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崔道怡[17]
790704
道怡同志:
信悉。《羊舍一夕》若由我影印,须辗转托人,不甚方便。你那里如方便,可即按《三十年短篇选》影印。不过我记得收进集子时曾改动过个别字,如无不便,最好能把校样给我看看。——不便,不看也无所谓。
我近来写得不多。有合适稿件,当寄请审阅。
即候编安。
汪曾祺
860706/07
道怡同志:
信悉。
老舍先生在孔庙挨打,大概是事实。据杨沫回忆,他从孔庙被送回市文联时,头上顶了一块手绢;舒乙的文章则说他头部受伤流血,被人用一个戏装的水袖随便地包扎了一下。看来他挨打主要是在孔庙。至于被送回市文联后是否还挨了打,现有文章未提及。林斤澜是市文联在场目击者,他跟我多次谈过老舍之死,没有说他在市文联挨打事。舒乙文章说他去收尸时看到老舍先生身上有血嘎巴,我觉得老舍先生的伤多半是在孔庙挨打留下的。小说为什么没有提及市文联当天的事,是因为我所设想的那个京剧演员刘宝利不大可能到市文联去。略去市文联一节,也可免掉许多麻烦。老舍先生在孔庙挨打与在市文联扔牌子被划为“现行反革命”是一天的事,杨文、舒文有出入。我觉得似是一天的事。不然,老舍先生在孔庙挨打之后的一天,文皆缺记,不可解。因此,我以为小说涉及处可不改。为了稳妥,可以不说“昨儿”,也不说“那天”,含糊其词较好,免得有乖史实。校样看后,我再酌改,如何?
插画当然好。但是画什么呢?画三个看到老舍先生遗体的人?不好画。我觉得可以找一张与小说无关的画。叶浅予曾给老舍作过一张白描的画像,老舍坐在花丛中的藤椅上,甚精彩,也好制版。可问问浅予和胡絜青,这张画还能找到否?我记得此画曾在《新观察》发表过,用此件复制也行,请找找。
曾祺
七月六日
今天早上想起:七月十五日我将到密云水库去开北京市戏曲创作会议,会期约半个月。你们的校样如在二十日送给我,我看不到。——送到密云,又太费事。那么,删改事由你全权处理了吧。怎么删改都行,只要上下文接得上气。
刘宝利说孔庙的事,不必说是“昨儿个”;说老舍在孔庙挨打事也不必说“那天”,只说孔庙挨打的,有他,就行了。
曾祺
七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