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正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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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人亡

树倒猢狲散,说的应该就是秋寓吧。生前也可谓是风光无限,巴结讨好他的人都能从沿河市河东排到河西了。如今去世,追悼会却是冷冷清清,几乎没来几个人。连自家亲戚也都故意避开,免得惹上什么麻烦——他是去杀人,反而被前女婿所杀,至今凶手逍遥法外。

秋寓被杀前一晚曾与女儿彻夜长谈。

说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与其在风烛残年一无所有,不如跟那个混蛋同归于尽,女儿百般劝说她要放下,其实最放不下的是他自己,直到他主动提起另外一个画在禁区里的名字。

又是朱明!朱明!!!

听到这个名字,秋寓暴躁起来。他愤恨女儿为什么还想着这个混蛋?

秋琳也不再忍耐,将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抱怨都说了出来。

“你当初明明可以救他,如果你没有一孤行,把他开除逼上绝路?他会去杀人吗?最后死在冰冷的地下,如果你没有做过那些自私可耻的事,朱明仍然会是我的丈夫,会接受我,宽容我。我们会过得很幸福。以朱明的聪明才智,待人接物,审时度势。我和你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闭嘴!”

“14年我们订婚仪式前朱明就跟我说过了,沈辉疯了,是因为你陷害的。你竟然利用自己的亲女婿去放置摄像头,将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说什么是送给沈辉的礼物?以朱明的聪明,他是太过于信任你,才会被你利用。你知道事后他有多痛苦吗?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杀人犯,间接杀死了一个正直的人,不!!应该是杀死了他的全家。但他不敢告诉你,也不敢告发你,因为你是我的爸爸,是他的妻子的爸爸。甚至说自己迟早会遭到天谴,会遭到报应,会遭到因果轮回。爸!!你利用了朱明,最终又像抛弃一条狗一样抛弃了他,甚至还往死里踹了他一脚。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我卑鄙!??我给了他最大的回报!!我让女儿嫁给了他这样一个出身贫穷的小子。至少让他的人生少奋斗30年。”

“我今天才明白,该死的人不是朱明,是你!!!”

一听到女儿说这话,秋寓气愤地跑出了家门。秋琳不知道父亲的怀里揣着那把瑞士军刀。

是我将爸爸推向死亡的吗?看着父亲被推进火化炉化为灰烬。她脑中始终在想着那个问题,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秋小姐,警方已经确认,现场发现的那把瑞士军刀就是杀死你父亲的凶器。在刀柄上提取到路向阳的指纹,基本可以确认他就是凶手!”

“我不想听这些,抓到人再说。”

她冷淡地回复了一句,转身向殡仪馆走去。

黄言跟在她身后

“路向阳很有可能已经潜逃到了外地。通缉令已经向全国发布,还有这工作需要你配合我们。”

“你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谋杀案,对吧?”

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质问到。黄言微微停顿了一下

“是,从那年发现贺丰尸体,我就开始在盯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了。”

“贺丰、我、我父亲、还有路向阳——都与2014年被杀朱明有关。”

这四个人都是朱明最亲近和最信任的人,可是当他出事后,这几个人都先后背叛甚至中伤了他。可以说,对于他的死,这几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对!现在还剩一个我,是不是也离死不远了?嗯?”

黄言略有惭愧的低头,眉头紧锁。

“身为警察,我感到惭愧!”

“若你真想破案,你可以留意永和路第一小学四年级学生——京骏。”

“就是被你收养的那个孩子?”

“是”。

她犹豫片刻后,说:

“我感觉他和朱明很熟。虽然他是在朱明死后才出生的。”

“我不明白。”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遇到那个孩子。他让我深深爱上他,又将一切毁灭。”

黄言冷酷地点头

“我回去注意他。”

“那个男孩儿后背有个记号。”

“是什么?”

秋琳不愿与警察过多纠缠,她快步走出殡仪馆,坐出租车离开了。

窝在出租车的后排,看着车窗外如铁桶般冰冷的城市。

短短几个月,她失去了亲人、丈夫、财富、权利、家、还有那个最珍视的孩子。

十年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般绝望。想想当年朱明被关进拘留所,被剥夺教师身份,被学校扫地出门,被未婚妻抛弃,眼睁睁看着自己寒窗苦读所换来的一切销毁殆尽,该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就如同……

朱明?如果人真有来生,你会是谁?

那个在你祭日烧锡箔纸的男孩儿吗?

骏儿吗?

她后来调查马涛,毕业于2014年,高中就读于沿河高级中学,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但是发现他在应聘过程中,履历被自己涂改了。

为何?

沿河高级中学

难道他是朱明的学生?很有可能!

京骏——马涛——朱明。

想想

一个四年级的学生多么可怕?

她来到那条狭窄破旧的巷子,看到了那棵又冒出新芽的大榕树。

春天来了。她看到三楼的那扇窗户,外头晾着女人和孩子的衣服。

“佳怡,你家煤气表拍照发给我啊。”

“好的,赵婶儿,您等一下,我这就拍。”

秋琳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下意识地往旁边弄堂里躲。看来他们母子还住在这里。

秋琳不敢贸然上去,她必须潜伏起来,长久地盯着京骏和她妈妈,如影随行,直到抓住她们的把柄,挖出藏在这个男孩儿身上的秘密。

比起杀死她父亲的路向阳她更害怕这个只有四年级曾经还喊过她妈妈的男孩儿。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时,耳边传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秋小姐,好久不见!”

是个温柔的声音,她慌张地回头,果然是京骏的妈妈。何佳怡依旧保持着娇好的面容与匀称有致的身材。手里拿着新款手机,看来是与那个赵婶儿来交接煤气表的事情。

“哦,你好!我,我刚好路过。”

她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一年前她居高临下的过来,面对着穷困潦倒的母亲。施舍一般提出收养人家的儿子。如今似乎二人交换了位置。相同的年龄,秋琳却似乎比何佳怡老了许多。

“秋小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何佳怡看到了秋琳胸前的黑白花。秋琳苦笑到

“家破人亡!”

“这,怎么会这样?”

“你这是在装圣母白莲花吗?”

秋琳凄苦一笑,冷漠又阴狠地说到

“我刚刚把我父亲烧成了骨灰!”

“对不起!”

何佳怡被她阴狠的话激得有些不知所错,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她的神情,不知如何安慰。

“我刚碰过死人,晦气,对吧?”

“不是的。以前承蒙您的照顾,我内心真的十分感激。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不打扰了,不打扰骏——”

刚想说“骏儿”二字,转念一下,还是说出了“京骏”。

“他还没到放学时间,没什么可打扰的。”

“何小姐,你不觉京骏有很多异于其他孩童的地方吗?我是指除了他的聪明才智。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骏儿确实超乎常人的聪明。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会调皮,也会很懂事,喜欢妈妈烧的菜,天冷要提醒加衣,天热会烦躁,会生病,会难过,会趴在妈妈怀里睡觉……仅此而已。有什么奇怪!??”

说这番话时,何佳怡语速加快,目光放在秋琳的肩头,而不是眼睛。所以她断定何佳怡在说谎,在掩饰。

“你相信吗?人死后会有来生的”

“秋小姐,在说什么?”

“每个人刚出生时都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或悲伤或痛苦,亦或是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寿终正寝……那些前世命运多舛,或是像某个人英年早逝。所有悲伤的、不憨的、遗憾的、美好的的记忆通通萦绕在婴儿床脑海中。所以出生的人才会日夜啼哭。随着长大,那些记忆慢慢消退,直到什么也记不得,变成一个大脑空白的稚童。”

此刻,秋琳看着三楼窗户,脑中全是另一个人的面容。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场景。

“或许在许多年后的街头巷尾,偶然遇见前世的那个他,蓦然回首似曾相识,中间却隔着一个轮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慨万千。

何佳怡似被触动,低头自语

“人都是在不断忘记的。”

“你认识一个叫小月的人吗?”

这是京骏做梦常常念叨的名字。

“不知道。”

何佳怡茫然摇摇头。

“如果你也不知道他的秘密,那你也要小心了。这个孩子身上带着诅咒,凡是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例如我们一家人,例如你丈夫,或者还有你——”

“够了!!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很过分吗?!”

何佳怡终于发怒了。

“对不起!但都是为你好!再见!”

秋琳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不错的一间公寓,每月租金八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还是有一些傍身钱的。加上,出事以后就把自己那些昂贵的珠宝首饰变卖掉,现在也是衣食无忧。

刚跨进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想回头的刹那间,后背心一丝冰凉贯穿了身体,某种坚硬的物体刺破了心脏,疼痛感就一瞬间,她来不及挣扎与尖叫,更来不及看清凶手的脸。倒下的一刻,她眼睛看到的是墙上那副她和京骏的合影。

时光为她走过三十六年,定格在这一天,带着疑惑,还有许多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