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匠图
程锦拍了拍额头，对哦，还得点意匠呢。
意匠图，也就是将设计好的小样图，放大到坐标纸上得到的图。
首先，得根据设计好的小样上的颜色，来进行分色。
限定并归纳好需要用的颜色，再将分好的颜色，对应放大填充进坐标纸上。
在古代，坐标纸被称为九宫格，用于画人像、小像。
意匠图完成后，再在绷架上按绷纤、起绞、对线、挑纤、穿过线、挽结等工序制成花本。
程锦一边认真听老爷子介绍，一边做笔记。
她心里十分懊恼，以前那十八年白活了，怎么就不知道早点学，瞧瞧人家文洮学的多溜。
老爷子没好气的敲了敲她额头道：“看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你学的久了，也跟小洮一样熟练。”
“知道了，爷爷。”程锦揉了揉额头，瞪了文洮一眼，随后继续专注做她的意匠图。
意匠图可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到时候织出来的图案不对，就前功尽弃了。
要知道，蜀锦就算是两个人相互配合，一天也只能织七八厘米。就连最熟练的传承人也只能织二十厘米，是真正货真价实的寸锦寸金。
程锦打起十二分精神先配色，然后发挥她美术生的专长开始填色。
她打算今天一口气给填完再回家，可惜老爷子不让她得逞。
“行了，明天接着来。你要记住，织锦，宁愿慢工出细活，也不能为了追求速度而粗制滥造。”老爷子语重心长道。
织锦，最是考验人的耐心，这不是一项立马就能见成果的活儿。
所以，他先前招的许多年轻人都没待住。有的三五天就走了，有的坚持几个月走的。
总之，最后留下来的几乎都是老一辈的工人。
但没有年轻人接手，靠他们几个老人，注定只能走到关门的地步。
程传有预感，这次愿意再回来干的，多半也是他那些个老搭档。
程锦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了，她可以饿着累着，老爷子可不行。于是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剩下的她可以在家继续干。
回家的路上程锦还接到方然的电话，说她爸和文叔叔回来了，让她赶紧带着老爷子回家。
“爸，文叔。”吃过饭后，程锦笑眯眯道，“你们此行可还顺利呀，挖了几个人回来？”
“咦，爸你的手怎么了，刚刚吃饭就看到你的手不利索。”
程锦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拎着程承的左手左右瞧，忍不住好奇道：“爸，你该不会跟人打架去了吧。”
同一时间文洮也挑眉看向他爸，因为文峥胳膊上也有伤，虽然是小伤。
文峥将手臂往后背了背，怒瞪文洮一眼，示意他不准多嘴。
“呵，是被你们五叔给收拾了吧。”老爷子斜睨两人一眼。
怪不得回来的这么晚，被几个有脾气的老家伙给绊住了吧。
那几个老家伙是看着这两兄弟长大的，先前被他们不负责任的做法气的半死，这回不借此机会收拾他们才怪。
“啧，爸，你不会真的被五爷爷给打了吧？”程锦幸灾乐祸道，“打都打了，人请回来没？”
五爷爷是老爷子的表弟，自小跟着老爷子一起学习织锦。只是他的织锦技术，始终没有老爷子好罢了。
五爷爷是个脾气暴躁、又极其支持老爷子的人。蜀锦坊关门，他气的直接回乡下老家种田去了。
“去去去，没大没小。”程承瞪了程锦一眼，脸色差点没绷住。
转过头来，程承又可怜巴巴的看着老爷子委屈道：“爸，五叔气消了，明儿就回来。”
“还有张叔，他也回来。”文峥笑呵呵道。
两人现在是半点不敢再给老爷子添堵了，程承也不想成家族罪人，遗臭万年。蜀锦坊，必须得传承下去！
程承和文峥去请的十人里，确定要回来的有七个。另外三个有因为生意做得好，不愿回来的，还有因为要在家带孙孙颐养天年，不愿回来的。
还算可以，至少回来了大半。而且其中还有几个，跟程承差不多年纪。
而程锦和文洮这边，说来惭愧，只回来四个。
程锦说完，顿时觉得有些羞愧。她这四个里面，还包括吴婶的家属，以及生病住院、得好几个月才会回来当带教师傅的夏爷爷。
“挺好，能来十一个。这蜀锦坊，算是能继续开下去了。”程传点头夸赞道，“小锦小洮也别灰心，待在城里的，大多都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和生活，他们不愿意回来也正常。日后等蜀锦坊再发展壮大，你们还可以再去请一次。”
人才嘛，多久去请都不嫌迟，只要他们还愿意回来。
而且程传相信，只要他们愿意回来，这次就不会再离开了，除非蜀锦坊彻底倒闭。
“知道爷爷。”程锦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她能理解，只更多的是怪自己不早点学。
蜀锦坊的工人已到位，老爷子决定搞个开工仪式，意味着新起点，新发展。
第二天一早，程承和文洮都将手里的工作放下，终于能正大光明的以股东身份走进了蜀锦坊。
这些年他们也会在经济上支持蜀锦坊，但那时候他们资金压力大，拿不出太多。
现在经济条件好多了，大家团结一心，一定能让蜀锦坊更好。
蜀锦坊的开工仪式，堪比认亲大会，还有抓着程承和文峥就开始上手捶的。
看着他们两一脸生无可恋又享受的样子，程锦和文洮对视一眼，一起开溜。
程锦也没走远，而是拿着她还未完成的意匠图，在屋里面继续开干。
文洮则是在坊里东瞧瞧西逛逛，有时候站在织机跟前看一个部件，都能看半个小时。
文峥进来，看到的就是文洮在研究织机的情景。
他鼻头一酸，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道：“这是花楼织机，太难，你学不会。”
文洮：……
文峥继续道：“想当年，你爹我也想过要将这织机给研究透彻，甚至还想过要改进织机。可惜啊，我为了挣钱养你，不得不放弃心爱的手艺。”
情到深处，他还忍不住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