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悲伤
2014年，审讯室里
朱明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魂落魄的抓着头发，高中教师的尊严荡然无存，跪在地上祈求黄言的帮助。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你要提供什么线索？”
“黄警官学校里流传着关于我的那两个谣言，其中一个是真的。”
“你跟青柳有师生恋？”
他擦去眼泪，嘴唇哆嗦，似乎羞于启齿。
“不是的！是另一个——我是一个私生子。”
“你的生父并不是毒死妻子，又被枪毙的那个男人？”
“是是的，他不姓朱，因此大才说我不是他生的。”
朱明剧烈咳嗽几下。
“我真正的父亲。也是像你一样，是有体面，有正经工作与地位的人。我曾经向他发过誓，永世不泄露他的身份。”
“我知道了。如果他与你的案情无关，我尊重你的秘密，不会泄漏。”
“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叫朱明，三岁那年妈妈嫁人，我才跟了后爹的姓，那个男人是个人渣，他出轨还要靠我妈妈养活他。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他总是拿我出气，只要妈妈不在家就会打，把我的头往水里摁！不留下什么伤痕。我告诉妈妈真相，他就说是小孩子胡说八道。我这辈子最早的记忆中充满了疼痛与悲伤，还有恐惧，他向我走近的脚步，每一步都让我浑身颤抖，以至于要爬到床底下躲起来。那时我才只有五六岁。”
虽然黄言早已听过太多这类悲惨的故事，仍在心里默念
“畜生不如！”
“在我七岁那年，他毒死了妈妈，随后在我的报警之下，他也被抓起来枪毙了。外婆成为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跟那个男人的姓，外婆带着我去派出所改回了“朱明”这个名字。”
“这也是我看你的档案感到奇怪的地方。”
“外婆没什么文化，一直给人家做保姆，常年住在别人家里。你知道南城路吗？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我跟外婆住在地下室。狭窄，阴暗，潮湿，老鼠，蟑螂乱窜，但我的学习成绩好的出奇，就靠着这几本破烂的课本，在外婆的东家那边捡些不用的笔，我考进市重点的沿河高级中学。大学毕业后，外婆住在了一户很有钱的人家里当佣人，而我就搬进来学校的宿舍。”
“朱明，我很同情你，但不可以改变我对案情的看法。”
“我想告诉你，那个男人虽然早被枪毙，烧成了骨灰，但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时不时在噩梦中浮现那个喝醉了的黑色身影，带着胶底鞋子的脚步声，一点点向我靠近。”
初为人父的黄言，听到这些有些伤感。
“别说了。”
“让我说完。关在看守所的这几天，每夜都会重新梦到他那张脏的脸，渐渐凑到我的鼻子前，然后掐住我的脖子，他要来为自己报仇，若不是我报警，妈妈只会当做是普通的病死，他怎么可能会判处死刑？每次我都在梦中，被他活活掐死，然后再惊醒。”
“这样的噩梦，作为警察，我偶尔也曾做过梦见被我击毙的歹徒把我击毙了。”
黄言竟然不自觉的跟他聊了起来，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怎么能在嫌犯面前露出自己的心路历程。
突然朱明的手伸过铁栏杆，抓住黄言的衣袖惊恐地说出一句话
“昨晚我梦见我死了，是，是被一把刀子从后背捅死的，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孩儿。”
12年后，黄言的额头多了许多皱纹，他看着墙上红色墨水画出的人物关系图中间触目惊心的“朱明”二字，便在这下面又画出一条红线，直接指向另一个名字——京骏。
第二十九章
2024年秋天。
“小子，你知道去年中秋我为什么告诉你小房间的秘密吗？”
黄言与京骏在他家下象棋。多么像一对相处温馨的父子俩。
“因为你喝醉了，大意之下被我发现的。”
“切！老子向来千杯不醉！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因为我感觉你有自己的秘密，而且与2014年朱明之死有关……”
黄言笃定地看了京骏一眼
“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他认真观察着棋局，这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却让人感觉千丝万缕的深沉与复杂。
“所以，这是一个交易！我告诉你警方所掌握的真相，而你要告诉我在秋家那段时间所知道的全部秘密——关于秋琳、秋寓，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路向阳。”
京骏落棋便是“将军”，但他收回了
“我能不说吗？”
“不可以！因为我还有很多秘密要与你交换，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了。”
“将军！你输了。”
他果断落棋，继续说道
“那就从秋琳开始说吧。”
“好。”
“秋家最大的一个秘密就是他家的管道水里面被投放了东西。自从我进了秋家，秋琳从来没让我喝过管道水，我喝的水都是瓶装水。后来在她上锁着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种药。网上查了才知道药瓶上面的德语——黄体酮抑制素。”
“什么意思？”
黄言云里雾里没听明白。
“就是对男性的一种药物阉割，如果让长期服用，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太监。”
“我去！太特码狠毒了！这无异于杀死一个正常男性啊。”
“所以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些药是用来针对谁的。我也就才明白秋琳不准我喝管道水，只让我喝瓶装水的原因。”
“是路向阳？”
京骏挑了一下眉头。黄言露出难以置信又不得不吃惊于此的表情。
“怪不得那家伙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原来自己成了太监还不知道。”
黄言点起一根香烟，徘徊在窗边。
“如果路向阳知道这个秘密，自然对秋琳恨之入骨，杀她也是顺理成章的。”
“一年来我非常害怕。他会不会再来找到我？我每晚都提醒妈妈要把家里的门窗锁好，假如有陌生人敲门，无论是谁都不要随便开门。”
黄言刮了刮男孩子的鼻子，
“小子，我要是有你这样聪明的儿子就好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们母子就是平安的。”
“真的吗？”
“我保证只要那家伙一出现，我就能逮住他。”
黄言看了看时间说
“早点回家吧，再玩，你妈妈就要打电话来了。”
男孩儿离开后，黄言打开秘密的小房间，看着墙上画满的红色图案，又点了根香烟，他触摸这面墙上的中心大大的两个字。
2014年6月朱明被杀，前一个星期他被关在铁窗中。强烈要求与黄言警官见面。
那一次见面所说的一切，今天再回想起来，让人不禁感到难以置信又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