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不住读书的苦，也很难扛起生活的苦

大概是6月的考试季使人感觉压力山大，最近的一段时间，被好几个读者问起有关“学历”“文凭”和“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读书”的问题。

初二的男孩给我展示了自己出色的游戏成绩，说他对上课的内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想混到初中毕业，然后一心一意地搞电竞。

高一的女孩迷上了烘焙，照片里的小蛋糕、小饼干精致又好看，她不服气地问我：“反正我靠手艺吃饭，有没有大学文凭有什么相干？”

大二的女孩是人气极高的短视频博主，平台一个月的收入比很多学长学姐的月薪都高，她犹豫着要不要退学全心全意做网红，毕竟“一纸二流高校的文凭也没什么意义”。

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常常会有种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在这个时代，任何人都很难再像从前那样，把功成名就与读书上学理直气壮地挂钩。

薪水微薄，月月靠信用卡“续命”的大学生比比皆是，而初中学历的煎饼大妈月入3万刷爆了朋友圈。

入有独立办公室，出有公车商务舱也不过是为人卖命受气受累的“高级民工”，高人气的说唱歌手在直播网站上露个脸，享受的待遇可比二线明星不说，单日的收入就足以完爆许多高管的年薪。

我们可以讲太多漂亮又正确的话，来告诉自己的弟妹子侄读书好，读书对，但这“好”与“对”究竟有什么用，已经成为这个时代的谜题。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了一个苍白稀薄的旧梦，而每个人都忍不住会问问自己：如果上学读书这条路已经无法通向更好的未来，又何必要错付12年寒窗？

我第一次遭遇到这个问题的灵魂冲击，还是在2008年。

那年我刚高考完，趁暑假去另一个城市找我表姐玩，临走的时候她打车送我去机场，在出租车上说起金融危机。

她的不少朋友都被裁员，倒闭的小公司更是数不胜数，她叮嘱我上了大学也要好好念书，毕业后才好顺利找到工作。

我懦懦地应着，出租车司机却发出一声嘲笑，他比我大不了几岁，而我至今记得他从后视镜里看我们的眼神，三分轻慢，两分同情，还有五分骄傲：“念书没有用啦，我平时跑商务区见到的白领多了去了，昨天还风风光光地穿着高跟鞋去上班，明天就灰溜溜地抱着箱子走人，念再多书还不是要被开掉，还不如我一个初中毕业跑出租车的，旱涝保收。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才永远不怕失业，念书有什么用啊？”

我跟表姐面面相觑，顾不上生气，只觉得悲凉。

看着身边那么多读了十几年书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看着那么多人干得兢兢业业，却因为金融危机一朝丢了工作，你很难克制住心底深处像什么被点燃了一般疯狂腾起的那股烟——他是对的，念书没用。

后来的后来，我换过两份工作，考了驾照买了车，才发现开车也是一件苦力活儿，说得出的腰酸背痛不说，还有注意力与精力的耗散，开车时的高度集中常常会让人关上车门一动也不想动。

每当这些时刻，我都会想起当年那个跟我们讲“念书没用”的司机。

他现在还在开车吗？也会觉得累吗？想过放弃吗？除了开车之外，他能做些什么呢？

有那么多大学生在毕业之后都学会了开车，但没有几个出租车司机会回头去上大学，大多数的他们，无非从二十几岁开到五十几岁，永不失业，但也很少能转行。

那也是我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稳定本身就是一种绑架，他所谓的“旱涝保收”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而是被卡在原地，无论如何辗转挪腾都动弹不得。

一纸文凭不是一个摔不烂的铁饭碗，它从来就不是。

但它是一条路，让你在疲惫、厌倦、忍无可忍之时有来处可以回望。

它不是“活着”，而是“选择”。

我跟一位管人事的朋友聊过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大多数文职类的工作，即使让初高中生来做，经过足够的培训，他们做的或许不会比大学生差，为什么企业还要花更高的成本去招本科生甚至是研究生呢？

她的回答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企业的学历门槛不是为了选材，而是为了淘汰掉99%不愿意尊重游戏规则的人。”

青春年少的时候谁不贪玩？又有谁能真心喜欢完型填空、古文、回归方程？但人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在获得随心所欲的自由之前，每个人都必须完成许多不得不完成的事。

那不是唯一的一条路，却已经是最最简单的一条。

如果一个人觉得课本枯燥无聊就索性辍学，你能保证他在工作上遇到瓶颈期就不会撂挑子转身走掉吗？

如果一个人连念完基本课程都叫苦不迭，你能相信他在职场上遇到难题会咬紧牙关攻坚克难吗？

一个人的定力有时候就是他的潜力。如果一个人在最年少、负担最少、反应最敏捷、记忆力最佳的时候都扛不住念书的苦，那这个人很大概率也扛不住生活的磨难与艰辛。

挺简单粗暴的，对吗？但人与人的交往常常就是如此只凭规则，没有人有责任、有耐心还有时间来挖掘你身上的宝藏。

退一万步说，真正优秀的人，也该是那些既遵守游戏规则，又能出奇制胜的人吧。

就连在明朝那么死板无趣的八股文科考下，也还是有张居正、于谦和杨士奇这种识大局、懂变通的能臣。

无聊和枯燥从来都在，勇者接受它、挑战它，而弱者只会一边抱怨，一边绕着它走。

《双城记》里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活在这个时代，请不要让自己沦为时代中的庸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