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饮马白桥(上)
傍晚时分,饮马白桥,这座连接老城与新城的古桥,一如往常车水马龙,在繁嚣中静待入夜。
然而,一名中年女子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大桥原有的秩序。
女子头发凌乱,神情绝望地爬出大桥护栏,手里紧握着一张照片。她的身体已经悬空在桥外,随时可能坠落。
十几米高的大桥,桥下是水流湍急的饮马河,一旦跳下,生还的希望渺茫。
警方接到报案到场,谈判小组也应召紧急出动。
最先赶赴现场的是刘欣欣,紧接着毕夏河与丰信梓也陆续到达。
毕夏河一眼就认出了指挥现场的韩警官,正是上次成功救下朱新成的那位。
“韩警官,现场情况如何?”
“毕教官。”韩警官点头致意,“目前事主身份不明,半小时前她突然攀上大桥,情绪非常激动,拒绝任何人接近。我们已经迅速封锁了桥上的交通。你们的组员正在尝试与事主沟通,安抚她的情绪,而我正准备带领队伍到桥下布置救生措施,以防万一。”
“明白了,我们分头行动。”
“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当毕夏河抵达现场时,刘欣欣已经站在距离栏杆外约两米的地方,正努力与女事主进行沟通和开解。
栏杆的另一侧,聚集了一小群围观的群众。毕夏河迅速给风信子分配了任务,让她去人群中寻找可能知情的人,以便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和我分享,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千万不要干傻事啊。”刘欣欣耐心地劝说着。
女事主泪流不止,只是不停地摇头:“我死是我的事,你们不要管我。”
刘欣欣注意到毕夏河的到来,她犹豫着是否应该让位给教官来接手谈判。但毕夏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继续。
于是,刘欣欣重新集中注意力,对女事主说:“我能感觉到你现在非常伤心,你能说说是什么让你这么绝望,以至于认为只有结束生命才能解决问题吗?”
“孩子没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可怜的孩子……观世音菩萨啊……”她口中喃喃自语,情绪越来越激动,忽然目露凶光,张口骂道,“那个没良心的,不配当晓晓的爸爸……负心汉,他倒是有儿子了……我要他内疚一辈子……那些个天杀的,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他们……”
女事主的讲述断断续续,前后缺乏条理。毕夏河安静地站在一侧聆听,认真分析着她话语中的信息。
“你冷静一点。”刘欣欣真担心她情绪激动下会做出危险的举动,“我刚才听你说孩子没了,是吗?”
“……”
“我也是个母亲,所以我能想象,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绝望。”
女事主似乎被刘欣欣的话触动,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刘欣欣一眼:“你也是妈妈?”
“是的,我有个四岁的女儿。”刘欣欣回答。
“四岁?四岁,我儿子也四岁……”女事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女事主回头的那一瞬间,毕夏河捕捉到了她瞳孔的光晕。
又是危险的紫瞳。
“我们都是为人母的,我能感同身受您的心情。我叫刘欣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事主只是轻轻摇头,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
“刚才听您提到您的孩子叫‘晓晓’,对吗?”
“晓晓,晓晓。”女事主又开始感伤地哭泣,“我可怜的孩子……”
“晓晓妈妈,晓晓发生了什么事?”刘欣欣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关切,展现出母性的悲悯和温柔。
毕夏河在心里默默赞许刘欣欣的处理方式。
随着落日消失在饮马河与天空的交界处,街灯开始逐渐亮起。
“……”
“晓晓他怎么样了?”刘欣欣用鼓励的语气再次问道。
“晓晓他被人贩子拐走了……”晓晓妈妈站在护栏外,一边抽泣,一边诉说她悲惨的经历,那瘦弱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更加无助。
今年四十岁的她,与丈夫结婚多年未能怀孕,为了要孩子,夫妻俩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终于,在她三十六岁那年,试管婴儿成功,生下了一个儿子。
她将儿子视作心头肉,小心呵护。然而,八个月前,儿子在家门前玩耍时,她进屋接了个电话,出来后孩子就不见了。
夫妻俩夜以继日地寻找,却毫无线索。后来警方在他们家附近的一辆车的监控摄像头中发现了线索,显示晓晓被一对中年男女抱走,几乎可以确定,那对男女就是人贩子。
可惜,尽管警方一直在追查,至今仍未能找到人贩子的下落。
自儿子被拐走,她就如疯了一般,没日没夜在大街上走,遇到每一个年纪相若外形相似的小男孩,都要追上前去看一眼。一遍又一遍的失望,然后又再一遍遍漫无目的地找寻。自从儿子失踪后,她就变得如同疯了一般,不分昼夜地在街上游走,每当看到年纪相仿、外形相似的小男孩,她都会追上前去确认。一遍又一遍的失望,然后又再一遍遍漫无目的地找寻。
丈夫无法忍受她这种状态,而她则责怪他冷漠无情,只伤心了一个月就恢复了正常生活。夫妻俩要么不见面,要么见面就吵架,最终两人都不再理会对方。
终于有一天,她在外游荡了一整天后回到家,丈夫向她提出了离婚。
她后来得知,原来丈夫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听说也是个儿子。
天杀的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在她决定跳桥的这一天,正是晓晓他爸另娶新欢的日子。她就是要故意选择这一天。
听完晓晓妈妈的遭遇,刘欣欣感到深深的同情。同是女人,同为人母,她当然能够理解对方的痛苦。伤口还在淌血,命运却又无情地撒上一把盐。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丈夫,换做是她,也未必有勇气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刘欣欣只是短暂地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提醒自己作为谈判专家,不应当陷入情绪之中,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性,想办法劝阻当事人。
“我非常遗憾你经历了这样痛苦的事情。但是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如你先——”
“那个没良心的,有了新老婆新儿子,就能把晓晓忘了!只可怜我的孩子……”晓晓妈妈越发伤感自怜,她捶打着胸口,开始放声大哭,“我的晓晓啊,你在哪里……都怪妈妈,是妈妈不好,没看好你,妈妈对不起你……晓晓,妈妈该死啊……”
“你先别激动,晓晓妈妈——”两人相隔得远,刘欣欣不得不提高音量:“你听我说,,这是一场意外的悲剧,你无需过于自责,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人贩子丧尽天良……”
她的声音依旧被晓晓妈妈的嚎哭声所淹没,对方此时似乎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刘欣欣只好暂时停止劝说,
“毕教授、欣欣姐,”风信子回来了,她汇报说:“问过了,那边有围观者说看到女事主爬出栏杆前,曾将手机和身上的物品统统扔入桥下的河里。”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跳桥。”刘欣欣皱眉,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毕夏河,“教官,她现在拒绝与外界沟通,我们该怎么办?”
“那只能偷偷接近,硬拉她下来?”风信子提议。
刘欣欣摇了摇头:“恐怕行不通,她很警觉,前面有警员尝试靠近,她立刻威胁要跳下去。”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去拿个大喇叭来?”风信子看向毕夏河,寻求他的指示。
毕夏河沉思了片刻,然后果断地说:“帮我栓上安全绳,换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