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鳞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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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原来此人姓柯单名一个泽字,字唤子美,乃是建安郡富户柯震安的独子。

柯老爷共有一妻三妾,妻妾们一胎接一胎的给柯家生孩子,一连诞下了九位女娘,就是没有儿子,柯老爷生怕后继无人,日日烧香拜佛捐香火,终于在四十岁那年有了幼子柯泽。

柯泽周岁宴的时候,柯府整整办了三日的席面,请了全城百姓前来赴宴。

待到第三日,众宾客皆入席吃酒菜,独有一和尚却立在门口迟迟不入,仆从上前询问:“大师可是不食荤腥?我家老爷另备有素斋,专门招待您这样的出家人的。”

这话本是好意,没想到那和尚突然口出狂言,道:“这幼子身怀桃花煞,又命格奇特,恐给江南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仆从吓得不轻,赶忙撵他走,他却高声大呼:“不破不立,若想破灾,须得破其容貌,断其桃花,弱冠之年剃度出家……”

“去去去,我家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子,出什么家?你这疯和尚再说胡话我们就不客气了!”仆从又喊了几个帮手,将和尚从门口拖走了。

当天宾客众多,这件事并未引起大家的关注,然而作为一家之主的柯老爷立马就知道了。

柯老爷信佛,对那日和尚的话一直耿耿于怀,于是次日便跑去庙里求签,求的居然是下下签,愁得他好几天都吃下饭。

柯震安的一位小妾幼时曾在道观出家,后来道观遭遇火灾,才流离到江南郡,又因为容貌秀美遂被卖到柯家做妾,柯老爷感怀她身世艰难,很是宠爱她。

小妾见柯老爷日日茶饭不思,也很着急,跟着想了好几天法子,某日忽地心中一动。

“老爷别急,妾有一法子可破小公子的桃花煞?”

“有何法子?”

“妾幼时被收养在道观,那观主是位颇有名气的高人,许多人慕名前来拜访。妾年幼,虽不记得每个香客,但其中有一位极美丽的娘子,妾却记得十分清楚。”

“那娘子上门,求的正是如何破解桃花煞!观主指点了她!”小妾眼睛亮亮。

“如何破?”老爷眼睛也亮了。

“二十岁之前,不可嫁娶,不可犯色戒,不可繁衍子嗣,只待到二十一岁生辰那日立行婚配,借寿星之运,冲婚嫁之喜,则此煞可彻底消弭……”

“甚好!天不亡我柯氏!”柯老爷转忧为喜。

江南郡的桃花开了又谢,转眼已经是十七年。

翩翩少年郎柯泽今年十八,生得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因容貌甚美而闻名建安郡,坊间流传:“柯子美,柯子美,柯家幼子真俊美。”

如此的好家世,又有这样好的容貌,柯家上门求亲之人是络绎不绝,可惜,都被柯老爷婉拒了。

“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小子尚未考取秀才,暂不议婚事。”柯老爷笑呵呵地对上门说亲的人解释。

柯泽却十分苦恼,眼见同窗好友个个都娶妻婚配了,只剩自己形单影只,明明爱慕自己的小女娘那么多,父亲却只让他专心读书。唉,若是有佳人在身侧红袖添香,那读起书来岂不事半功倍?

“阿父,儿觉得作为家里幼子,除了读书考功名,为柯家开枝散叶也是大事。”柯泽曾经小声地同父亲嘟囔过此事,却被柯父狠狠训斥了一番,还被罚跪了三天的祠堂,自此便不敢再提。

好友张俊见他如此苦闷,便私下给他出了个主意:约他七四乞巧节一起到湖心桥逛灯会。

“那日湖边祈福放灯的女娘众多,若看到心悦的女娘,凭子美的容貌,只消将帕子塞入她怀里便是了,对方定然不会拒绝的。”张俊挤眉弄眼。

柯泽半信半疑,揣着几方帕子去了灯会,果然成了!

那些女娘先时是一愣,复又看到了他的脸,之后都羞涩的收下了帕子,有的还回赠了他一方绣着闺名的帕子。

乞巧节,男女若在灯会心生情愫,虽需谨守礼节,但收授信物并不遭人诟病,是以女娘们都比平常要大胆许多。

柯泽见状大喜,随后几日便夜夜与女娘私会,他生得俊俏,又出手阔绰,气度也不凡,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哪个女娘不心动?是以半推半就间都着了他的道。张俊则替他去向柯父打掩护,对柯父谎称柯泽是去他家读书论诗太过投入才留宿他家。

如此过了两个月,柯泽不免有些乏了,这些女娘虽然曼妙可人,可是如今个个都催着他上门提亲,令他不胜其烦,索性同她们都断了来往。

女娘失了清白如何还敢做声?只得偷偷躲在闺中哭泣,柯泽更觉不用嫁娶果然是好事,腻了就扔,隔三差五的换着娇花欣赏,岂不快哉!

他便如此手段的同许多女娘厮混了大半年,且专挑清清白白的普通百姓人家,这些女娘胆小怕事,家中人又没有权势,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奈何他。

柯泽用此方法次次都能顺利抽身,直到腊月初八这日,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娘竟大着肚子找上门来了。

“休要胡说!你怀的是谁的野种都不知道,你自己不知廉耻,作甚赖在我头上?!”柯泽慌得不行,大声否认斥骂,一面心虚地偷看柯父。

“小女何必用自己的名节来胡搅蛮缠?只消待孩子生下来,老爷您让小公子与这孩子滴血验亲便是了。”女子啜泣着跪在厅内,只向着柯老爷恳切地哀求着,并不多看一眼柯泽。

她已经对这个男人心灰意冷了,怪只怪自己蠢,被他的皮囊和花言巧语迷了心智,如今她未婚却大着肚子,已经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寒冬腊月的又没有去处,只能来求柯府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收留她。

柯老爷此时心神大乱,这个逆子!竟然背着他破了戒,如今竟还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生下来!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冷,一个失了贞洁被家里人赶出门的小女娘,天寒地冻孤身在外的,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