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宋妍当朝刺杀
及至阳历年，东虞城终于迎来一场漫天飞雪，昔日繁华的东虞城此刻沉溺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静谧无边。宋妍的院中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宋妍与灵儿韵儿在院中下雪时围炉赏雪，雪停时便嬉闹、玩雪。陆景辰忙完公务带领着大山来到玲珑阁用餐。陆景辰虽然一时兴起来此处吃饭，可此刻也索然无味，全进了大山的肚子里了。
“大山，在军中是吃不饱饭吗？如此狼吞虎咽。”
“少爷，军中的饭能有玲珑阁的好吃吗？对了，少爷，那一会能打包些带回去吗？”
“带回去给谁？”陆景辰嗤笑道，知道他是要带回去给灵儿吃，随即故意说道。
“自然是给夫人，夫人素来爱吃。”
听到夫人二字，陆景辰眉头紧皱，这两个多月来，宋妍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人提及，也无人过问，宋妍自是从来不曾来找过他，他也没有理由再去找宋妍，两人就这样在府中却从无相见。
“我看你是惦记你的灵儿”。陆景辰自叹不如，大山尚且毫不隐藏对灵儿的偏爱，可自己这般名正言顺却没有见宋妍的理由。
两人拿着食盒走出玲珑阁，陆景辰漫无目的的行走在漫天飞雪之间，恰逢前来送请柬的内侍官见到陆景辰连忙下马行礼。
“拜见郡王，陛下命老奴给殿下送请柬，阳历年晚宴，陛下邀请朝中重臣及家眷一起晚宴，届时请殿下和郡王妃按时出席。”
“有劳公公了。”
陆景辰握着手中的请柬，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笑容，欣然拿着请柬一路来到宜园。
一踏进宜园，仿若经年，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与宋妍在宜园的点点滴滴，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宋妍笑靥如花，古灵精怪的模样，全然没有宋妍半点不好的样子。
陆景辰让大山一同进了宜园，刚踏进宜园陆景辰就寻着爽朗的笑声看了过去，只见宋妍与灵儿韵儿在雪地里打成一片，宋妍身着红色斗篷，与周边雪景相映成趣，形成独一色的明艳。陆景辰伫立在原地看着他们嬉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良久，韵儿看向站在此处的陆景辰和大山，随即停止嬉闹。寻着众人的目光，宋妍转身看到一袭藏青色斗篷的陆景辰赫然立于雪中，两个月来的坚固的城防，只一眼便万劫不复。
两人就这么远远的伫立着，静默着，双腿仿佛注了铅块一般，丝毫挪不动步子。
还是大山率先打破了静止的空气，试探性的问道“少爷，我把食盒拿给夫人。”
“去吧。”
陆景辰跟着大山来到院中屋檐下的围炉旁，宋妍缓解了片刻思绪，平复了心情也来到围炉处坐下，亲自为陆景辰倒上一杯热茶。陆景辰接过热茶，自顾品尝了起来，谁都没有说话。大山见状连忙打开食盒说道：“夫人，少爷知道你爱吃，特命我打包带回来给您尝尝。”
宋妍看了一眼食盒中的点心，随即笑着说道：“我看净是灵儿爱吃的。”
宋妍欣慰的看向灵儿和大山，随即缓缓说道：“大山你要娶我们灵儿，便拿出你十足的真心，少一分我都不会将她嫁于你。”
“是，夫人。”
灵儿娇羞的说道：“小姐，我不嫁，我是你的陪嫁丫鬟，终身不嫁的。”
“啥丫头，你俩要是能遇上好姻缘，我可是求之不得的，终于没人整天在我耳边叨扰了。”
众人嬉笑一番，陆景辰从怀中掏出请柬递给宋妍，缓缓说道：“后日，你随我一同进宫。”
宋妍接过请柬，随即说道：“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谁都没有说话的理由，陆景辰随即起身离去。
望着陆景辰离去的背影，宋妍的心底满是辛酸，终于，他们真的渐行渐远了。
是日下午，陆景辰早早的等候在府前，宋妍一袭华丽的斗篷下藏着正红郡王妃宫服衬于陆景辰身侧，倒是尤为相得益彰，两人同乘马车来到宫中，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陆景辰用余光看了宋妍千万次，可宋妍却从未看过陆景辰一眼，自顾的低着头，缠绕着衣袖。来到宫中，陆景辰亲自为宋妍脱下斗篷，此刻才露出宋妍分明的锁骨与白皙的胸腔，两处云团被胸裙恰如其分的包裹着，宋妍察觉到陆景辰炯炯的目光，随即立即裹紧了外衣朝着筵席走去，陆景辰紧随其后，一路上与众人作揖寒暄。
筵席之上，皇帝与皇后坐于主位，其次亲王大臣则按位置依次就坐，陆景辰今日以郡王身份坐于亲王之后，陆景辰与宋妍身侧正是年幼的允王，先皇的最小的儿子，如今不过12岁。
允王仔细端详着陆景辰与宋妍，良久开口道“景辰哥哥，本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是妍儿姐姐做了你的王妃。”
陆景辰和宋妍随即一同看向允王，陆景辰缓缓开口道：“那允王觉得微臣该找什么样的女子？”
允王细细想来，他脑海中的宋妍，自小便跟在自己兄长身后骑马射箭的女子，整日把自己摔的狼狈模样的宋妍。想起宋妍以前的样子，允王不禁笑出了声，说道：“以景辰哥哥的性情，我觉得应该跟皇兄一样，找一个温婉大方，举止端庄的女子，如皇嫂那般，断然不是妍儿姐姐这样的女子。”
宋妍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且说说，我是哪样的女子。”
允王不屑的说道：“你同表姐一样，是个整日疯疯闹闹，打打杀杀的女子。”
“你这个小家伙还挺记仇，这么多年过去了，对当年害你落水一事还是这么得念念不忘。”
“妍儿姐姐，你同表姐那简直是谋杀亲王。”
“谁让你这个小家伙仗势欺人的，当时不教训教训你，长大了可还了得，现在这样多好，乖巧知理，还知道叫声姐姐。”
允王嬉笑的冲着宋妍做鬼脸，酒过三巡，文武百官起身觥筹交错，一直自顾喝闷酒的襄王见宋妍一人落座，周边只有允王一人与她说笑，随即上前欲羞辱宋妍一番。
襄王落座于允王的座位上，将允王挤到一侧，转身对宋妍说道“见郡王妃独坐于此，本王心生不忍，特来陪郡王妃小酌几杯。”说罢，襄王探到桌下，紧紧的掐住宋妍纤细的手腕逼迫宋妍端起酒杯。
“放手。”宋妍低声说道，语气中都是愤怒
“你喝了这杯酒，本王就放手。”
允王见状连忙来到宋妍身侧，欲要替宋妍挣开襄王的魔爪。
“六哥，你先放开妍儿姐姐，被众大臣看见你让她如何自处？”
“八弟，你还小，还不懂男女之事，你妍儿姐姐本来是要做你六嫂的，如今反倒成了郡王妃，你六哥心里苦啊。”
宋妍冷哼一声说道：“你若再不放手，我便让你血溅当场。”
襄王反倒是来了兴致，邪魅的笑道：“这里是皇宫，刺杀亲王是什么罪过，我料你不敢。”
“哼，我有何不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辱于我，我已经给过你面子，你还死性不改，那就别怪我了。”
说话间宋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金簪狠狠刺向襄王的肩头，襄王当即一声哀嚎，松开宋妍的手，众人皆往此处看来，只见允王急切的捂着襄王的伤口，连忙宣太医。
陆景辰见状连忙跑来宋妍身侧询问道：“你没事吧？”
宋妍恢复平静对着陆景辰莞尔一笑道：“陆景辰，谋杀亲王的事，我宋妍当真干的出来。”
襄王忍着疼痛来到殿前，叫嚣着让郑韫为他做主。
宋妍随即起身跪于堂前，恭敬的同皇帝皇后叩首：“陛下和娘娘圣明，宋妍对此并无辩解，要杀要剐皆由陛下和娘娘裁夺，今日宋妍自请下堂，恳请陛下和娘娘莫要迁怒于郡王及宋妍家人，民女宋妍叩首。”
“宋妍！”陆景辰恼羞成怒的喊着宋妍的名字，随即在宋妍身侧跪下求情：“陛下，微臣愿与宋妍同罪。”
一旁的襄王笑着说道“皇兄，宋妍既已认罪，快下旨处罚她吧，刺杀我的是宋妍，与陆景辰无关，倒不如让郡王在一旁观看行刑，宋妍所犯之罪，按律当斩。”
“够了，郑轩，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倒让你骄纵至此，她为何刺杀于你你自己不清楚吗？”的确，刚刚襄王的一举一动皆在皇帝的注视之中，他一直隐忍不发是因怕皇后多想，自己也不便出手相助，可没想到宋妍决绝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敢当场刺杀。
“皇兄，宋妍刺杀亲王，怎能轻易放过？”郑轩依旧为自己开脱，台下文武百官也面面相觑，意见不一。
皇帝压着性子问道“那你想如何？是你惹事生非在前，她罪不至死。”
听到郑韫如此相护，听着众大臣的众口铄金，宋妍连忙作揖自请刑罚，以解郑韫之难，堵住悠悠众口：“陛下隆恩，宋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宋妍不后悔刺杀襄王，但宋妍此举实属冒犯天家威严，宋妍自请庭仗四十，以儆效尤。”
“臣附议，郡王妃此举实乃大家风范，既维护天家威严，又遵循了法度。恳请陛下准郡王妃所求。”礼部尚书率先开口，众多大臣应声跪地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怀瑾来到殿下，跪于宋妍身侧：“臣恳请陛下，准许群王妃所求，但准许微臣替妹妹受过，这四十庭仗，寻常人尚且能命丧当场，宋妍身体自小柔弱，经不起这四十庭仗，求陛下开恩。”
“兄长，不必为我如此，我能受的住，莫让陛下为难了。”宋妍宽慰着一旁的宋怀瑾。
此时一侧的允王席地而跪请求道：“皇兄，臣弟斗胆替郡王妃求情，四十庭仗对郡王妃来说委实重了些，臣弟刚刚一直在郡王妃身侧，率先唐突，出言不逊的是六哥，损害皇家颜面的也是六哥，与郡王妃无关，郡王妃只是自保，若皇兄真要惩治，以儆效尤，不妨各自庭仗二十。”
郑韫终于开口：“来人，准允王所奏，将襄王与郡王妃各执二十庭仗，以儆效尤。”
“陛下英明。”
“皇兄饶命，皇兄饶命。”
殿外已然飘起了鹅毛大雪，众人皆立于殿内围观门外，比起襄王的嚎啕声，宋妍倒是一声不吭的生生挨着，宋妍越是隐忍，殿内的众人是钦佩与赞叹，唯独郑韫、陆景辰、宋怀瑾、慕言几人的神情透着不忍，陆景辰此刻心都被掏空了，看着宋妍于殿前受罚，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仗责至第十下以后，襄王的声音渐渐衰弱了下去，陆景辰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意，起身冲出殿外。
宋妍看着向自己疾步走来的陆景辰，随即伸出手拦住了他，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道：“别再往前走了，不然我就白挨了。”
行至第十五杖的时候，襄王便昏了过去，从长凳上摔下，郑韫摆摆手示意内官送他回去，众人也不多说什么，毕竟是皇帝胞弟。剩下这五杖，陆景辰跪于宋妍面前，忍着心疼，紧紧攥着宋妍的手亲眼看着内侍官执行完毕，陆景辰的心都要碎了，当即拿过斗篷抱着宋妍一步步的走下台阶，宋妍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抱着陆景辰的脖子，趴在他的胸膛微弱的说道：“虽兵行险招，但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日后郑轩再也不敢叨扰我了。”
陆景辰泪眼婆娑望着怀里的人“若我知道你今日会受这番苦，那日我便一剑杀了他，一了百了。”
宋妍用手轻轻拭去陆景辰脸上的泪水，随即便昏迷了过去。
陆景辰一路上抱着宋妍，痛心疾首的哭着，鲜血早已浸染了两人的衣裙，陆景辰就这么抱着宋妍哭了一路，回到府上仍旧不肯松手，仿佛魔怔了一般，灵儿和韵儿焦急的劝说着：“将军，你不把小姐放下来，我们如何上药，小姐如何能醒过来？”
陆景辰如梦初醒，连忙与灵儿韵儿一道为宋妍更换衣物，看着宋妍皮开肉绽的样子，陆景辰的眼泪无声的滑落着。
内侍官紧随其后，带来了太医院的止血散和疗伤药，一道带来了皇帝的口谕，让陆景辰三日内不必上朝，安心在家照顾宋妍。
陆景辰和灵儿韵儿一块给宋妍上了药，便吩咐道：“你们先下去熬药，这几日我都会在这陪着她。”
“是，将军。”
灵儿和韵儿退出房间，陆景辰便换下自己的外衣，将自己双手洗干净便委身来到床榻之上，为宋妍轻轻呼扇着伤口，来减轻她的疼痛。
昏迷中的宋妍，眉头还是紧皱着，陆景辰便一边又一遍的为她舒缓眉头，灵儿和韵儿送来了药也不便多打扰便转身离开房间，房间里的火炉燃烧的极旺，即使不盖被子，宋妍的脸颊也出现了红晕。
陆景辰几乎一夜无眠，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的在宋妍身侧睡过去，宋妍有轻微动作，他便立即惊醒。
宋妍醒来便看到身侧的陆景辰，陆景辰也仿佛心电感应般的睁开眼睛，宠溺的说道：“药还在炉子上温着，我拿给你喝。”
宋妍看着陆景辰有条不紊的样子，眼角的泪竟不争气的滑落，她清楚的记得昨日陆景辰跪在她眼前泪水纵横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她笃信，那一刻的陆景辰是真的深爱着自己，那一刻宋妍也动摇过，也许她们真的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陆景辰耐心的将药汤喂到宋妍嘴中，贴心的为她擦拭嘴角，宋妍怯弱的说道：“你在这里陪了我一夜？”
“嗯，陛下给了我三天时间，寸步不离的照顾你。”
宋妍听闻是陛下旨意，心思便似一下子被人掏空，喃喃道：“有她俩在，不用麻烦你的。”
陆景辰知道宋妍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随即用手抚过宋妍的鬓边，温柔的说道：“即使陛下没有口谕，我也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宋妍，我一直不愿意承认陆景辰竟会成为一个始乱终弃的男子，可事实就是我爱上你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在你和青青之间平衡这段感情，所以，我自私的逃避着你，我假装不在乎你，可我的心从没有抗拒过你，今日你在殿前自请下堂，犹如万箭齐发射向我，那一刻我真的万念俱灰，我不知道陛下若真的允了你，我该如何自处，宋妍，你不必着急回答我，这几日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肯迈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来走。”
宋妍感动于陆景辰的坦诚相待，可也知道，此话一出两人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要么长相厮守，要么形同陌路。
宋妍无助的说道：“那你有想过廖青青日后该如何自处吗？”
“我没想过，你们两个我都不忍伤害，那我们三个是否能找到一个平衡点？”陆景辰试探的说道。
“不可能的，陆景辰。真正的感情世界里从来容不下三个人。”
“你为何永远都是这么理智？妍儿，这三日就让我们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三日只属于我跟你，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想好不好？”陆景辰用恳求的眼神对着宋妍说道。
宋妍抵抗不住陆景辰的眼神攻击，随即收起自己的棱角，趴在枕头间失声痛哭，陆景辰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间，亲吻着她的头颅，宠溺的呵护着宋妍，轻声道：“妍儿，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抱着你了。”
良久宋妍才在陆景辰的温柔轰炸下停止了哭泣。
“我饿了。”
“那我让她们送点吃的来。”
陆景辰这三日对宋妍亲力亲为，上药、洗漱、吃饭、洗头、说笑、逗唱、舞剑，陆景辰为宋妍做尽了全部。
三日来他们闭门不出，更是谢绝一切探望，过了足足三日的二人世界。
第四日清晨，陆景辰从宋妍的温柔乡里醒来，回想着这三日的点点滴滴，陆景辰便难以自持，随即亲吻着熟睡中的宋妍，若非宋妍有伤在身，这浅尝辄止的亲吻根本不能满足陆景辰那呼之欲出的欲望，他承认，他贪恋着宋妍的一切。
宋妍也被陆景辰那不安分的手从睡梦中袭扰而醒，睡眼惺忪的埋入陆景辰的怀抱，慵懒的说道：“怎么起的这么早？”
陆景辰的下巴抵着宋妍的额头，宠溺的说道：“今日要早朝去，不能陪你睡懒觉了。”
早朝二字，将宋妍瞬间从睡梦中拉回，三日之期竟然过得这般快。宋妍藏好情绪，温柔的在陆景辰嘴上留下一吻说道：“去吧。”
陆景辰被宋妍主动亲吻的举动惊呆了，随即用更热烈的拥吻来回应宋妍。
意乱情迷之际，宋妍恢复了理智，轻声说道：“快去早朝去。”
陆景辰意犹未尽的看向宋妍，蜻蜓点水般的咬着宋妍的耳垂说道：“等我回来。”随即便一跃而起，宋妍的心瞬间空了下来，她竟然贪恋着陆景辰的温柔。
陆景辰早朝走后不久，廖青青便前来探望宋妍，宋妍心里清楚廖青青此番前来是探听宋妍对陆景辰的态度，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仿佛背负了沉重的枷锁，自己终究是介入到了陆景辰和廖青青的情感之中，这一点宋妍为之耻辱的，她自诩清高孤傲，可也只用了三日便沉沦于陆景辰的温柔，如今梦醒了，终归是要回到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