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关于悲伤的脑科学
心碎是一个劫匪。它制造的情感伤痛侵入了我们的思想,劫取了我们的注意力,获得了我们的关注,占据了我们的思维意识。如同黑洞会把每一件东西都吸进去一样,我们失去的人或物就像一个过滤器,让当前我们可以看到的世界和能做的事情都跟心碎有关。情感伤痛是无法避免的,胸闷的感受是如此真实,感觉就像心脏真的破碎了一样。“心碎”这个词的比喻意义有点误导人,加上某个让我们心碎的事件,让我们认为心碎是一个独立的事件和一种具体伤害,看起来治疗很简单。但心碎既不是一种简单的伤害,也不是一个具体的事件,它具有系统性和复杂性。心碎不仅会对我们的思想和情感造成影响,还会对我们的身体、大脑、行为和人际交往造成影响,而且这些影响是深远和令人意外的。
把心碎想得过于简单造成出乎我们意料的后果。除了那颗“心”之外,我们没有清楚理解真正“破碎”了的是什么,所以我们错误地理解、解读并完全忽略了心碎对我们的精神和身体产生的影响。因此我们花了更长的时间去愈合,且愈合还不是完整的。不仅如此,当我们关爱的人心碎时,我们不会对他们产生很多同理心和关爱之情。这也导致心碎的人被社交网络隔绝。
为了可以彻底和快速地愈合伤口,我们必须先要准确领会心碎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首选的部分是我们身体的最上端——大脑。
几年前,密歇根大学的伊森·克罗斯和同事们召集了一些近期经历过失恋痛苦的人。他们使用fMRI(功能性磁共振成像)仪器来对志愿者们进行测试(设备扫描出大脑血液流动增加的区域,这意味着区域活跃度的增加),他们让志愿者注视着让他们伤心的人的照片,在大脑中回忆分手的场景。扫描仪会收集他们的大脑影像,这些影像会以非常精密、系统、精确的形式呈现出来。
这听上去可能已经很残酷,但是志愿者们的痛苦还没有结束。研究人员想要对比在经历情感剧痛和身体剧痛时,在我们的大脑里都各自发生了什么。然后这些志愿者会再次被fMRI仪器扫描。这次研究人员还使用了神经感觉分析仪(一种可以把热量传递给上臂皮肤的机器),每隔七秒钟这个仪器就会把持续增加的热量传递到志愿者的上臂,而且热度会越来越让人不舒服。起初这种热度只会引起轻微的不适,痛感会慢慢上升,直到飙升到八级,因为极限的十级被定义为“不可忍受”的痛。
当科学家们对比这两种脑部扫描图时,他们看到的影像是不可思议的。当志愿者们再次回想起分手的场景时,和当他们遭受到只比“不可忍受”低了两个级别的身体痛苦时,大脑活跃的区域是完全一样的。
让我们把这些发现放在生活当中,想一想当你感到头痛、胃痛或者背痛时,虽然感觉很虚弱,但很少有人觉得这些不舒服所带来的不适是接近于“不可忍受”的。大多数人觉得这些情况下无法有效工作、产出学习成果或完成某些任务,并且为了恢复正常,我们经常会想要躺下来休息或者吃点药。
现在想象一下你正在经历近乎“不可忍受”的痛苦,这时让你来工作、学习或者履行职责。想象在此情形下清晰思考并进行创造性思考、解决问题、发现小细节、操作大型机器甚至撰写很长的电子邮件。实验中这些志愿者只是遭受了几秒钟近乎“不可忍受”的痛苦,然而心碎造成的精神痛苦可以持续几个小时、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
fMRI实验只是众多类似实验中的一个,所有实验结果都显示,心碎引发的反应对大脑和身体都会造成重大的认知和行动损伤。在其中一个实验中,志愿者们仅仅是想一想失去重要伴侣的情景就足够暂时降低IQ(智商),并严重影响他们在逻辑和推理任务中的表现。
现在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凯西作为一个癌症幸存者会很难从一个六个月期的恋爱中恢复过来,并不能理性地接受瑞奇给出的合理的分手理由。也不难理解,本为什么在博韦尔死后很难正常工作。
这是心碎会如此让人崩溃的真正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陷入强烈的情感伤痛,也不仅仅是因为悲痛会导致我们虚弱不堪,还因为我们的痛苦和功能缺损未被意识到或被忽视了。在学习或工作中,我们并不期待正在身体上遭受近乎“不可忍受”痛苦的人能够在这一天中正常履行职能,但是却没有人关注到本正在经历深刻的精神痛苦,也没有人意识到痛苦会给他的工作造成不利影响。
心碎带来的巨大的身体痛苦只是大脑的反应之一,还有另一个隐藏得更深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