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途中
新加坡、香港司机服务团成员共有30人左右,他们驾驶海外华侨捐赠八路军、新四军的22部美制大卡车和宋庆龄同志赠送的1部漆着红十字的大救护车,途经越南的海防、河内进睦南关到了广西边陲重镇凭祥。车上满载华侨捐赠的药品、纸张和汽油。随同我们北上的有德国医生米勒,他是反对希特勒法西斯的忠诚战士,怀着高度的国际主义精神,不远千里前来参加八路军,共御日寇。
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派王超北同志到香港接我们。到达越南的海防市时,又有两位八路军副官前来迎接我们,其中一位是龙飞虎同志。他们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负责与沿途国民党关卡进行交涉。到凭祥后,听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好几批运送海外华侨捐赠八路军物资的车队,经过广西、云南北上重庆、西安。龙飞虎同志向我们介绍了北上途中要特别注意的几件事:第一,沿途有日本飞机的轰炸扫射;第二,国民党军警和便衣特务经常抓走投奔八路军的华侨学生、工人,因此要特别注意集体行动,不要走散,以防不测;第三,沿途疟疾流行,还要警惕霍乱。他劝我们学会吃生大蒜,说大蒜是红军长征时候的“万灵药”,敌后抗战也少不了它。从这个时候起,我学会了吃生大蒜。
在副官同志的安排下,北上行车时我一直站在司机室外的卡车踏板上担任防空哨,行车中一见远处出现敌机即令停车,人员跳进路旁草丛或沟中隐蔽。由于保持警惕,车队在途中虽被日本飞机的机枪打坏了两辆,但人员没有伤亡。可是在贵州境内,翻车事故和疾病还是夺去了我们中3位同志的生命。
车队进川南的时候,有一天午前,停在一个小镇边稍歇,司机周牛同志和我忘了副官要我们不离集体的嘱咐,走进小镇想买碗茶水喝,不意水没有喝上,却被一批国民党军警围住了,问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国民党军警要抓人的警告。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突见穿着少校军服的副官气呼呼地跑过来,冲着我们说:“车快开了,还不赶快走!”这才解了我们的围。出了镇子之后,他责备我们说:“好险,告诉你们不要乱跑,为什么不听?”这是我回国后受到的第一次批评。
车到重庆之后,我们被安排住在市郊嘉陵江畔化龙桥附近的八路军兵站。兵站负责人是另一位八路军副官。他既负责我们的安全,又协助炊事员给我们做饭,非常勤劳,一点架子也没有。我们一到,他就嘱咐我们说:“近来重庆经常受到敌机空袭,你们一听到警报响,就立即进入兵站对侧山边的防空洞里,不要乱跑。”由于我们从广西北上,一路受到敌机空袭,已经窝了一肚子气,听说重庆时有空战,都希望能亲眼看见打下日本飞机,好消消肚子里的气。正好到重庆的当天傍晚,空袭警报响了,服务团的同志们进入了防空洞,我和几位较年轻的同伴悄悄溜下嘉陵江水滩边,心想炸弹总不会落到这里。然而当敌机飞临兵站上空的时候,汉奸在兵站附近突然发出火光信号,只见戴着钢盔的副官大喝一声,朝发出火光信号的方向打了几枪,随即炸弹在兵站周围倾泻而下。在炸弹爆炸的气浪中,副官倚立小树旁注视周围,岿然不动,令人肃然起敬!不久,我们车队继续北上到达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几天之后,突然听说这位可敬的副官因操劳过度,心脏病突发逝世,大家深感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