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西市
还记得李泌的腰间挂的是枚刻有祥云的玉环,这种款式的玉环比较少见,杨国忠才稍微留心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对于这些世家公子来说,腰间的饰品常常会随着场合而更换,无法作为一个标记。
一口气跑到了院内,李泌见后面没人追来,这才停了下脚步,愤愤的开口:“此等无赖,我必要将其告与京兆府,把他关押起来。”
卢姝的心情更加复杂,她长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眸光中不见笑意的李泌。甚至可以想象他眉头微皱,双唇紧抿的样子,卢姝牵起红绳轻轻的扯了一下:“那也要等节后京兆府的大门开了才能进去,今晚可是难得的上元节,这些不开心的事就让它先随风飘去吧。”
“无赖之徒,简直不堪入目,确实不该为其多动心神。”李泌的语气十分不屑,对于费心费力救了这么个人很是不悦。
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过来这里,卢姝这才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无赖之徒是说汉高祖刘邦吗?还是魏武帝曹操?”
汉高祖和魏武帝可都是乱世开国之君。被这大逆不道的发言惊了下,李泌顿时没心思去考虑杨国忠的事。尽管两位君王雄才大略开疆拓土,可他们年轻时游手好闲吹牛撒谎也是确确实实的,李泌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接下来我们去西市观赏杂耍如何?虽说杂耍平日也有,但今日总会有新奇的节目演出。”
新奇的节目中包含卢姝一直想要就近围观的幻术,由于每年的幻术表演都不是同一种类,导致打算一回生二回熟揭穿魔术手法的卢姝屡屡铩羽而归。
喧哗嘈杂的西市里,人群之间更加拥挤,众人紧紧围绕着表演节目的台子,后来的人根本挤不到舞台附近。还好四周的灯火把台子上的场景照的如白昼般明亮,在这漆黑的夜晚中格外显眼。
当众表演幻术的胡商清晰的印入眼帘,卢姝没了物理上被干扰的担忧,兴致勃勃的盯紧了胡商的动作以及道具,想趁机找出诀窍所在,洗刷自己连败的战绩。证明这玄之又玄的幻术,不过是普通的魔术罢了。
同样认真的李泌却不是怀着这个念头,他真的认为幻术确实是有一定道行的人变化出的脱离于世俗的术法,此刻正一心瞻仰着这法术的玄妙。
只见胡商从同伴手里接过一把大刀,当众举起向观众们展示。刀身宽长,在火光下的映照下闪烁着锐利的锋芒。接着他收回手臂,当众将刀反手一转,刺进腹中。
正想着伸缩刀的可能性,卢姝却听到舞台对面百姓的惊呼声,原来是刀尖穿出了他的后背。
胡商还觉得不够惊奇,拿着刀又搅了几下,顿时伤口处血肉一片模糊。人群中不断传出惊叫声,人人都面色愕然,不明白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卢姝眉头紧皱,着实想不通应该如何设计机关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扫了一眼观众们的反应,胡商又接过同伴递来的水碗,喝了一大口后顿时将水喷向自己的伤口,口中喃喃不知是念了什么咒语,他的伤口便立刻痊愈,丝毫不见先前血淋淋的痕迹。
见到这超乎自己认知的一幕,百姓们纷纷欢呼叫好,鼓掌声此起彼伏。
一定是喷洒的液体和红色的液体之间发生了化学反应,改变了溶液的颜色。卢姝尝试着解开这个魔术的谜题:“刀尖穿出身体,必定是发动了什么机关,才会有这样的效果。”虽然没有想明白具体缘由,卢姝认定其中存在着什么窍门,而不是神神鬼鬼的原因。
“机关之术如何能达到那种地步?”李泌望了眼对面的观众,这些人不可能全部都在与胡商打配合。整个场地被观众团团围住,也不存在视角问题导致的欺瞒。怎么看都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台上的胡商确实是一位不同于常人的能人异士,甚至已经悟到一丝天地之道,才可以做到常人所不能及。
“墨子曾做出机关飞鸢,可载人翱翔于天迹。机关之术高深莫测,我们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关键之处。”卢姝虽然这么回答,但她自己都觉得机关飞鸢这个说法未必真实,有传说夸大的嫌疑,只是秉着幻术肯定就是用了机关的魔术才这么信誓旦旦。
“阿姝学习孔孟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相信神佛,也是情理之中。”李泌心中对神明道法的信仰没有丝毫动摇,他想到遵循儒学的伯父,有些遗憾的开口,“只是你们这一生都没有得道的机会了。不能突破现象界的束缚,进入本源界。亲眼见到万物本源,并且亲身回归万物本源。”尽管他可以成功突破,但也没办法带着这么多人一起飞升。
见他俨然一副求仙问道的样子,卢姝暗自感慨,阿泌还记得他为什么会被独自留在长安吗?到时候真的不会被亲爹追着打吗?
惊险刺激的幻术过后,台上又表演起了轻松悦目的歌舞。对于春晚年年不落的卢姝来说,这些歌舞就显得平平无奇了。李泌对歌舞也不感兴趣,两人慢慢逆着人群行走。
人一多难免有些气闷,卢姝加速呼吸着微薄的新鲜空气,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也把面具摘下来吧?这里太闷了。”
闻言李泌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俊秀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清冷出尘的气质,双唇微抿有些犹豫的问道:“你还是不想成亲吗?”
微微楞了一下,卢姝低垂下眼睑,修长的睫毛遮住了明亮的眸光,发髻上的花鸟纹银头簪显示着主人早已成年的事实。“我现在无心谈论婚嫁之事。”提到这个话题,卢姝心烦意乱的转起了手中的面具,“反正族中有一位姐姐至今也没成亲,总归是有人替我顶在上面的。”成亲以后,女子的起居事务都必须根据夫家的情况来安排,届时很难再自由行动。更别说还有迁出长安的可能性,这是卢姝万万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李泌自然明白她其实面对了多大的压力。自从及笄以来,她的母亲崔氏一直希望能为她觅得一位如意郎君,每次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挡掉了。其实李泌也曾想要禀明父母向她提亲,可见到她这么坚决的表态,便不敢再提及此事。
“阿姝有什么烦心之事,能否告与我听?或许我能想到什么办法。”李泌着实想不通她为何这么抗拒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