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蜜月
放眼中外、回顾历史,富含脂肪的食物对人们来说一直有着难以言说的魅力。不管是中世纪欧洲贵族餐桌上象征富足的种类繁多的肉食、被誉为“世界三大美食之一”的鹅肝、我国北宋诗人苏东坡口中“火候足时他自美”的黄州猪、蘸上一点白糖在口中酥脆留香的北京烤鸭,还是生日蛋糕上洋溢着喜庆气氛的奶油、奶茶上甜咸醇厚的奶盖……从直观的感受来讲,人们对脂肪无疑是偏爱的。情绪低落时一顿丰盛的美餐、喜庆时节热气腾腾的宴席,或是一日劳作后“落胃”的一餐,能量充足的食物在不同场合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回馈给人们的却是相似的满足感和愉悦感。
人们不仅对食物中的脂肪偏爱有加,出于对安逸富足生活的向往,长在身上的脂肪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认为是健康、强壮、具有强大繁殖力的象征。
沃尔道夫的维纳斯
(Venus of Willendorf)
在世界各地出土的人类早期雕像中,都出现了有着硕大乳房和臀部的女性形象,这体现了人类早期常见的生殖崇拜。在古典文明时期,人们对女性的审美仍然保留着早期的偏好,古希腊和古罗马雕塑中的女性往往丰腴柔美,脂肪映射出人们对健康和丰满的向往。这种与“以瘦为美”截然相反的审美取向,在中国历史上也无独有偶。大唐盛世的“以胖为美”众所皆知,唐代美女的丰肥浓丽为世人所公认,唐代壁画中的美人往往有着宽阔的额头、饱满的下颌和丰腴的体态,极具代表性地反映了当时的审美标准。
霍赫勒·菲尔斯的维纳斯(Venus of Hohle Fels)
相比远古人类对丰腴单纯的生理性崇拜,无论是唐代壁画中贵族女性饱满的下颌,还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绘画中女性圆润的四肢,都有着更加复杂的社会背景。
唐朝时,人们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大动荡,驱散了延绵数百年的战争阴霾,终于迎来和平稳定和多民族和谐共处的局面。北方游牧民族的“丰满壮硕的女子好生养”的思想观念强有力地影响着当时的审美风气。同时,国家的平安兴盛、民众的富裕生活,也为“以胖为美”奠定了经济基础。
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结束了黑死病和战争带来的死亡噩梦,生产逐渐恢复,人们迎来相对宁静和富足的生活,慢慢改变了以往对生活的悲观绝望态度,开始醉心于用艺术记录时代,借助复兴古希腊和古罗马艺术来表达自己的文化主张,在审美来源和经济条件的双重作用下,对丰满健康的身体的赞美、推崇也就成为历史的必然。
《维纳斯的诞生》
威廉·阿道夫·布格罗
(William-Adolphe Bouguereau,1825—1905)
在人类与自然相生相适的漫长历史中,生存、繁衍、壮大一直是最核心的诉求,在核心诉求尚未得到满足的时代,人们与脂肪的关系总体来说是亲密的。如今,仍有许多地区的文化将生育的能力与丰满的身躯联系起来。尼日利亚的埃菲克族有将部落上层的青春期女孩喂肥好嫁人的传统,女孩子们要在专门建起的小屋中度过两年,吃着丰富的食物,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理想的胖胖的样子,当长辈们认为她们的肉足够多了之后,她们才可以嫁人。美国西南部的印第安哈瓦苏派部落的人们认为,如果一个青春期女孩很瘦的话,那么一个胖女人就要把一只脚踩在女孩的后背上以使女孩变得更胖更迷人。
《坐着的裸女》
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
(Pierre-Auguste Renoir,1841—1919)
人们偏爱丰腴、认可脂肪,脂肪也以其多样的来源、多变的形态、丰富的用途,成为人们生产生活甚至精神升华的重要道具,被赋予了许多意义。不管如今的你如何在点餐时刻意避开肥腻的红烧肉,在超市的货架前找寻标榜健康的脱脂奶,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减脂塑形,仍旧无法抹除脂肪在人类语言、艺术、宗教乃至政治文明中留下的重要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