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过往
五年前。海鸥酒吧。
吧台内外，围坐了四男一女。
“郎杰出资八千万，占据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叶添锦出资六千万，占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高迈出资四千万，占据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齐军出资一千六百万，占据百分之八的股份。”
“陈思出资四百万，占据百分之二的股份。”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宣布，海鸥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四十三岁的郎杰很有领袖风范地挥了挥手，笑道，“前不久有人出主意，说是要把全国最优秀的民营企业聚集起来。每家企业至少出一个亿，凑个百亿资金，组成一家专门为民营企业服务的金融机构，解决民营企业融资困难的现状。哈哈，我们这些小人物，当然搞不出这么大的局面。不过，相信我，两个亿，已经足够海鸥投资起步了，足够让海鸥资产成为未来金融界的航空母舰！”
“哈哈，说得好！”郎杰话音刚落，齐军立刻摸了摸自己留着板寸短发的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齐军手臂上有文身，脖子上戴着金项链，乍一看就好像黑社会老大，浑身上下草莽气十足。一开口，俨然就是绿林好汉一般地嚷嚷：“兄弟我没有读过书，没啥本领。好在券商那边人头熟，券商只管交给兄弟就是！”
当齐军咋咋呼呼的时候，一旁的高迈不慌不忙，轻轻抿了一口茶。
高迈五十二岁，尽管鬓角已经微微有些发白，可毕竟是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一身西装革履，举手投足透着精明和干练，完全是职场高级精英的样子。
他明显不怎么喜欢齐军的表现，不屑地瞥了齐军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地道：“那我负责律师事务所！”
与此同时，在场的唯一女性叶添锦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慵懒地抽了一口烟，自信地淡然一笑：“那我搞定审计！”
“OK！”看到所有人都发言了，陈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他今年才刚刚三十出头，却已经是经济学博士、大学教授，地道的学院派。
故而哪怕他出资最少、年纪最轻，这一刻也毫不怯场，笑道：“审核方面如果需要疏通关系的话，相信我还是能够找几个师兄师姐帮忙的！”
“好！”郎杰再次开口，他站起来伸出手，意气风发地道，“来，让我们预祝海鸥资产尽早进入三板！”
说话间，其余四个人也同样站起来，同样伸出手来……
“三板？”
当叶阑珊说到这里的时候，帅朗的眉诧异地微微挑起。
叶阑珊就好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帅朗的脸，笑道：“怎么，你看不起三板？”
帅朗摇了摇头：“我就是个穷屌丝，哪里有资格看不起？但是……三板和主板终究是不同的吧。三板……在某些时候，可未必比一个明星私募基金更有号召力。而且，许多金融业务想要开展起来，我想也应该是主板更加容易吧。”
叶阑珊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是当然！问题是，呵呵，当初创立海鸥投资的，不过就是几个跟着海豚猎杀了一些沙丁鱼的海鸥。哪里可能一步登天。所以，成立海鸥投资，然后让海鸥投资上三板，仅仅是老师那个野心勃勃的计划最开始的一步。”
帅朗不由来了兴趣：“第二步呢？”
“第二步，自然是通过海鸥投资，收购一家真正主板市场上的上市公司。”
“借壳上市？”
“算是吧！”
“这怎么可能？”帅朗张大了嘴巴，试探着问，“收购一家主板的上市公司？两个亿远远不够吧！”
“当然不够！目前主板市场上，如果剔除那几家已经启动退市程序的垃圾企业，市值最小的上市公司，也有将近十个亿左右。”叶阑珊慢慢悠悠地道，“而且，当初这个出资，大家都是以各自资产入股折算出来的资金。比如，姑姑的出资，很大一部分来自这个酒吧。老师则是以他一手创立的私募基金海鸥投资入股。事实上，就算两个亿就够了，他们那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不过……”
说到这里，她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资本市场最大的魅力，就是用别人的钱，来扩张自己的版图。具体说来太复杂了。总之，就是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却又专业至极的资本运作手段，老师始终让海鸥资产的财务数据非常漂亮。这样漂亮的财务数据，确保了海鸥资产一次又一次顺利地增发。”
“短短五年时间，海鸥资产从成立再到进入三板，然后连续三次增发。每次都获得大量的资金，前后融资超过百亿。每次，这些巨额资金都被海鸥资产用十分激进、咄咄逼人的方式杀入二级市场。先是控股了一家券商，继而又收购了一家期货公司，跟着还联手其他公司，发起设立了一家人寿保险公司。”
“每一次这样的操作，又反过来推升了海鸥资产在三板的股价，促使海鸥资产成为资本追逐的宠儿，确保了海鸥资产下一次增发的顺利。以至于这几年海鸥资产的股价飞速飙升，哪怕最终扩展到五十多亿股本，股价也依旧徘徊在二十元左右，居高不下，硬生生把一个最初只有两亿资产的三板，变成了一家千亿资产的巨无霸。”
“更重要的是，无论券商、保险还是期货业务，都促使海鸥投资拓展了许多门槛极高、极难进入的金融业务，大大增强了海鸥投资的流动资金。另一方面，居高不下的股价，也让海鸥资产轻而易举就可以把股份质押给券商银行，换取现金。”
说话的当口，叶阑珊拿起了遥控器，按下了快进键。很快，大屏幕上不再是大海，也不再是海豚、海鸥和沙丁鱼了，而是一段又一段视频。每一段视频里，帅朗都能看到父亲郎杰的身影。
说实话，帅朗长得更像妈妈，瓜子脸，有些高冷的那种英俊，而父亲郎杰却是一张圆脸。论颜值，父亲可远远不如儿子。但是，总是笑着的圆脸，比帅朗更加亲和，更加阳光灿烂，感觉总是那么游刃有余、智珠在握。
郎杰也确实风光无限。视频里，不是在和领导合影，就是在进行隆重热烈的签字仪式。签字的一方就是海鸥资产，另一方则是叶阑珊所说的保险、期货、券商。更有些是郎杰站在看上去很高端的经济论坛的主席台上发言。总之，很牛很拉风的样子。
帅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想不到，十多年不见，父亲居然已经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来了。
一旁的叶阑珊这时也神情复杂地看着屏幕上郎杰所展现出来的这些成绩，轻轻赞叹了一声：“海鸥资产从两亿资金起步，发展壮大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不能不说是资本市场的一个传奇神话。”
如果说，最初郎杰教她如何开户、如何交易，只是心血来潮的举手之劳，那么，当她在交易上表现出令郎杰和姑姑都为之惊叹的天赋后，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老师郎杰和姑姑叶添锦的重要助手，可以说是海鸥资产从无到有整个过程的参与者。屏幕上的那一段段视频所展现的场面，她其实都在场。
如今的她，自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土里土气的叶小花，也已经知道，国债逆回购只有在每周四或者节假日前收益才会这么好，不可能天天赚那么多。单凭国债逆回购，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本金在一年内翻一倍的——当初老师郎杰当真只是闲来无聊，顺手帮她一把的同时，也带着善意小小地戏弄了她一把。
可越来越深谙资本市场的运作规则之后，目睹郎杰如何在这资本市场呼风唤雨的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资本市场是何等神奇，郎杰又是如何厉害。
“但是——”帅朗开口打断了叶阑珊的思绪，“海鸥资产既然这么强大了，为什么……”
叶阑珊定了定神，并没有马上回答帅朗的疑问，而是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于是，到了去年底，万事皆备，只欠东风。老师终于下定决心，收购一家名为长林的上市公司。”
见帅朗神情有些茫然，显然并不了解这家上市公司，叶阑珊主动为他解释道：“这是一家已经在主板上市了十多年的老公司。资产大约有三百多亿，质地相当不错。”
“为什么选择长林？”帅朗没有跟着叶阑珊感慨，他皱了皱眉，不解地问，“据我所知，主板市场二三十亿的上市公司并不少。反正只是要一个壳。收购一家小公司不是更容易更稳妥？”
“不错啊！”叶阑珊的眉，微微有些吃惊地扬了扬，就好像老师忽然看到自己的学生拿到了意料之外的高分。
叶阑珊嘻嘻笑道：“不愧是老师的儿子！一针见血！不过，老师选择长林，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方面，长林的规模虽然稍微大些，但是对于去年鼎盛之时资产千亿的海鸥资产来说，依旧只能算是小虾米。另一方面，长林集团拥有的一些资产，老师很感兴趣，很看好。这涉及他后续的资金运作。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