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恋
一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甜蜜的，幸福的，然而，当默默地喜欢一个人时，而那个人又不知道，这种喜欢就是一种痛，一种悲哀、孤独，甚至是人生的一种绝望——
记不大清了，仿佛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很不幸，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所以，我知道那种感受，时而痛，时而悲哀，时而又感到莫名的绝望——但是，我又是幸运的，因为，在那么小的年纪，我就已经品尝到了这种感受，在以后的生活中，我还会怕什么呢！
没有谁知道我喜欢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更不知道我喜欢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而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我不奢望每天都能见到他，但只要是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影子，我就会很开心，很幸福，甚至整个的世界里都充满了阳光和欢乐。
然而，在大多的时间里，我却是处在非常痛苦、孤独的状态中，甚至，还时不时地感到莫名的绝望。
二
那男孩是我家邻居的亲戚，每年的寒暑假，他就会来亲戚家住上一段时间，几乎是整个假期。
他常常来我家找我兄长玩，而他每到我家，我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他是一个很能说，而且又调皮幽默的男孩，每当他和兄长在一起聊天时，大多半都是他在说，云山雾罩地说，有的没的，他都能说出个样子来，而且还胡吹乱编的，乱改上学时学的歌词，胡说八道地说些荤笑话……总之，他只要在场，所有的孩子就都成了他的听众。
其实，他改的那些歌词，甚至说的浑笑话都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罢了，而他的幽默和表演的才能才是真正让人忍俊不禁的。
譬如有一次，他穿了个短袖的白色体恤（那时叫短袖背心），胸前是一艘大轮船的图案，轮船的底部是几道水纹，轮船的旁边有两个大字，写着上海，我兄长说，这轮船是在海上……于是他就开起了丰富的想象的闸门，大书特书起来：大海呀，翻滚着巨浪，那大浪花，哗啦——哗啦——，这轮船在海上航行着……他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不停地说呀说呀……直说的在场的所有的孩子，除了我兄长能插上几句外，全都成了哑巴。
三
每当那男孩和兄长，或别的孩子们（当然也包括我）在一起瞎白话时，我就会像一个淑女似的在旁静静地听着，就是在这一时刻，我会觉得整个世界才是我的。
男孩子们聊天时，我是从来不多言，不插话的，只是在旁静静地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我的心。
那时候家家都有几个孩子，至少也两个，所以谁家都有哥哥妹妹姐姐弟弟的，或者是表兄弟姐妹一大堆，凑在一起很是热闹。
那男孩就有表弟妹，我们都是常常混在一起玩的。
记得一次，那男孩说了个浑绕口令:一个老头，爱打羽毛球，穿着蓝裤衩，露着子弹头。说完后大笑，然后问大家，啥意思。其实他是对那些男孩子们说的，也许他忘记了周围的女孩子，亦或他不以为我们女孩子能听懂，总之他就是说了。还不等谁搭腔，他表妹却抢着喊了出来，我知道，哥，我知道，可他就跟没听见似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不会说的。我不愿意引起他的注意或讨厌，我只想不被谁注意，默默地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
就这样的一点点期盼，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
四
不记得那种感觉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那男孩在我家玩，一个邻居家的女孩来找他，说他家人让他回家，他就跟在她身后走了。
当他们出门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那男孩伸手去拿那女孩的辫子……那女孩的辫子很长，那几天，她的辫子不是编起来的，而是用铁纤子在炉子上烫热后卷的，长长的卷曲的麻花辫着实好看。虽说不确定他是不是拿起了女孩的麻花辫，但那一瞬间，我的心却沉到了痛苦的谷底，整个人浸入到绝望中。
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诫自己：你什么都没有，你没有麻花辫，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你——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心锁起来，锁在无人能找到的地方——从今以后，你只有好好学习，努力学习，只有这样，你才会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爸妈，对得起你应该对得起的所有的人……
五
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地知道了，那种痛苦，就是“暗恋”——是不是有些不耻啊！
一直以为，暗恋是一种不好的行为，是会被人耻笑的，不然，怎么会不敢说出来，而是深深地藏在心底呢！
也许，所有的女孩都有过这种感受，只是不敢说罢了！
兄长离世后，那男孩不再来我家了，尽管他还是寒暑假里来他亲戚家——某一天下午，天色都有些暗了，忽然他却跑我家来了，只默默地坐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走了。多久没见过他了？他变了，变得一言不发了，此后的好多年再没见过。
那天下午，他脖子上戴了个黄色的脖套，看上去很帅气。
那天下午，我喜欢的男孩并没有让我感到心跳，更没有惊喜，只是略微感到悲哀——
若干年后，又看到了他，曾经的毛头小男孩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高高的个子有一米八，而且嘴巴上有一层毛茸茸的小胡子。
奇怪的是，他曾经的趴鼻梁怎么变成了直直的高鼻梁？看起来，女大十八变并不单单说的是女孩子，男孩子也是如此啊——而我的心却是平静如水，宛若见到一个陌生的人。
六
时过境迁……几年前，偶在街上遇见过他，他问我去哪儿……后来我想，如果当时不是和爸妈在一起，或许就是无缘，而且对面也不会相识，也不会打什么招呼的。因为，在我的心里他已然早就是一个陌生人了，对他而言，我可能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吧。
如今想想，既可笑又可悲。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还什么都不懂就被一个无辜的小男孩把心撞碎了！
难道不可悲吗！
但愿，所有的女孩曾经的“暗恋”不被人说笑！
二〇一〇.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