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纠纷调解与法律援助篇

9.交通事故引争议 调解赔偿得平息

杨勇从事货物运输个体经营，他个人拥有数辆重型载货汽车，雇了几位专职司机来帮他跑长途，有时杨勇也亲自跑长途货运。2010年以来生意非常好，他和司机们都忙得不可开交。2011年11月，出于业务需要，杨勇新雇用了一名2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小于当司机。一天，杨勇接到了一单业务，需要给邻省阳高县的一个食品加工厂运送几台设备，这个食品加工厂的位置比较偏僻，小于从来没有跑过这条路。本来杨勇要和小于一起跑这趟运输，但临出发时自己又有其他着急的事情，于是请了自己的一位好朋友付连军帮忙，陪小于一起去送一趟设备。付连军曾经去过阳高县，因此对路况还比较熟悉，有他来做小于的副驾驶，杨勇觉得非常放心。出发前，杨勇还一再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

初冬的北方夜幕早早降临，离出发已经有四个小时了，由于路途比较远，一路上小于将车开得很快，付连军提议靠边停车休息一会儿，对小于说：“再有一个小时就快到了，我们停车休息一阵吧，你已经开累了。”小于刚刚为杨勇打工，急于表现，非常肯定地对付连军说他没问题，还是一直开到目的地以后再吃饭休息。付连军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没想到，当走到某省道一个拐弯处时，小于为了躲闪前边驶来的一辆小轿车，猛地向右打方向盘，大货车顿时失控，冲向路边，将一棵柳树撞断后停了下来，副驾驶室严重变形，付连军当场死亡。后来，交警出具了事故责任认定书，认为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小于疲劳驾驶，没有注意到前方来车，致使会车时处置不当造成事故。

让杨勇倍感心痛的是付连军的意外死亡，他对付连军的家人感到深深的愧疚，之前他为了扩大生意规模，还向付连军借了30万元用于购车，当时付连军四处向亲戚借钱才帮杨勇凑够了30万元。杨勇主动向付连军的家人提出赔偿，但是由于一段时间以来生意都很好，杨勇把闲钱都投入经营，购买了新车，手头没有多余的钱，所以他提出的赔偿数额并没有让付连军的家人感到满意。面对付连军家人提出的100万元的赔偿要求，杨勇感到无能为力，付连军的家人说如果杨勇不能赔偿，他们将向法院起诉，到时候法院拍卖杨勇的车队，也要把这个钱凑齐。百般无奈下，杨勇主动找到街道人民调解委员会，请求人民调解员出面，帮他说服付连军的家人。

人民调解员周永利找到付家人了解死者家属的诉求。周永利敲了敲门，付家人开门后，周永利主动介绍自己说：“您好，我是咱们街道人民调解委员会的调解员周永利，这是我的工作证，我想和您聊聊你们家和杨勇的事。”开门的正是付连军的妻子张银花，她看了看周永利的工作证，略带疑惑地问他：“人民调解委员会是干什么的？我的事你们能为我做主吗？”周永利看她对人民调解委员会并不了解，于是热情地解释道：“这人民调解委员会是咱们街道自发设立的一个组织，国家有专门的人民调解法，人民调解委员会就是根据这个法设立的，我们虽不是政府工作人员，只是一个群众性的组织，但是我们的调解结果是受法律保护的，对解决您的纠纷有很大帮助。”张银花听周永利说得振振有词，也明白了他的来意，听到对解决自己和杨勇的纠纷有帮助，就主动请周永利进家来详谈。

周永利走进家后，来到客厅，只见家里虽不算豪华，但也井井有条，应有尽有，在西面的墙上摆放着付连军的遗像，他暗自想：“这原本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一个家庭，可惜天有不测，让这个家庭承受如此大的伤痛。”张银花招呼周永利坐在沙发上，自己去给他倒茶。周永利连忙说：“不用了，您也请坐吧！唉，真是可惜啊，连军这么年轻，就这样早早地走了，请您节哀顺变，要保重身体。”张银花听后，默默地流着泪，一边端茶一边说：“谢谢您，这事都不能去想，一想我这心就如刀绞，好端端的一个人……”张银花说不下去了，哽咽了起来。周永利忙打断她说：“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你们要好好地生活，这样才是连军希望看到的呀！”张银花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见她平静了些，周永利接着说：“你们家和杨勇的事，我听杨勇说了些，他主动找到了人民调解委员会，希望我们出面帮你们调解此事，他也挺愧疚的，希望尽其所能地补偿你们。”听到杨勇的名字，张银花突然又激动起来，她大声说：“都是因为他，才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还不愿意赔偿，我要起诉他！”周永利心想，张银花现在明显还对杨勇存在对立情绪，这样不利于进一步调解，必须先消除这种对立，于是说：“您先冷静一下，您这样说也不准确，杨勇是主动提出要赔偿的，你们两家只是对赔偿的数额没有谈妥。”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事发生后，你们也接触过，杨勇对此也是十分的内疚，这你也是知道的。毕竟他和连军原来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感到非常痛心，找到我说必须给你们经济赔偿，再说连军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也有一定过错，如果他能小心一点，坚持休息，或许就可以避免事故的发生了。”见张银花低下了头，周永利继续说：“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好受，你难过，杨勇也很难过，两家人原本是多年的交情，出了这事杨勇也没有逃避责任，所以最好双方都冷静下来，好好处理这件事情，以后还是要交往的嘛。”听到这里，张银花叹了一口气，说：“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觉得不能原谅他。”周永利说：“杨勇虽然有责任，但也不能说这事就全都是他的错，谁都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发生，出了事情只能去勇敢地面对它，冷静地解决问题。”

来付家前，周永利已经从杨勇那里了解到，张银花要求的赔偿数额是100万元，远远超出杨勇提出的50万元的数额。周永利想这只是一个数额的问题，如果两家都让一些步，应该可以谈妥，于是他说：“杨勇的意思是他现在手头没有特别多闲钱，以前的一点积蓄都买了车队了，现在资金紧张，一下子也拿不出太多钱，就算他四处去借也只能凑够50万元……”张银花立马打断了周永利，说：“必须赔100万元，一分都不能少，我们家人没了，他还惦记着自己的生意，他就是卖车也得赔！”周永利说：“您看，虽然从法律上讲，杨勇应当进行赔偿，人家也愿意赔偿，但是人家想继续做生意也是说得过去的啊，该赔的赔，生活还要继续，一味地撕破脸皮和他对着干也不好，毕竟看在你们多年交情的分儿上，只要双方冷静地把这个事解决了就好，以后还是要做朋友的。”在消除张银花对立情绪的同时，周永利也耐心地给她讲起我国法律关于人身损害赔偿的规定来，他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七条的规定，受害人死亡的，赔偿义务人除应当根据抢救治疗情况赔偿因就医治疗支出的各项费用外，还应当赔偿丧葬费、被扶养人生活费、死亡补偿费以及受害人亲属办理丧葬事宜支出的交通费、住宿费和误工损失等其他合理费用。但是这些钱算下来，30万元也差不多了。他现在提出了50万元的赔偿数额你为什么还不接受呢？”张银花听周永利这么一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依据法律计算得出的赔偿数额，她所主张的100万元也是得不到法律的支持的。张银花想了想，对周永利说：“那杨勇必须先归还付连军生前借给杨勇的30万元人民币及利息，然后才能谈死亡赔偿的事情。”周永利问：“哪来的30万元？”张银花说：“是2010年付连军借给杨勇的，当时杨勇说要买新车队，说好五年后归还本金和利息，我们家连军向亲戚四处去借才帮他凑够。”“好吧，我跟杨勇说，让他先还你30万元，至于死亡赔偿的数额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我的意见。”说完，周永利起身离开了付连军家。

周永利找到杨勇，对他说：“我找过张银花了，她对死亡赔偿的数额会重新考虑，但是她提出你必须先归还付连军曾经借给你的30万元本息。”杨勇说：“没有问题，那我就先还她这30万元，但是这样一来，那50万元的赔偿金就不能一次付清了，得分期给她。”周永利想了想，也觉得比较合理，就接受了杨勇的这个提议。后来，周永利向张银花转达了杨勇的条件，张银花也欣然接受了。周永利告诉他俩一起来街道办旁边一幢矮楼里的人民调解委员会办公室，达成最后的调解协议。

达成调解协议后，张银花说：“我们应该写个书面的东西吧，现在说好了，将来反悔该怎么办！”杨勇一听，心里虽然不悦，嘴上却说：“好啊，写成书面的调解协议也好，免得将来再生什么麻烦。”周永利准备了一张纸，将杨勇和张银花的基本情况，死亡赔偿纠纷的主要事实、争议事项以及两方当事人的责任写清楚，最后把双方达成调解协议的内容、履行的方式和期限写明，他说：“你们都看一看，一式三份，你们俩各拿一份，留一份给人民调解委员会，如果没有问题你们就签字、按指印吧！”杨勇粗略一看，就痛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张银花很仔细看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周永利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从抽屉里取出人民调解委员会的印章盖上，他说：“根据法律规定，调解协议书自各方当事人签名、盖章或者按指印，人民调解员签名并加盖人民调解委员会印章之日起就生效了，希望你们认真履行协议。”张银花想了想，疑惑地说：“如果他不履行了，我可以拿着协议向法院申请执行吗？”周永利解释道：“如果将来又发生争议了，你们中的任何一方都可以拿着这份调解协议书到法院起诉，法院会在审理过程中将这份调解协议书作为一份重要的证据。”周永利顿了顿，接着说：“根据《人民调解法》的规定，经人民调解委员会调解达成调解协议后，双方当事人认为有必要的，可以自调解协议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共同向人民法院申请司法确认，人民法院应当及时对调解协议进行审查，依法确认调解协议的效力。人民法院依法确认调解协议有效，一方当事人拒绝履行或者未全部履行的，对方当事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人民法院依法确认调解协议无效的，当事人可以通过人民调解方式变更原调解协议或者达成新的调解协议，也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张银花听周永利这么说，就对杨勇说：“我们去申请司法确认吧，这样调解协议书的法律效力更强。”杨勇为了早点结束纠纷，也就同意了。

看到两家人终于将矛盾化解，重归于好，周永利心里特别开心，他又一次亲身体会到了自己工作的价值。临走时，张银花对周永利说：“周大哥，谢谢您，我们的事让您费心了。您不仅热情地接待我们，而且是法律专家，对于这样的调解协议，我是心服口服。”杨勇也急忙说：“是啊，是啊，多亏了周大哥，这事迟迟不解决，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人民调解委员会真是我们老百姓的贴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