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肆
“我。”卢姝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又立刻停下了表述，无奈的叹了口气，咬了咬唇，“你跟我来。”
在卢姝的带路下，两人在西市里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家酒肆前，卢姝抬头看了眼酒肆的匾额：“就是这里。”
看着眼前胡人唐人进进出出的热闹酒肆，李泌顿时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酒肆中来喝酒聚会的都是男子，偶然有女子想来开开眼界，也是穿着男装低调行事。卢姝一身深红色的襦裙，上面还绣着浅黄的花蕊，确实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但李泌并非出于这个理由才出言相劝，他透过大门扫了一眼里面的场景，觉得人员有些杂乱，担心唐突了卢姝，便稍加规劝了几句：“你若想饮葡萄酒，我那里也有一坛，不用进去酒肆品尝。”
“你那里有众多侍者盯着，哪能喝的尽兴？”卢姝直接拉着李泌走进酒肆，“今日我们也见识见识这不知让长安城多少文人墨客流连忘返的胡姬酒肆。”
刚一踏进去，便有胡姬前来招待二人，讲的官话十分标准：“两位客人可需要包间，还是坐在大堂？”
根本不需要仔细考虑，李泌当即回答：“准备一间包间。”
对他们的消费水平有了预计，胡姬在前面领路：“请随我来。”
丝毫不在意偶尔传来的目光，卢姝跟在后面，一边慢悠悠的行走，一边好奇的观赏着酒肆里充斥着异域风格的布局。突然她面色一僵，急促的扯了下李泌的袖子：“快把面具戴回去。”同时自己飞快的将面具戴在脸上。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李泌听从她的嘱咐将面具戴上，下一刻便知道了原因所在。迎面而来的三名男子中，其中一位正是和卢姝十分要好的族兄卢奕。
思及卢奕的职位正是京兆府的参军，现在找他报案，就可以在清晨时分便展开对那无赖的缉捕。然而抬手间李泌又想起还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如果此刻和对方长谈，这红绳必定会被发现。一阵没来由的心虚席卷了李泌的内心，这深藏于内心多年的感情或许会被卢奕察觉，这样一来，卢姝也有可能会知道。
她是否会拒绝自己？还是会疏远自己？李泌无法再思考下去，他打消了和卢奕相认的念头，决定听从卢姝的安排。至于报案一事，明早解开红绳后再去，区别并不大。
而对面的郑维眼见着一个明眸皓齿大大方方的女郎，目光落在这边之后，忽然紧张兮兮的开始戴面具。他用余光看了下身旁两位还在专心闲谈的同僚，心中开始有了猜测。
怀揣着去网吧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卢姝努力摆出自然的姿态，不断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成功和包括自家族兄在内的三名男子擦肩而过。
“小娘子们来酒肆，多是身穿男装。这位倒是依然一身儒裙，不在意他人各样的目光，颇有名士风范。”郑维眼含笑意的突然开口。
“她不是戴着面具吗？想必就是因为担心大家的探视。”绿袍同僚没有注意到先前的情况，以为卢姝就是戴着面具进来的。
“不对，她刚进来时，面具还在手中拿着，神情十分坦然。想来是有别的原因才匆忙将面具戴上。”郑维意味深长的说道，“比如担心你们两个会阻拦教导她。”
绿袍同僚有些不明所以，卢奕却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转头望了回去，目光在卢姝的簪子上顿住，越看越觉得跟他送给族妹的簪子十分相像，步伐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卢奕立刻追了过去，留下还在消化剧情的绿袍同僚和笑意愈深的郑维。
本来以为自己安全了，卢姝悠悠哉哉的踏进了一处包间，又因为背后的轻唤声“阿姝？”而身形一滞，不得不承认她的身份。她索性摘下面具，转过身去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阿兄。”
“仲益兄。”一旁的李泌也随之打了个招呼。
干脆也走进了包间，卢奕只觉得替叔父头疼：“你们来便来了，为何连侍卫都不带一个？这里的人多是喝了酒的，神志喝昏了的比比皆是。万一起了冲突有所损伤，该如何是好？”
“我们一开始也没打算来这里呀。”卢姝一脸无辜的眨眨眼，“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吗？”
“我会滴酒不沾，谨慎行事，届时亲自把阿姝平安送到家。”李泌做出保证。
“阿姝你若有这般沉稳可让人省心多了，还是当阿姊的人。”卢奕对她越长大越跳脱的性子十分无奈，心中已然认定是卢姝主动提议，然后拉着李泌过来的。
“阿兄放心，我心里有数，定然会照顾好我们的。你快去和友人会合吧，莫要让他们久等。”卢姝想把他半推着出门，手一抬突然意识到红绳还绑着，又把袖子重新抖下来遮好，用另一只手对他挥手道别。
卢姝身上的衣裙本就是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红绳并不容易被注意到。卢奕出于对李泌心性的放心，没有再多加干涉，只是又嘱咐了一遍：“下次来这些地方，千万记得带上侍卫。”看到卢姝乖巧的点头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见卢奕回来，绿袍同僚对卢姝的身份语出猜测：“之前听你说家中没有姊妹，莫非那位娘子是你的族妹？”
“确实是我叔父的爱女。”卢奕没有再多说，把话题扯到了先前的谈论上。
包间里富贵雅致，摆放着西域的各类器物，器物上多镶嵌着各种宝石。桌上摆放的香炉内还燃烧着熏香，整个房间都可以清晰的闻到浓郁的芬芳。
大致扫了一眼屋内的状况，卢姝望向一直自觉充当背景板的胡姬：“先上一壶龙膏酒尝尝吧。”
“客稍待片刻。”胡姬出了房间，顺势把门关上，将那些纷杂的声音也一同关在了门外。
坐在桌旁的胡椅上，卢姝把面具放在了桌上，单手撑着下颚望着同样坐了下来的李泌。已经失去了戴面具的理由，李泌正在解下面具，随后也放在了桌上。
“我，想去一趟北庭。”卢姝缓缓道出了她最近的打算。
有些错愕的睁大了双眼，李泌的神情不再平静：“这是为何？”
为了去见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将郭子仪，促使他届时火速出兵救援，能挽回一点是一点。这个理由当然不能说出口，卢姝将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我想去游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