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旧故事说不
我曾经在想,我的2011年是黑色的,因为它带来的是太多的伤痛与不幸。在过去的2011年里,癌症折磨着我的父亲,让我们的家庭痛苦万分,如今,尽管它已经过去,但它留下来的阴影却长期笼罩着我和我的家庭。
人们谈“癌”色变,因为它几乎等同于死亡。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去提及它、触碰它,竭尽全力逃避它。就连我们在讨论癌症的时候,都会用“那个东西”来意指,所有人也都会心领神会,我们是何等的畏惧。
对癌症病患和他们的亲属来说,“病发—检查—确诊—手术/化疗—死亡”这一过程更是一段痛苦无助的经历。所有人都试图去逃避,但那些癌病和伤痛却从来不会因此而远离我们。如今,即便它已成往事,却夜夜入梦,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该如何面对?
是像鸵鸟一样,把伤痛埋藏起来,屏住自己的呼吸,掩埋自己的思想,然后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舔舐……经过漫长的煎熬,或许伤痛会好起来,又或许它会发炎、溃烂,直至侵蚀我们的心灵,最终,我们也随之沉沦?
直到今天,当我们努力挽留记忆中越来越遥远的父亲的印象时,内心的伤痛如潮水泛滥,猝然上涌,令人哽咽。我在回想往事时依然神情呆滞,妻子战战兢兢,母亲暗自流泪,兄弟姐妹始终闷闷不乐……我知道,这段伤痛还未过去,也许它永远不会被抹平,因为它已经渗透到我们的骨髓里,侵蚀着我们每一个人。
我知道,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更不是我要的故事,有些东西需要改变,必须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因为,这是父亲临终时最大的心愿。
在患病的日子里,因为切身体会到癌病所带来的痛苦与无助和对医疗服务体系的失望,父亲临走的时候有个愿望,希望我不要伤心,而是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反思,要呐喊,要让社会知道癌症病患和他们的家庭正在遭受的痛苦,这样社会才有改变的希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说辞,这或许也是这些癌病苦难家庭的救赎(我曾经认为这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残忍的要求,但如今看来,它却是一个父亲留给儿子最意味深长的鼓励)。
随着父亲的离去,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生活的彷徨与回忆的痛苦充斥着我的头脑,让我的思绪无法安宁。父亲的这个遗愿虽然一直惦记在我心头,但我却未曾有勇气去拾掇那一幕幕惨痛。
所幸的是,香港理工大学和北京大学合办的社会工作硕士的学习课程让我多了一些启发和尝试完成父亲遗愿的勇气,哪怕会更伤、更痛、更不堪。这个课程是多么的安静,像是一段心灵修炼的过程,让我有更多的机会与自己对话,重新去整理和审视那段往事,故事中的它们是如何给我们造成了今天的困扰,如今它们还好吗?
我开始学会了向这一些旧的故事说不,我更希望通过对这些故事的文本解构,挖掘些许改变的可能,重建一个属于我们的新故事。使逝者安息,生者安详,以告慰我的父亲,宽慰我的母亲,慰藉我的妻儿和兄弟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