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落魄江湖
1.血葬知己
秦兵队伍里少了一个人,他们很快便会发觉,因此韩信不能在附近耽搁太久。
但他又实在不忍心放下当家的遗体独自逃跑,她会成为野狼、野狗的口中食,想到这些,韩信的心中仿佛针扎般难受。算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命本就是她给的。韩信把她身上那支罪恶的箭猛地拔出,又将她背到了一座高高的山坡上。山坡上有一棵大树,他就在那里把她放了下来,还在树上刻下了记号,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再回来,哪怕就是来陪她一小会儿,他知道流落在异乡的孤魂需要抚慰。
想到这里,韩信不禁黯然神伤。
第二天早晨,已守了她整整一夜的韩信在追忆和回味完往事之后,便开始动手为她挖出一个足够深的墓穴。冬天的泥土死死地冻住,挖起来非常困难,倒是深处还算松软一些。可是韩信根本顾不了这许多,尽管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可是她需要尽快安眠,自己也不宜在此地久留。赶快赶快,韩信在心底默默地祈祷,这也算是他最后可以为她做的一件事。因为用力过急过大,韩信的双手磨出了血,那把挖坑的剑也被磨得光亮,所幸还结实得很,可是这才不过刚开了个头……
秦兵也许想不到还会有人在没有掩护的山坡上滞留,总之这一天韩信还算顺利。
到了晚上,韩信竟又感觉冻得不行,他怕自己被冻死,所以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生起了火。管他呢,大家生生死死都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于是韩信又继续挖到了半夜,才疲惫地睡去,而她一直在他的怀里。
第二天下午,韩信终于挖到了四五尺深,这时他才如释重负地把她放进去,然后向天立誓,再一把一把地将泥土慢慢地撒在她那可怜又单薄的身上,直至盖住全身。这时,山间的小溪还在流淌,于是他取来水洒向泥土,作为最后的仪式。
最后,当韩信把土全部盖在她身上时,他又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热血从血管中流出来落在了土里,他坚信在不远的将来,这里一定会长出绚烂的花草与她为伴。
又是一个寒夜来临,这次韩信安然入梦。
一觉醒来之后,韩信已经不再惧怕北方冬天的寒冷了。广陵商帮他暂时不能回去,现在他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去救她妹妹。
韩信只知道她的妹妹叫东方秋儿,人在彭城,其他的几乎一概不知。幸好韩信对彭城一带的情况也算熟悉,于是他就大步流星向彭城奔去了。
幸运的是,此时的秦军已经不似当年那般勇猛无畏了。即使官府下的是死命令,他们也不愿意过多地牺牲,所以对游侠、逃犯的追捕也不再尽全力,只是加强对往来人员的监察和管制,谁能受得了没日没夜餐风露宿地抓捕逃犯呢?所以韩信放心地走上自己熟悉的小路。
韩信在半道上遇到了几个游侠,其中一个居然是那晚和钟离眜一起搭救过他的人,这真是意外之喜。对方认出了韩信,惊喜之余,他领着韩信去见钟离眜,并告知韩信暂时可以和他们一起活动。
韩信没忘向此人打听那晚后续的事情:吴大果然牺牲了,一群游侠也死了四五个兄弟,伤了七八个。当韩信终于在山间一处小茅屋里见到钟离眜时,竟然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钟离眜也大喜过望,他很欣赏韩信这名快意恩仇的兄弟,不过他还没有见识到韩信谨小慎微以及有勇有谋的一面。
韩信向钟离眜说了一些别后的事情,好一肚子苦水,并把以后的打算也吐露了一番。现在的他尤其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也知道一身侠骨的钟离眜肯定不会坐视不管。钟离眜确实很看重韩信舍己为人的品格。上次的“陨石事件”就有钟离眜的大力参与,正是他找人把那六个字刻上去的,只是他没想到最后会害了那么多的人,所以他才召集了很多反秦游侠来共同反抗秦兵的肆意屠杀。
“兄弟,都是我害了你们啊!”钟离眜万分后悔。
此时的韩信对钟离眜的态度非常纠结,既崇拜又憎恶,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去救人,所以他非常大度地对钟离眜说道:“这些孽终归都是秦人造的,大哥何罪之有!诸位皆是英雄儿郎,只求无愧于天地……”
“好兄弟!多谢你理解大哥。你放心,从今日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
韩信喜欢和性情中人相处,彼此胸怀坦荡,况且钟离眜的身手可称一流,游侠的势力也遍布天下。他终于感到有些安心了,十几天来的疲惫和不安就这样渐渐卸下……
2.恍然如梦
韩信把秋儿的事情也说与钟离眜听了。钟离眜听完后好一阵沉默,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棘手,赎金太多,一时之间难以筹措。
“而今秦贼的围剿力度虽然松懈不少,但因为咱们的兄弟越来越多,所以各方面的用度都颇为紧张,五千金啊,秦贼简直狮子大张口!”钟离眜说出了难处。
“钟离大哥,无妨!大不了兄弟就闯一闯这彭城!”
“嗯!要闯当然是咱兄弟一起去闯,想来这彭城也难不住咱们!”
“那是!不过……首先要确保秋儿妹妹的安全!”
“兄弟放心!我钟离眜该谨慎之处自当谨慎,反正他们在明,咱们在暗……”
只有来硬的了,好在这秋儿妹妹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看管应该不严,而且钟离眜在彭城也有扎实的人脉,想来只要谋划周全,这件事情应该不难做成。钟离眜还对韩信说,一旦平安救出秋儿妹子,就直接带到江东的吴中一带去避一避风头,那里几乎是他们自己人的地盘了。
于是钟离眜和韩信就分乘两匹快马急匆匆向南边出发了,人多了没用,而且目标太大反而会引起注意。
几天以后,二人顺利到达了彭城,这一天晴空万里,集市上热闹极了。
就在韩信和钟离眜牵马欲物色一家合适的客栈时,一个非常熟悉的骑马身影突然从韩信身边掠过,韩信一下子呆住了。
“大哥!大哥!是你吗?”韩信此刻百感交集,恍惚之间他就觉得刚才从眼前经过的那个骑马的英俊后生就是她——已经死去的她,他的“大哥”。
对方好像听到韩信在叫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后又继续赶路。这一下韩信万分确定那就是她,丢了马缰绳猛追过去,“大哥!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韩信啊,你的兄弟,韩——信!”很多在路边注意到这一幕的人都笑了。显然马上是个男装打扮的妙龄女子,一个呆子居然逮住人家叫“大哥”,简直太可笑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钟离眜也听到了人们的哄笑声,回过头来看个究竟,原来是韩信兄弟在出洋相,为防节外生枝,他赶紧过去叫回自己的兄弟。此时的韩信已经上前牵住了女子的马,和她一块的还有一个敦实的汉子,见状就对韩信骂骂咧咧道:“呀——!你小子疯了吗?是男是女分不清?”
可韩信根本不去理会,只是一手抓住马缰绳,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女子遇到韩信这样唐突的行为,脸上却毫无愠色,只一味地俯身向他微笑。她的目光是那样亲切、温情,又那么似曾相识,韩信此时更坚信这就是他的“大哥”,他仰首傻笑道:“大哥,呵呵……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也是来救秋儿的吧……”
女子仍坐在马上一语不发,转过身去就要打马前行,可韩信却偏不让人家走。一旁的汉子有些急了,他打马凑近韩信,俯下身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嘴里还骂道:“疯子,滚一边去!”
这时钟离眜也过来了,他拿凶狠的目光瞪了那个粗暴的家伙一眼,对方当即就被吓住了。钟离眜丢下了自己的马上前拉韩信,他大约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兄弟,兄弟!你再好好看看,人家可不是死去的春儿妹子!”
钟离眜尽力拉回了韩信,这时韩信才如梦方醒般自言自语道:“她们长得太像了……”
“像吗?是你太想她了吧!走吧,咱们可还有正经事呢!”
韩信不得不承认,最近这段日子以来,他终日失魂落魄,每晚都会梦到她。他也奇怪自己和她怎么会有如此纠缠不清的情分。母亲去世后,韩信同样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恍惚,感到人生一片暗淡。他是一个生性孤独又深情的人,每一个和他相知的人都被他深刻在心底,永远铭记。
此时女子已经走出很远了,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呆立在大路中央的韩信,那是多么温柔的一瞥,韩信仍然怀疑那就是自己的“大哥”。他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希望尽快清醒起来。
3.秋儿妹妹
韩信和钟离眜在客栈中住下,头两天钟离眜都忙着和兄弟们联络,这枝枝节节的关系就牵连起了整个彭城。等到事情明朗后,就由一位兄弟带着韩信去见他要找的“东方秋儿”。
在一个寂静的黑夜,韩信被人秘密带着穿过了一道又一道门户,最后进了一间小小的屋子,屋里倒有些许微光。那名兄弟在外面等着,就韩信一个人先行进屋。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了。女子先是扫了韩信一眼,接着便大方地走近灯光,没有一丝拘谨,反倒是韩信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已经可以看清女子年轻俊美的脸庞和简约的发饰固定的细辫。女子的纤手拿东西微微挑了一下灯芯,屋子里变得亮多了。她没有转身,轻启芳唇道:“我是东方秋儿,你就是姐姐派来赎我的人吗?”
“哦,是!我叫韩……信,”他有些紧张,心虚得紧,“秋儿妹妹,是这样的,我们想……”
“你们想?想什么?我姐姐怎么没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今年春上她和姐姐才见过面,姐妹二人又重申了约定,要在这个冬天把她从这个不自由的地方赎出去。
“啊,啊……你姐姐现在有些不方便见你,因为……因为她的生意上出了些问题……”韩信欲言又止,他撒起谎来很不自然。
“啊——我姐姐怎么了?快告诉我,她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女子上前扯住了韩信的衣角。
“没,没!你姐姐就是最近生意上不太顺利,所以……所以赎你的钱没凑齐……所以,所以就想……”
“什么?钱没凑齐?那我不是待在这鬼地方等死吗?天啊……”
“秋儿妹妹,你……你不要太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这里安全地救出去,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都在所不惜,你……尽可放心。”为了安全起见,韩信没忘了向门口瞅上几眼,他的语调开始变得低沉,语速也加快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事情瞒着我,不然姐姐一定会亲自来看我的。也罢,我就先不为难你了。哪怕一死,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你放心吧,我们的人马众多,而且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之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只要你下定决心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对了,你有没有带姐姐给我的信物?”
这可把韩信难住了,当初当家的并没有托付任何信物,大约是疏忽了或是一时没带在身上吧。可是韩信又转念一想,这其实都应该怪自己心思不够细腻,怎么说也应该在她下葬时从身上翻出一两件物品充当纪念凭证。
秋儿有些着急了,她让韩信再好好想想。最后韩信只能无奈托辞说来的时候比较急,可能是她姐姐忘记嘱托自己带上信物,“我讲一件事情你就明白了,来之前的那天晚上,你姐姐私下跟我说过,你当初在母亲坟前埋了一件非常宝贵的东西,还立誓说有朝一日一定再把那东西取出来,有这回事吧?”
“好了,我这就跟你走……”
韩信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落地了,当他回到客栈里一个人躺下来细细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时,忍不住想道:姐妹两个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妹妹比姐姐伶俐多也漂亮多了……
4.老来侠骨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二人终于开始了营救行动。
尽管监营里戒备森严,可是对于像钟离眜这样的盖世豪侠而言,却仿佛如履平地一般,况且他们都已经布置好了,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所有事情都在悄无声息地按原定计划进行着。为了不让官兵看出蛛丝马迹,韩信建议钟离眜在把秋儿顺利接出来时,务必要让做内应的兄弟在她的住处附近适时地点上一把火,做出她有意自焚的假象。这样一来,官府到时最多追究到底是谁偷运火石这样的违禁品。当然,放火还须注意把握好分寸,不能让人过早察觉,最好这把火在他们平安出城后再猛一烧,让秦兵措手不及。
钟离眜点头称是,韩信骑着一匹快马在外面等着接应,他手里还牵着钟离眜的马,因为秋儿妹妹不善骑马,所以就没给她单独准备。不过,韩信毕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手上的缰绳也早被手心里的汗水浸得透湿。
韩信拼命提醒自己要镇定,要勇敢无畏,更要像个男人!
可是韩信的顾虑成了真,秋儿恨透了这个让她白白丢失三年青春和自由的倒霉地方,她趁钟离眜不注意的时候,拿出自己早已私自准备好的火石点燃了柴草,她还不知道他们的全盘计划呢。
幸好钟离眜扑救及时,否则就功败垂成了,可是钟离眜没有想到由于这把火他扑得急了些,走得也太急,所以根本就没能完全扑灭。因此,当他们三个人终于聚首时,那星星之火已经燎遍了整间屋子……他们听到了从监营里传来的嘈杂声,当钟离眜看到身后清晰的火光时,他意识到出事了。韩信也看到了火光,他一面催秋儿上马大家赶快走,一面大声质疑道:“钟离大哥!这火放得早了啊,你没有叮嘱好兄弟吗?驾……”
钟离眜跟在韩信身后一齐快马加鞭,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秋儿开口了:“什么兄弟放的火,这火是我放的!”
“什么?你放的火?你……驾!”韩信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事已至此,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好,两匹快马跑到南门时全城戒严的烽火还没有燃起来,紧闭着的南门城楼上都是些正在熟睡的士兵。
已经在南门等候多时的同伴,手里正紧紧攥着开启南门的钥匙,翘首期盼他们的到来。此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长得矮小,脚也有些跛。就在他终于等来钟离眜一行人时,全城戒严的烽火恰于此时燃起,报警的钟声也敲响了。他赶紧为钟离眜打开了沉重的南城门,这时城楼上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嘈杂声,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反而一瞬间镇定下来,令在一旁注视着他的韩信很是诧异。
此人和钟离眜是故人,二人于危急之中再相聚,心急如焚的钟离眜不由分说便想把他拉上马,可是那跛老头却后退几步大声道:“钟离兄弟,一路走好!改日你若见到子房老弟,一定别忘了告诉他,老夫对他的棋艺心服口服,早就知道他是有意让着我啊……”
钟离眜先打发韩信他们快马出城,他还想让跛老头儿跟自己一块走:“马伯,赶紧上马!还是您老亲自跟张先生讲吧!”
马伯从袖里掏出了一把利刃,他不想连累别人,最后大声向钟离眜喊道:“兄弟!你赶快走吧,老骨头送你一程!混了半辈子江湖[1],老骨头知足了……”容不得钟离眜反应,马伯已经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划了一刀,当即就重重倒了下去。这就是真正的侠骨,丝毫不逊色于当年信陵君门下的侠士侯嬴。
此时城上的人已经发觉城门被打开了,千钧一发之际,钟离眜只好强忍悲痛和愧疚,打马快速向城外奔去。就在他的身后不远,有一队追兵打着火把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5.疑似故人
钟离眜意识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韩信那匹马上载了两个人,所以秦兵不消片刻就追上了他们。韩信知道钟离眜的性格,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就径自向预定目的地奔去。
秦兵最后被横刀立马的钟离眜拦了下来,还好第一批秦兵来得并不多,而且他们大概想抓活的,没人放冷箭。一阵秋风扫落叶般的攻势之后,钟离眜打退了秦兵的第一拨追击,只不过他的身上也留下了几处不小的伤口,连马也受了伤。钟离眜连伤口都懒得包扎,他已经不抱侥幸心理,秦兵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可能就要以“侠死骨犹香”来演绎最后的人生了。
果不其然,当钟离眜再次赶上韩信时,又有一大队秦兵疯狂追来。韩信回头看了看,也有些慌了,但他争执不过钟离眜,再说还有秋儿。
只是秋儿也颇具豪侠气,几次都要求韩信停下马来与秦军一决生死,可是韩信只一味对她说道:“放心吧,钟离大哥英雄盖世,对付得了这些鼠辈!”
秦军这一回来了有上百人,他们不由分说就朝钟离眜放箭,钟离眜的马被射死,肋骨和面部各中了一箭,箭镞直穿脑后。可是,钟离眜没有死,他顾不得伤痛,只身徒步冲入敌阵,硬是杀得秦军后退了几十步,敌服其勇,再无人敢上前应战。
钟离眜夺下一匹马,策马狂奔,情势依然相当危急。
“不行!韩大哥你放我下来吧,要死也是我该死,我怎么可以连累钟离大哥和你,这是我咎由自取!”秋儿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伸手去夺韩信手里的缰绳。
“谁都可以死,但就你不能死!”韩信紧紧握住缰绳。
“韩大哥,你再不停下我可要跳了!”她望着身后聚拢的秦军和受伤的钟离眜,情急之下喊出了这句。
“秋儿,你疯了!”韩信顿时勒马,转身向她大吼道,“要死也是我们该死,这是我们欠你姐姐的,明白吗?”
韩信讲出这些话时非常激动,而且气量惊人,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秋儿怔住了,生平头一次有人愿意豁出性命保护自己,她非常感动,也非常知足。
就在这难于抉择之际,转机出现了……
一个黑衣人突然骑马从半路蹿了出来,只说了一声“我已在此恭候大家多时,快跟我走”,说完便打马狂奔。
韩信只得叫钟离眜赶紧跟上来。由于多头传递消息,钟离眜也搞不清接应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如何接应,在哪个地点接应,但他观察到对方沉着应对的样子,晓得是一个“老江湖”,便果断和韩信一起跟上了接应的人马。
当一群人跨过一座小桥时,追击而来的秦兵眼看就要登桥。正在他们三人顿显狐疑之机,只见黑衣人迅速下马将早已准备在桥头的一大车柴草推上桥去,那柴草堆上已经洒满了油料等易燃物品,刚一点着,火势就迅猛地蔓延开来。
这下子大队秦兵无可奈何……
三人都忍不住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借着火光,大家彼此看了一眼对方,并向黑衣人表示感激,而那人却淡然得很。
韩信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特别明澈有神,感觉似曾相识。又再去细瞅钟离眜,没想到钟离眜已经近乎一个血人,多处伤口汩汩流血,伤得的确不轻。黑衣人也注意到了,替钟离眜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对大家说了一句“快跟我走”。这几个字韩信听得真切,其中分明有女子的柔婉,这令他颇感诧异,又十分甘愿地跟上他赶紧走。
天快要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在山林中一间很大的木屋边停下马来,木屋里黑黢黢的,空无一人。黑衣人似乎懂些医道,他点上了灯,又从里间拿出了一大包金疮药和白布来给钟离眜敷治。只见他的手法颇为娴熟,不一会儿就包扎好了,他让钟离眜躺下好好休息,然后去为大家准备饭食。钟离眜还想一睹恩人风采,哪里肯安心躺下,“其实咱们见过。”黑衣人把脸上的黑色蒙巾慢慢地摘了下来,这一下可让钟离眜和韩信呆住了。
“你,你……不是那天……”还是韩信怀着惊喜之情大声说道。
钟离眜也细瞅了一下恩人的面容,虽然她仍旧一副干练男子的打扮,但钟离眜还是认出了她:“是啊,那天我兄弟……和你……”
“呵呵,”她爽朗地笑了,“怎得不是我,咱们可都是故人啊……我爹爹跟马伯是至交,所以晓得了你们的事。”
“哈哈哈。”大家都畅快地笑了,秋儿在一旁还不明所以,可也被深深地感染到了。
此时,细微的阳光已经透过小小的窗缝融进了屋内,韩信带着满腔的愉悦和激动悄然走出屋子,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6.结交报仇
疲惫的韩信还有些不放心,怕身后再留下尾巴,所以到门外想仔细查看一下四周的情况,他发觉这里确实足够隐蔽,而且也足够开阔。就在韩信满意地转身想回去时,秋儿找了过来,韩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容,秋儿长得的确有些特别。
“我觉得你们一定有事瞒我,姐姐的性格我知道,她总是没有勇气反抗。”聪慧的秋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韩信不想再隐瞒,是时候挑明这一切了,而且眼前的秋儿显然已经不是三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想到这里,韩信便决绝地说道:“是的,你姐姐死了!”
“什么?姐姐死——了?”秋儿急切地抓住了韩信的双臂,眼泪夺眶而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秋儿妹妹,你先冷静一下!”
韩信把她领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跟她谈起了他和她姐姐的伤心往事……
“不行!我要给姐姐报仇!”伤心的秋儿一边哭着,一边发誓道。
“怎么报仇?就咱们几个吗?我们要等待机会!”
“我去找该死的始皇帝报仇,听说他明年还会东巡,我要找个地方跟他算账!”秋儿的情绪很激愤。
“恨死始皇的人就咱们几个人吗?行刺始皇的人还少吗?可是最后呢……现在的始皇更加老奸巨猾,山东六国的人压根就别想近他的身,咱们几个人去报仇就只能是白白送死!”
自荆轲行刺秦始皇失败后,他的朋友高渐离借着为秦始皇表演的机会以目盲之身行刺,可惜换来的仍旧是失败。然而,被吓破胆子的秦始皇在诛杀了高渐离之后,下令不再接近山东六国的人。
“我不管!就算是死,我也要溅这个老东西一身血!”
虽然韩信有些苦恼秋儿的年轻冲动,可是也暗暗钦佩她身上那股无畏的豪气,这姐妹两个的确不同。正在韩信苦无说辞、左右为难之际,一个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秋儿妹妹好胆量,这该死的皇帝老儿也欠着我家几条人命呢,改日我和妹妹一块去找这老儿寻仇可好?”说这话的人脸上含着一丝笑意。
“哦?姐姐此话当真?”
“妹妹啊,普天之下有几家和始皇没有深仇大怨?又有几家不是因这老儿闹到家破人亡?”
“怪不得姐姐和我们是一伙呢!唉……”秋儿的痛苦和怨气一下子舒缓了很多。
“对,咱们大家都是一伙的!可是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报仇吧。饭已经做好了,走,咱们先一块吃饭去吧!”
“姐姐这一说,我还真饿了呢!对,吃饱饭再去找那万恶的皇帝老儿报仇……”
就这样,秋儿的冲动被暂时压了下去,三人一同回到了木屋。
饭间,黑衣人向他们解答了疑问,她的名字叫英乔。
其实去接应的人本该是另一位师兄,也就是她父亲的几个徒弟中的一个,可是正赶上他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办,所以临时就由她出马。英乔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医士和隐者,既通医道也兼怀侠义之心,而且还收了几个弟子。所以英乔也略通医术,那天在彭城他们三个人偶遇正是她到那里出诊。
现在韩信他们待的这间木屋就是英乔父亲早年为上山采药方便歇息而修建的,难怪韩信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草药味,而且屋子里还有《黄帝内经》《难经》这样的医书,这让很久没读过书的韩信稀罕了好一会儿。
说到英乔的家仇,她唯一的哥哥早年也像父亲一样是一个大侠,急人之难,可是后来因为搭救一位朋友而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说起来,这也是侠士的共同宿命,只是她的哥哥死得太惨烈了,秦法用刑严酷,不提也罢。
“其实,妹子你本不应该告诉我们这些!”老江湖的钟离眜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秋儿妹妹,我就忍不住都老实交代了……”英乔解释道。
“这就是缘分吧。”韩信跟着一齐笑道。
过了没几天,他们就要分别了,木屋毕竟不是久留之地,难保搜查的秦兵不寻上门来,所以他们决定尽快赶到吴中去。
静心休养了几天的钟离眜已无大碍,倒是秋儿已经和知心的英姐姐有些难分难舍,她也觉得英姐姐和自己的亲姐姐有几分相像,二人还约定有朝一日一定要联手手刃那该死的皇帝老儿。而韩信对这位自己一厢情愿认作是“大哥还魂”的恩人也怀着一种特别的情愫,可是他却不得不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埋藏起来。散了吧,大家有缘再聚,相信终会有这一天的。为了出行方便,秋儿特意换上了一身男装,她生性活泼豪爽,没几天工夫就在英乔的帮扶下学会了骑马。于是,英姐姐非常慷慨地把自己家的一匹马让给了她,并一再细心叮嘱秋儿务必要听两位大哥的,不要冲动。
“一路保重!”英乔最后拱手向大家道别。
“保重!”“英姐姐保重!”江湖儿女不须更多言语,秋儿眼里已涌出了泪花。
7.韩信受辱
秦始皇三十六年的秋天,一位秦朝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手持一玉璧拦住使者道:“请帮我代为转交滈池君(指一湖神)……并且请转告他:今年祖龙死……”
使者晓得“人之先”的祖龙就是秦始皇,于是想要问明原委,可是那人却转眼消失不见了。使者只得带着玉璧面见始皇,原来这块璧正是八年前皇帝行渡长江时沉入江中的那块。
皇帝默然良久:“山鬼们不过只晓得一年之内的事情而已!”言下之意就是苦撑过这一年,便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钟离眜本来不打算随着二人去吴中,可是他听说秦始皇今年又要开始第五次东巡(那时以十月为岁首),而且近来谣言四起——今年祖龙死,各种怪异事件层出不穷,想来这天下真的就要大变了。总之,该是谋划大计的时候了。
一路上,钟离眜讲了他自己的故事。原来钟离眜竟然是春秋时代钟离国公族的后人,从小好浪荡、结交游侠,凭借一副了得的好身板和重侠重义的好口碑,成为游侠圈里的领袖人物。多年浪迹江湖的他虽然都快三十岁了,成家也有数载,可是至今尚无一儿半女,这次回去也正好顺便看看家里。
韩信和秋儿也稍稍讲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尤其秋儿讲到她被官府收押的这三年完全压抑了自己的天性,每天只做两件事情:上午练乐舞,下午做女红,而且监管大人对她们的要求很是严格,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虽然她没有正式沦为官妓,可是也没少给那些大人当乐子,有时候舞一跳就是通宵,第二天整个人累得都爬不起来。
所以,她现在一冲出那座牢笼,就发觉自己总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骑马初学乍练没几天,却可以骑得飞快,若不是两个大男人前后护佑,她非从马上摔下来不可。
大家难得这么开心,狂歌走马,笑傲江湖,一路上洒满欢声笑语……
待三人快到广陵时,钟离眜遇到了一个熟人。此人名叫龙且,虽不是游侠,但反秦立场坚定,长得虎背熊腰、威风凛凛、中气十足,一把长剑在背,身手想来不凡。
龙且天生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一点也不同于钟离眜的平易近人,见韩信生得清秀,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连个招呼都没打。而他看秋儿却又显得色眼迷离,一点儿不加掩饰,所以韩信和秋儿都有些讨厌他。龙且此次北行的目的就是找寻钟离眜,让他跟自己一同去邀请三晋、齐燕等地的豪侠到吴中共商反秦大业,因为长年在外的钟离眜比他更熟悉这些人,也同钜野豪杰彭越等人相识。
钟离眜却认为天下豪杰如果都齐集吴中,很容易被秦人发觉,容易被一网打尽,而且仅仅依靠天下众豪杰的力量同秦王朝抗衡还为时尚早,不如先静观其变。
龙且觉得多日不见钟离眜,他竟变得胆小起来,坚持让钟离眜陪他走一遭。“钟离兄,我发觉你怎么变得跟个娘儿们似的,从前你可痛快呢!不尝试一下,怎么晓得会不会成功,反正要命就一条,怕他作甚!再说这也是大家的意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老弟你别误会,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钟离眜就贱命一条,谁想取就让他来取,我有什么好怕的!良机有,但绝对不是现在,咱们应该再忍一忍。说不定过了这阵子,形势就明朗得多了……”
韩信在旁听完二人的对话后,思考了一番后说道:“方今天下最具号召之力者,仍不外六国旧王室子孙,若请得动这些人来共商举义之策,则大事不难图也!只是这六国王孙诸辈历来各怀异心,恐难与我大楚合力同心,若我方起而对方隔岸观火、落井下石,岂不痛哉!不若我等养精蓄锐,一旦天下有变,则后发以制人……”
龙且听完韩信的发言后先是一怔,接着便很是不耐烦地说道:“你小子懂个屁!先机你懂不懂,先下手为强!我看你还是领着那个漂亮的小妹子一边凉快去吧!”
钟离眜犹豫了一会儿道:“委屈兄弟,你先避一下吧!”
韩信只得悻悻离开。钟离眜没犟过龙且,他觉得虽然大家未必肯来,不过先广泛地听取一下意见也好,于是就勉强答应龙且陪他走这一遭。
事不宜迟,第二天钟离眜就和韩信、秋儿道了别,好在这里距离广陵、吴中也不算远了。他临上马北去时,还专门把一包盘缠和一块铜牌交予韩信,叮嘱他到了吴中后先安排好秋儿的生活,又委托他给自己尚在乡下务农的妻子带个口信,说他这次一定回家。
韩信感激地目送钟离眜远行,转身和秋儿上了马,也正是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为眼前这个女子撑起一片天,应该活得像个真正的男人。
广陵也是春儿、秋儿的家乡,刚踏上广陵的土地时,秋儿好一阵伤感。离别家乡已愈三载,放眼故乡那仍旧熟悉的一切,她怎能不思念已经故去的亲人,心头又怎不百感交集?经历过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此时恍如隔世。
征得韩信同意后,他们就悄悄地来到了她父母的坟前。放眼所及,二月的南国已是一派和暖的阳春景象,田野中弥漫着野花野草的芳香……
8.凶器无双
来到父母坟前,秋儿的表情格外庄重肃穆,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惨痛而无奈的人生境遇。
物是人非,脆弱的心底徒增悲怆之情。秋儿黯然流泪,这让韩信想起了自己身处荒地的父母,他还铭记着母亲下葬时自己暗暗许下的诺言。
秋儿父母的坟头还是两座完好的大土堆,坟前竖着一块小小的石碑,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哥”立下的。秋儿突然想起了可怜的姐姐仍埋骨异乡,于是她买来一把铁铲,让韩信帮着自己在父母坟后堆起了小土堆,在一截结实的木头上使劲刻上了“阿姐之墓”四个字,然后重重地夯进土里。韩信觉得这个墓异常孤独和凄凉,于是又在上面添了不少土。但是这绝不可能替代那座他为她修造的坟墓,那里才真正埋葬着他逝去的感情。
突然,秋儿如梦方醒,来到母亲的坟前,拿铁铲使劲挖了两下,等到韩信凑过去看时,她已经从松软的泥土中挖出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从石板下面取出了一个已褪色的长方形锦盒。
原来这下面竟是一个用石板垒成的小方穴,应该就是专门放这个锦盒的。难道这就是他和秋儿初次见面时无意中提到的信物吗?
秋儿双手捧住锦盒愣了许久,慢慢地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锦袋,袋子的颜色还很鲜亮,韩信猜测这样精致的袋子里一定装着特别珍视的东西。当秋儿终于将锦袋小心地打开时,一道光芒直射韩信的眼睛——竟是一把匕首,一把非常特别的匕首!
“秋儿,这把匕首怎么看上去和一般的匕首大不一样?”韩信仔细盯着这把剑格(护手)突出、柄上盘旋一条毒蛇、尾端又有一个邪恶骷髅头的奇异匕首,向秋儿问道。
秋儿抿了抿嘴角:“对!这是一把‘徐夫人’[2]匕首!”
“什么?”韩信感到非常吃惊,“这就是传说中的‘徐夫人’?侠士荆轲当年就是拿着它去挟持皇帝老儿的?”
“是!匕首的锋刃淬了剧毒,只要被它划上一刀,哪怕只是沾上一丁点儿血,也会立毙……”秋儿的眼睛里闪过仇恨,“我要拿它给姐姐报仇!”
韩信没有劝阻:“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如此稀罕之物,想来必定很昂贵。”
秋儿对他讲起了八年前那传奇的一幕,那时她才只有十岁……
一天,她跟着一帮小伙伴进山里玩,又是抓野兔又是抓野鸡,玩得甭提多开心。
后来有几个男孩子口出狂言,欺负说女孩子胆小,不敢玩捉迷藏。可是秋儿天生胆子就大,一赌气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其他小女孩就在一旁干看着,她自己在深山里跟一帮男孩子玩起了危险的捉迷藏。轮到她藏起来的时候,她就拼命地往人家想不到或不敢到的地方藏,结果就躲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小山洞中。可是谁知她的头刚一伸进洞口,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她当时吓得一声惨叫,嘴巴立刻又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接着一个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小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
凭着一丝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乱蓬蓬,身上脏兮兮,浑身的血腥气,再仔细看能发现这个人脸上、身上都是外伤。
也不知为什么,秋儿当时并没有感到多么害怕。那人问她身上有没有带食物,她把身上带的干粮全给了他。那人大概几天没喝水,完全咽不下东西,于是她小心谨慎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帮他取来了水。
两个人在一块儿待了好长时间,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眼看天就快黑了,他终于说道:“小姑娘,看你这样勇敢,我送你一件东西好不好?”起初她不敢接受,但是他又说,“我明天就可能会死,你如果不要我的东西,那它就会被坏人抢走。”于是她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
他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了一块布帛包住的东西递给她,并对她说道:“小姑娘,这是‘徐夫人’,因为锋刃上面用剧毒淬炼过,天下人都非常渴望得到它,你明白吗?”
“你把这个东西拿回家好好藏起来,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或者知道。”
“等到你长大了再把它拿出来,到时候如果你和谁有深仇大恨,就拿这把匕首去杀死他,呵呵……”
他还说了一些她无法理解也记不住的话,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时,他就让她揣好这把匕首赶紧回家。小伙伴们找不到一向疯疯癫癫的她,早就各自回家去了,而她还牢牢地记得,那晚有很好的月色。
她悄悄回到家后,把匕首藏在了一堵墙里头,那是她过去经常藏私房钱的地方。后来母亲死了,她也长大了,她觉得这样危险的东西不能藏在自家,于是就和姐姐商量后把它藏到了母亲的坟里,姐姐也不知道她藏的究竟是什么,还以为是和她们母亲有关的东西呢。
从那以后她照样经常去山里玩,也曾经又好奇地钻过那个山洞,可是送她匕首的那人却永远消失了。这一切就像神奇的幻梦一样再寻不得半点踪迹……
秋儿终于意犹未尽地将这把稀罕匕首的来历讲完了,韩信感到非常诧异: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件举世无双的凶器送给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难道他就真的不怕小丫头好奇心作祟,拿着这东西满街去耍吗?或者就算她真惹上仇家,难道真的可以拿匕首去报仇?种种疑问萦绕在心思细腻的韩信心头。不管怎么说,韩信觉得这绝不是一件好事,秋儿的性子更不能让他放心。当秋儿还在以骄傲、兴奋的神情审视自己手上那把“宝贝”时,韩信忍不住认真地对她说:“赶紧收起来,这可不是好玩的!”
“不!我偏不!我就是要拿它去杀皇帝老儿!报仇!报仇……”秋儿激动地将匕首拔了出来。那锃亮又带些寒意的锋芒看得韩信很不舒服。
9.一怒之下
因为彼此相处的时间很短暂,秋儿的脾气韩信还有些摸不透,但是看人看本质,她的确是那种爱憎分明且有股不要命劲头的人。韩信已明显感觉到她慢慢开始信任甚至依恋自己,或许多少夹杂感激之情。所以他想让秋儿像自己一般惯于隐忍,三思而后动。
韩信自然还是劝秋儿不要冲动,不须多时他们就能够以血还血,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秋儿却不耐烦地嘟囔道:“忍!忍!忍!你就知道忍!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的命不值钱!”
“你的命怎么不值钱了,咱们大家的命都宝贵得很!该死的皇帝老儿的命才不值钱……”
“嗯,有人心疼这命就值钱……不过,若是过两天狗皇帝见阎罗王去了,那我们还怎么报仇?”
“父债子偿,我们可以报复在他儿子们身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欺负狗皇帝的儿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而且我听说狗皇帝的公子扶苏有可能要做太子,扶苏名声还不错,咱下得去手吗?”
秋儿这一说真是触到了韩信的痛处,他也早已耳闻扶苏的贤名。他不是反对秋儿向秦始皇复仇,而是他唯恐天下不乱,从此失去施展抱负的舞台,终生寂寂无闻。这正是他多年嗜读兵家之书落下的心理症结,他深信只有大乱之世、大争之世才出大英雄,就像那些嗜读纵横家之书的人,也是唯恐天下一统以至太平无事。
韩信沉默了好一会儿,“狗皇帝的陵墓气派得很,到时候咱们去掘了他的坟,再把他鞭尸问罪,你看这样可好?伍子胥就是这样做的。”说到这里,韩信就想起了他和“大哥”那次无意探得秦始皇陵的难忘经历。
秋儿琢磨了半晌,最后笑道:“嗯,也只能如此了,还是信哥哥站得高、看得远呢……”
秋儿这一笑让韩信莫名有种熟悉感。于是他忍不住端详起了秋儿。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不期而遇,待到韩信反应过来时,很是窘迫,“看我,老是痴痴呆呆的。”而秋儿只是莞尔一笑,善解人意地说道:“信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接着,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韩信知道秋儿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他也想过假如自己就这样平庸地度过一生,秋儿妹妹倒也不失为理想伴侣。
于是,韩信自然地抱紧了她……
不多时,二人又上路了,一路上韩信老觉得秋儿拿着那把厉害无比的凶器不太让人放心,不如拿到黑市上卖掉还能得些实惠。可是秋儿还执着于她的复仇梦,哪里肯听话,再说这东西卖掉容易再赎回来难,有朝一日未必就用不到它。不过,韩信的想法让秋儿有了另一番打算。眼看就要到广陵城了,这就不能不令秋儿想起姐姐,她又联想到了和姐姐多少有些瓜葛的婆家——屈家。姐姐为屈家东奔西走、风餐露宿、含辛茹苦了三年,现在姐姐不幸离世,难道屈家不该对姐姐唯一的亲人有所表示吗?况且姐姐当年把财产悉数变卖,所得钱财都让她带入屈家保管,即使姐姐那份归到屈家名下,可是那其中本该还有她的一份。一路上这样盘算着,秋儿便想到了要去广陵屈家讨要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财产。她马上把这一想法跟韩信说了,正在为长远生计发愁的韩信自然极力支持。
已经是薄暮时分,二人白天出来活动有所不便,唯恐被熟识的人认出来,所以只得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再行动。他们敲开了屈家的大门,要求见屈老。刚吃过晚饭的屈老听说是已经“失踪好久的儿媳妇”妹妹上门时,自然乐意相见。秋儿要求屈老单独面见他们,于是屈老独自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内室中接待了二人。韩信注意到屈老大概六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很矮,行动还算利索,脸上堆着笑,眼睛有些小,一副精明样,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你姐姐近来还好吧?她一个寡妇日子不好过,可也不能跟吴大这样的穷小子私奔吧,显得我们屈家不体面。你说是这个理不?”屈老说了一番可气的话,让人觉得可恶。
“什么?私奔?和吴大?”秋儿当即就火了,“老爷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姐姐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不得安生……”
“地下有知?这是何意?”
“何意?你说何意?”秋儿表情黯然,“姐姐被秦兵放箭射死了,因为……”
“啊?你姐姐死了?秦兵怎么会放箭射她?”
“东郡那次惨祸死了不下几千人,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秋儿气愤地落泪。
“休得出言不逊,被朝廷的人听去了可不好!那吴大呢,他逃回来了吧?听说有一个姓韩的小子,也是和他们在一块儿的?”
“我叫韩信,吴大也死了,只有我逃回来了……”
屈老打量了韩信一番,捋着自己的胡须自言自语道:“只有你逃回来了,你本事可真大啊!”
韩信听出了话外之音,这个老家伙可真难缠,怪不得“大哥”当初说到他时一脸凝重,“我是幸运,被几个游侠救了。”
倒是秋儿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我不想多说其他,我这次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拿回姐姐存放在屈家的财产,里面有我的那份,明白吗?”
“明白,明白!你就是快人快语,好!我也不喜欢弯弯绕。只是这事情有点难办……”
“有何难办之处?”
“你姐姐当初为了救你,的确把你家的财产都变卖了,可是为了你的事儿也没少上下打点,那些钱早花完了,我还给垫了不少进去。当然,咱们亲戚一场这就不谈了……对了,你姐姐没去赎你,你咋能出来?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是韩信大哥四处凑钱把我赎出来的。”
“那可是五千金啊!”屈老还是话里有话,他不确定春儿是不是真的死了。
“怎么?你以为天底下都像你们家一样一毛不拔吗?行了,你别唬我,姐姐用来打点的那些花费也不过几百金而已。她当初去监营里探望我时曾亲口说过,存放在你家的财产还有一千多金……零头不算,姐姐的那份也归你们,只要还我五百金,如此总可以吧?”
“你可真能开玩笑,就你们家那点家当也值千金?说出去谁信!”
这一下秋儿真的有些火了,她怒瞪了一下屈老,韩信暗地里推了她一下,秋儿不得不带着一丝哀求的口吻服软:“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就当是看在死去的姐姐分儿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你说得极是,可是行善积德总得有点积蓄作为前提吧,唉,眼下时日紧迫,生意一天比一天难做,我也正发愁呢!商帮里这么多兄弟,该怎么养活啊……难哟……”
韩信知道这老家伙铁了心不肯给钱,他也算明白为什么人们常说商人奸诈、见利忘义了,他最后对秋儿悄声说道:“咱们这次还是先回去吧,等从长计议后,再找这老家伙算账!”
“不行!”秋儿大声地嚷了出来,“今天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你还年轻,我们的难处你有所不知啊!再说,你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的,我们该管谁去要补偿啊……”
自始至终屈老都没有对春儿的死表示感伤或同情,秋儿对他这种没有一丝人情味的说辞感到气愤难平,于是她一个箭步蹿到屈老身前,亮出了那把夺命匕首:“说,你今天到底给是不给?”
可是屈老不识货,他哪里晓得匕首的威名,只一面虚应着,一面故意提高嗓门说话。韩信已经察觉大事不妙,赶紧走上前去劝阻秋儿:“秋儿!别胡来,要出人命的!”这时候屈家的两个儿子和几个下人闻声进来了,韩信转身只一扫就发现了齐伯的身影。还是齐伯先开了腔:“欸?这不是韩信兄弟吗?你啥时候回来的?”
“啊,对!齐伯是我,说来话长,今天不方便细说,咱们还是改日再叙……今天这都是误会!”然后他又转身对秋儿说道:“秋儿!别使小性儿了,咱们赶紧回去吧,省得犯了宵禁!”
屈家的两个儿子见老爷子没说什么只是在一旁静观,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造次,只有齐伯出来给韩信帮腔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误会,误会!韩信兄弟你快带着这位妹子回去吧!”
秋儿看这个情形只好作罢,她赶紧将凶器收了起来,转身就要跟韩信走出门去。可是不承想屈老为挽回颜面竟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老夫就不明白了,东方家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两个赔钱货呢?”
走在后面的秋儿听得真切,她忍无可忍了。没等韩信反应过来,秋儿一个回身杀到了屈老跟前:“让你侮辱我姐姐,拿命来!”屈老就势用胳膊去挡,没承想胳膊还是被划破了。此时的秋儿还算理智,赶紧回身拉着韩信往门外跑。
屋里的其他人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屈老突然重重栽倒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大家赶紧上前去搀扶……
等到一大帮子人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韩信和秋儿两个早溜得没影儿了。
10.急中生智
秋儿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二人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如今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出城去才更让人放心。按常例此时城门该是都关了,可是秋儿偏偏抱着侥幸心理想去看个究竟。最后,当二人骑着马一路风风火火地到达南门时,内心无比失落。眼看危险一步一步逼近,被人关门打狗的滋味可不好受。韩信越发紧张,他想赶紧另想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在这里等死。可是秋儿哪里肯走,她知道已经无计可施了,于是就找了城门边的一个小角落躲了起来。
正是这份固执的坚持,才使局面得以改观……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广陵城本就不大,官府应该马上就会有动静。韩信困极无奈,只得听天由命。韩信早知道秋儿不是安分的人,可是也不愿恨她、怨她,人固有一死,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快意恩仇?何况自己上次就该横尸荒野,苟活到如今已是侥幸之至。这样想着,二人的手禁不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不过,韩信打心底又坚信这并不是他的宿命,他下意识地仰望浩瀚的苍穹,忽而精神振奋起来,“秋儿,你怕不怕?”
秋儿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捏了一下韩信的手掌:“怕,当然怕!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信哥哥你了!”秋儿的语气很坚定,令韩信很是感动:“别怕,秋儿!生生死死,咱们都会在一起!我从小就没几个亲人,认识你们姐妹是我平生的荣幸……放心吧,我们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死掉……但是以后你这冲动的毛病应该改一改了……”
“嗯,我听你的!以后,我全听你的!”
“好,说话算话!”
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等待老天的安排。天无绝人之路,倒霉的屈家可能一时没转过神来,以为屈老得了猝死症也不一定。
就这样度过了难熬的一个时辰,希望之光神奇地降临到韩信和秋儿身上——有一个载满物品的车队正朝他们这边过来,看样子应该要出城。韩信联想到秦始皇再次东巡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这夜里还在忙活的车队指定与此有关。
二人急中生智,打起精神,瞅准时机趁着夜色悄悄跟在车队的后面。这是一个很能考验人的时刻,必须要拿出非凡的勇气来,好在夜色帮助他们掩饰了内心的惶恐。
“吱呀——”大门慢慢打开了,秋儿恨不得飞出城门外,不过她还是选择了等待,不能再鲁莽了。到城门口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车队头目领着城守巡视,韩信眼看就要暴露。
城守可能刚睡醒,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韩信最怕车队头目起疑。当他们巡查过大半时,秋儿终于忍不住转头向韩信递了一个决绝的眼神。即使夜色漆黑,韩信依然感受到秋儿的悲怆和不顾一切的决心。他此时特别害怕秋儿会沉不住气,一再暗示秋儿要镇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信突然开口向前面大叫道:“你似尿黄河还似把华山?这等慢吞,休得急了俺……娘老子木得担待……”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聚焦到韩信身上,连秋儿也愣得不行,大家都被韩信这口奇怪的方言震住了。不一会儿,见多识广的城守都没来得及和车队头目嘀咕两句便赶紧放行。这世道真的不可以常情度之。
韩信和秋儿顺利逃出广陵城后又悄悄脱离了车队。
“哈哈,信哥哥,可真有你的!你刚才说的那几句不会是关里骂人的话吧?”
“我是想学秦人说话来着,可是也没记住几句,只能开始胡诌,估计是架势镇住城守了吧。”
“那会儿,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好在现在又捡回来了!”秋儿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她越是回想刚才惊险刺激的那一幕,越是忍不住大笑。
11.翩然起舞
两个人进了山,这时候已是后半夜,月亮的清辉洒满了小溪淙淙的古老山林,别是一番幽美。二人在一处小沟边停了下来,一边饮马,一边生火。他们拿出干粮,随便一烤就吃了起来。吃饱后,秋儿依偎着韩信,二人抬头看着安静的天空。
许久,秋儿终于长叹一声后道:“信哥哥,你说一个人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多没意思啊!像现在这样,我靠着你,安安稳稳地坐一辈子,不好吗?”
“好啊!但是别怪我啰唆,你这冲动的毛病实在不能让人放心,今后要是能够改掉就好了。我真害怕他们明天会追上咱们,那就麻烦了……”
“那就跟他们拼了,我这把匕首可不是吃素的,哼!”
“看看,又来了!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那是信任我,如果你有个好歹,让我有何脸面去见她!”
“呵呵……”
这时突然有一阵花草的香气隐隐传来,秋儿登时便站了起来,笑着对韩信说道:“信哥哥,我跳舞给你看吧,我跳的舞可好看呢!那些当官的有事没事都喜欢跑来看我跳舞……”还没容韩信表态,秋儿便脱去外衣,陶醉地跳起舞来。
韩信只好在一旁欣赏,他虽然不懂舞蹈,但是他知道秋儿跳得很好,跳得轻盈柔美,让他心旌摇荡。秋儿将目光投向韩信,搞得一向腼腆的韩信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不好意思再盯着秋儿看,就在一边拨起火来。
“信哥哥,我跳得好吗?”
“你跳得好啊,美啊!像天仙一样……”
“那就把我拿手的舞都跳给你看,让你一辈子记住我……”
许久,秋儿终于跳累了,她趴到了韩信跟前,两只眼睛盯住他,待缓过一口气来说道:“信哥哥,你娶我吧!我要做你的人!”说着就上前把韩信压倒在地。
“秋儿,你别胡闹了好不好?今晚上我们得好好休息,争取早点到吴中,明白吗?”韩信小心地把秋儿推到一边。
“嗯,我明白!那你搂着我睡吧!”
韩信有些无奈,于是他让秋儿靠近火堆,自己搂住她,二人便这样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信突然被噩梦惊醒,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麻烦要来了。
周围一片漆黑,韩信干脆坐了起来,又重新把火烧得旺一些。他忍不住多看了秋儿几眼,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失去她!我也不能辜负“大哥”!他想去亲亲秋儿的额头或者脸颊,可是又怕吵醒她,于是干脆作罢。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保护好她,如果将来他封侯拜相,她就可以跟着自己同享荣华富贵。
这样一想,韩信便又睡过去了……
然而韩信的预感确实应验了。第二天中午屈家的一个儿子就带领着一班兵士骑着快马追上了韩信,这些人应该是连夜行动。官府认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凶手使用的凶器是本案关键。
韩信认为不能再走大路了,于是二人钻入了深山,秦兵在后面穷追不舍,眼看一场生死搏杀避无可避。秦兵来了不下百人,即使将他们都分散开,韩信自己带着一个不懂武艺的秋儿,逃出去的胜算也不大。所以韩信只得把马弃了,尽量往可以藏人的地方钻。可是由于官兵中很多都是这一带的人,而韩信二人却不怎么熟悉地形,他们被逼到了一处悬崖边。
“信哥哥,怎么办?咱们跟他们拼了吧?”
“秋儿,不到最后时刻不要轻言放弃。”韩信拉住她的手继续跑。
“信……哥哥……我……”
这一次看来是真有大麻烦了,秋儿已经累得跑不动了。眼看二人要落入秦兵之手,韩信此时多么憎恨自己的无能和平庸,若他是个领兵的将军,又何至于会落到今天这般可怜的田地,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秋儿也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摆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怎样的境遇,她不能连累信哥哥,如果要死的话,她愿意代信哥哥一死。
二人逃到了悬崖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韩信拔出宝剑准备放手一搏,可是秋儿却停在那里纹丝不动,韩信赶紧向她喊道:“秋儿!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一步也别离开我,听见了吗?”这时候几十个秦兵已经看到了绝境中的二人,都纷纷赶过来。秋儿没有回答韩信,只是不断后退。
“不好,秋儿这丫头可能要干傻事了!”当韩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秋儿已经走到距离悬崖边缘不足一步的地方了。她大声向韩信喊道:“信哥哥,今生今世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吧……下辈子我还做你的人,一辈子都做你的人……”
她哭了,韩信也崩溃了,他想要上前拉住她,可是秋儿阻止道:“信哥哥,不要过来!这是我们姐妹的命……你走自己的路吧!”
秋儿又转向那些已经围上前的秦兵,高举起手中那把匕首,破涕为笑:“杀人凶器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就过来拿!哈哈……”秋儿的笑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但人已经消失了……接着传来韩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注释
[1]那时候民间的游侠的确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络,比如《史记·游侠列传》中记载的秦末汉初的朱家(人名):“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而这些游侠或者说亡命徒所组成的反主流社会,就可以称作“江湖”。
[2]此系人名,不指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