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不会在今天爆发。这为时太早……或许太晚。
我丝毫不具备决定性的事实。
我的意识未被必要的闪光点透过。
然而,我完全客观公正地认为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为好。
这些事情,我要说出来,而不是喊出来。因为长久以来,叫喊就已离开我的生活。
而且是如此地遥远……
为什么写这部作品?谁也没请我写。
尤其是此书所针对的读者们没请我写。
那又为何呢?于是,我平静地回答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痴愚者。既然我这么说,那么就要加以证实。
走向一种新的人道主义……
理解人类……
我们的有色人种弟兄们……
人类,我相信你……
种族偏见……
理解和爱……
几十页乃至几百页的文字包围着我并试图使我接受。然而,只要一行字就够了。只需提供单单一个答复,黑人问题就失去其严重性。
人想要干什么?
黑人想要干什么?
即使会遭到我的有色人种弟兄们的怨恨,我也要说黑人不是人。
有一个无生命地带,一个特别贫瘠和干旱的地区,一个基本上光秃秃的斜坡,这块地方可能是真正的黑人发祥地。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对黑人来说,诞生在这样一处人间地狱没什么好处。
人不仅仅可能发生复兴和否定。如果产生意识确实是超验性的活动,那么我们也应知道爱和理解的问题始终萦绕着这种超验性。人是宇宙和声中的一个响亮有力的“是”字。你争我夺、四分五裂、混乱、被迫看到自己描述的真相一拨一拨地废除,人应该停止在世界中规划那与之共存的矛盾。
黑人就是黑人;就是说由于一系列的感情的迷乱,他在一个本应该把他从中赶出去的世界中定居下来。
这问题很重要。我们完全倾向于将人从自己的肤色中解放出来。这将进行得很慢,因为人被分成两个阵营:白种人和黑种人。
我们会顽固地探询那两个空想,并终将发现这两个空想经常使人软弱无力。
我们毫不怜悯以前的地方长官和传教士。我们认为热爱黑人的人和厌恶黑人的人一样,都是“有病”的。
而想使自己的肤色变白的黑人与鼓吹仇恨白人的黑人一样,都是不幸的。
黑人绝对不比捷克人更可爱。的确,他们也确实被抛弃了。
此书本该在三年以前写的……但当时的事实使我们激动,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将这些事实说出来,而且也不再需要为这些事实毫不客气地责备他人。我们不想让这些事实再使我们变得亢奋,因为我们不信任亢奋这一情绪。
每当人们在某处看到这一情绪,它预示着战火、饥饿、贫困……以及对人的蔑视。
亢奋尤其是无能者们的武器。
铁匠们熟知打铁须趁热,人们起跑之前也需要先热身,或许我们终将发现:我们的动力往往来自自身。
人从别人的阻力所构成的跳板中解放出来并在自己的肉体中挖掘,为了给自己找得一种见解。
读我们书的人中只有几个人会猜测到我们在编纂这部著作中所遇到的困难。
在一个怀疑论者的怀疑扎根于世界的时期,在一个由一帮卑鄙家伙说了算的时期,不再可能辨别意义和非意义,要回到一个还未运用有意义和无意义范畴的水平变得十分艰难。
黑人想当白人。白人拼命想实现人的等级地位的划分。
在读这部作品时,我们会看到一篇关于黑人—白人关系的理解的论文。
白人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白色中。
黑人则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黑色中。
我们将试图确定这种双重的自我陶醉及其反映的动机的倾向。
我们觉得在深入思考的开始就透露那些大家将要读到的结论是不合适的。
唯一指导我们努力的是对能否结束这种恶性循环的忧虑。
一些白人认为自己比黑人优越,这是事实。
一些黑人想不惜一切代价向白人证明自己思想丰富,自己有同样的智力,这同样也是事实。
如何摆脱这种现状呢?
刚才我们使用了“自我陶醉”这个词。的确,我们认为只有对黑人问题做心理分析的诠释才能揭示这复杂体系中的情感异常。我们努力地全面剖析这个病态的世界。我们认为一个个体应该试图承担人类地位固有的世界性。而在提出这一点时,我们无区别地想到一些如戈比诺[1]那样的男人或一些如马伊奥特·卡佩西亚(Mayotte Capécia)那样的女人。但要达到这种理解,要紧的是摆脱一些缺点,一些自孩童时期留下的后遗症。
尼采说,人的不幸是曾经当过孩子。然而,正如夏尔·奥迪埃(Charles Odier)让人明白的,我们不会忘记神经官能症患者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尽管这个看法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如此地艰难,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对于黑人,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成为白人。
在开始分析前,我们要说说某些事情。我们进行的分析是心理学意义上的。然而,显然我们认为黑人的真正正常化意味着在经济和社会两个方面,黑人自我意识的突然觉醒。如果有自卑感,那是由于一个双重的过程。
——首先是经济方面;
——然后由于这种自卑的内心化,或不如说是本能化。
弗洛伊德在反对19世纪末的立宪主义倾向的同时,通过心理分析要求人们考虑个人的因素。他用个人发育的观点来代替一种系统发育的论点。人们会明白黑人的异化不是一个个人问题。除了系统发育和个人发育,还有社会发育。在某种意义上,为了符合勒孔特和达梅[2]的意见,我们不得不承认这里会涉及一个社会诊断的问题。
预兆是什么?
但社会与生化过程相反,回避不了人的影响。正是因为人的存在,社会才成了如今的样子。预兆掌握在那些想要动摇社会体系的被虫蛀蚀的根基的人手中。
黑人应该在这两方面进行斗争:其一,从历史上看,他们受条件限制,一切单方面的解放都不完善,而其中最糟糕的错误是相信他们那无意识的依赖性。况且,事实与这样一个系统倾向完全相反。我们将在下文指出这一点。
这一次,现实要求我们全面理解。无论是在客观还是主观层次上,我们都应当给出解决方案。
而用不着唱着“固执可笑的人——这是——我的——错”来宣布问题在于拯救灵魂。
只有当一切事物都在最唯物主义的意义上重新就位,才能真正地去异化。
习惯上,心理学的书籍都会在前言中提出一个方法论的观点,但我们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将方法论留给植物学家和数学家们。这些方法论到了某个点就会自行消失。
我们愿意站在这个点上看问题。我们试图发现黑人面对白人的文明所采取的不同立场。
这里并不考虑“偏僻荒漠地区的离群索居者”。因为对于他们,某些因素并没有分量。
我们认为白种人和黑种人的对峙引起大量存在主义心理学上的黑白人种混合体。我们将带着摧毁他们的目的来分析他们。
许多黑人不会在随后的字里行间重新出现。
许多白人也一样。
但对我而言,自己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世界或性无能者的世界一窍不通,这一事实丝毫无损于他们的现实。
我打算描述的态度是真实的。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大学生身上,在工人身上,在皮加尔[3]或马赛的皮条客身上,我辨认出同样的挑衅和消极因素。
这部作品是一个临床研究。我相信那些在书中认出自己的人将取得进步。我真想引导我的兄弟,黑人或白人,最坚决地抖落掉身上那件由几个世纪的不理解所编织的悲惨的号衣。
当前工作的筑造处于时间性中。一切人的问题都要求从时间的角度来看待。理想的情况就是现在始终被用于构造未来。
而这个未来并不是宇宙的未来,却是我这个时代、我的国家、我的生命的未来。我绝不应该去规划一个在我之后的世界。我顽强地属于我的时代。
我应该为了这个时代而生活。未来应该由生存着的人来持久打造。在我假定现在是个需要超越的事物的情况下,这个打造过程与现在有关。
前三章主要讨论现代的黑人。我在第一章谈论现今的黑人并试图确定他们在白人世界中的态度。第二、三章试图对黑人的存在做心理病理学和哲学的解释。
这样的分析过程是逆退式的。
第四章和第五章则属于完全不同的方面。
在第四章里,我将批判一本在我看来十分危险的著作。[4]况且作者马诺尼先生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暧昧立场。这可能是他的作品的价值之一。他试图说明一种形势。我们有权对此表示不满。我们有权向作者指出我们在什么方面与他意见不同。
题为“黑人的实际经验”的第五章,从种种理由上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它展示的是面对自己种族的黑人。人们会发觉在这一章里所谈的黑人,同力图与白种女人睡觉的黑人之间,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我们在后者身上重新发现了成为白人的欲望。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报复的欲望。——在这本书中却相反,我们将目睹一个黑人不顾一切地努力,拼命要发现黑人身份的含义。白人文明、欧洲文化迫使黑人生活偏离。我们还将指出,所谓的黑人精神常常是白人文化的产物。
文明的、作为黑人神话的奴隶的、自发的、宇宙的黑人,在一个特定的时候感到他的种族不再理解他们。
或者是他们不再理解他们的种族。
于是他们为此感到高兴,并发展这种差异,这种不理解、这种不和谐,他们从中找到自己真正的人性的含义。或非常难得地,他们想属于自己的种族。那是由于他们盛怒之下说气话,心里却稀里糊涂,所以陷入这个大黑洞。我们将看到这种如此绝对的好态度,凭着对神秘的过去的信仰拒绝了当下和未来。
作为安的列斯人,我们的观察和结论只对安的列斯人有用——至少关于在他乡的黑人的内容是这样。我们本来还想对存在于安的列斯人和非洲人之间的分歧做出解释。可能我们有朝一日会做的。这解释也可能会变得无用,对此,我们只会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