不小了！”孙氏心中憋闷，总觉得有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他只比允哲小四个月，如果当真是小的多，像星泽那样，我也好过一些，可是，星朗连二榜都没上，这个庆功宴摆明了就是给她惠姨娘做脸面，我不去，老太爷这样做也实在是太不给我留面子了。”
“我的好太太！”妈妈继续劝，“这是给她惠姨娘面子吗？这是给二爷二太太面子，她惠姨娘是哪里来的人物，您怎么又给忘了呢？现在还不是和二爷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况且您若是真的不去，这坏人可就都让您给做了，二太太的那张嘴巴，保准十日之后京城里的贵妇圈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太，如果这个善妒的帽子真的扣下来，府里的几位小姐日后可要如何嫁人？大小姐在婆家的日子恐怕也会不太好过····”
老嬷嬷陈述的厉害关系，孙氏当然比谁都清楚，尽管胸中憋闷无比，她还是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抖擞着精神，来到了南府。
这次的家族宴会是在花厅举行的，半封闭式的花厅比户外暖和，比室内有趣，看的出来，林家老太爷对林允哲高中的事情有多么的看重，毕竟林家南府举办宴会，已经很少这样的用心了。
虽然很是正式，但是毕竟还是家宴，能过来参加的仍旧只是那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们。
“弟妹好生的福气！”颜氏笑得很是得体，不过你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喜悦，可是那弧度满满的唇角却又让你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指责她，颜氏拉住孙氏的手，一脸的羡慕，不知道的还以为，孙氏的儿子今年上榜了呢，“允哲从小就是一个让人省心的，第一次考就能高中，这在我们林家还是头一份呢！”
“说的正是呢！”老太太走了过来，也是一脸掩盖不住的喜悦，“你是有福气的，虽说允哲不是你生的，可不论怎么说，你可都是嫡母。脸面也都是你的脸面！”
孙氏听的出来老太太这是在提醒她，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她现在还没有和整个林家为敌的资本，所以，她再一次的选择了妥协，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自己理直气壮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只知道，自从自己妥协同意惠姨娘进府，简直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没有可以回头的道路了。
作为林允哲的生母，惠姨娘当然就在这个宴会的现场，虽然她是姨娘，但是整个林府似乎没有人打算开罪于她，曾经没有那样的人，现在就更加不会，所有人都热切的和她攀谈，恭敬的态度就好像她才是正头太太一样。
孙氏当然把这样的场景都看在了眼里，听着人们和惠姨娘说着那些原本应该恭维她的话，孙氏简直是怒火中烧，是啊，老太太说的对，她是林允哲的嫡母，所有人应该恭喜的是她才对。
孙氏的确是被忽视的那个人，就连林瑞昊这天都忘记了要照顾她的感受，他是一个父亲，他是林星朗、林星泽的父亲，同样的他也是林允哲的父亲，即便平日里这个儿子并不是他最心爱的，但是，此时此刻，这个儿子奇迹般的满足了他为人父母所有的虚荣心。林瑞昊这才发现当初他迎惠姨娘进门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宴会发展到后来，人们近乎于将孙氏遗忘，所有人都习惯直接恭喜林瑞昊和惠姨娘，而孙氏仿佛才是那个没落晦暗的姨娘。
孙氏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脑中一片天旋地转，她仿佛不认识眼前的男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林瑞昊可以如此的无情，对她如此的残忍，孙氏悲从中来，却又要强行忍着，强撑着笑脸，可是，她笑着笑着，却哭了，好在，在她嚎啕大哭之前，林星朗察觉了自己母亲的异样，及时带着孙氏离开了了南府。
自此以后孙氏病了，病的合情合理，也十分的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