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旧情（下）

——过去的日子不必再提起，也不必怀念。一本书不该总是留恋看过的情节。——

温云凝约了江柏川三次，但都被后者以工作忙的借口推辞了。她不是没有听出对方拒绝的意味，只是觉得，当年的事该给个结果。

没办法，只能借着江柏川来看望宋明瑞的时候堵他，她知道这么干很不厚道。

温云凝是想开始新的生活的，她以为自己忘了江柏川。谁知道在看见那人第一眼时，往昔的种种如洪流贯入脑海，尘封的记忆此刻弥新。

几年前，她想回来找他，却听说他战死沙场的消息。再后来，她就遇见了宋明瑞。

造化弄人。

说完全不想是假的，她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再遇江柏川之后，她也会在夜晚失眠，想着当年。假如没有上级忽然下达的任务，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温云凝的地下情报点的联络员，就在江柏川准备求婚的前一晚，暗线忽然找到她说前线局势有变，更改任务，A计划提前结束。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和江柏川道别，连夜上了回国的船。

而这一切，温云凝都不能提及半个字。

她又该如何向他解释当初发生的一切，就算解释通了，分岔口早已走远，也回不去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来医院也只是潜伏，做中转情报，他又会怎么想。

他们曾相爱于人海，但为了各自的信仰，而相错于人海。

“你......最近怎么样？”

老套的开头，温云凝自己都觉得好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柏川点了支烟，站在走廊窗边，看着外面人间云烟。缓缓道：“我觉得我们没有私下见面的必要。”

温云凝暗下掐着手，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完成过那么多任务，在敌人那边游刃有余，走过那么多刀枪剑影，她以为自己可以心静如湖，在他面前却还是泛起了涟漪。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离开么，或者是，那封信？”

“没必要。”

短短三个字，把温云凝准备的语言打散得七零八落。

“我想过回来找你，但他们说，说你牺牲了，我......”

“是，”江柏川弹了弹烟灰，“是牺牲了，在你走的那个晚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江柏川，他的妻子叫夏淼。”

温云凝一怔，顿时手足无措。

“那你为什么没有回信？我问过明瑞，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认识她。”

江柏川扔掉烟头踩灭，又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温小姐，一封分手信，您觉得我该怎么回？求你不要离开？你应该知道我做不到。”

言罢江柏川便转身离开，头也不回。他不是一个喜欢念旧的人，过去的糟心事儿也真的没必要再翻出来细品，况且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做——夫人最喜欢的那家糕点铺子要关门了，他得赶在打烊前过去。

温云凝愣在原地：什么分手信？

她起初并不相信江柏川真的牺牲了，便写了信过去以期回复。她还在信里提到过要回来找他，怎么忽然就变成分手信了？

温云凝不得不怀疑，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如果是这样，那么让她知道江柏川牺牲的消息的，也大概率是一个人。

那个国文老师？不对，时间对不上。明瑞？他不是那种人。信也出了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江柏川身边的人干的，他身边，除了夏淼和明瑞，还有谁呢......

“温小姐。”

温云凝正思索着，被一个声音打断了思路。

陆年走到温云凝身边：“温小姐，江少让我给您带句话。”

“你说。”

“您现在的身份是宋家准大少奶奶。”陆年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既然当初不辞而别，那便不必煞费苦心去挽回了。”

温云凝笑了笑：“那也请陆长官帮我带句话，没有什么可挽回的，我只是想给当年一个交待。”

“那最好不过。”陆年神色不明。

温云凝想起什么，追问道：“那句话真的是他说的？”

陆年：“我说的。”

直到陆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温云凝才如梦初醒。不知怎得，忽然想起了副官的工作：协助主官的一切工作。那么那封信，也由他经手了吧......

温云凝转身向窗外看去，江柏川的车驶出医院。

天边已见夜色，云披霓裳映晚，暮落远山，朱颜不似曾经，多少青丝能至白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