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男如云
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天光大亮,何玉的意识尚没有完全清醒,还想着今天闹钟怎么没响,等睁开眼看见头顶木质的房椽时她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异世界转生了,现在的她仅仅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柔嫩的肌肤,何玉努力回想着昨天的一切,穿越、女尊、绝世美男……这些对她来说的确跟做梦一样,可一觉醒来眼前的景象却告诉她,这全是真的。她关于前世的记忆并不模糊,可重生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又是什么力量让她来到了这个不存在的女尊世界?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何玉想累了,打算翻个身,可小婴儿的身子绵软极了,竟然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乖乖躺着,看头顶房梁上垂下的绣着经文的幡布发呆,那是一种她不认识的文字,上窄下宽,每个字都像个小三角。
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整间屋子,婴儿床边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完全没注意到王女已经醒了,屋里并没有焚香,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蜜味道,可能是花香?何玉长这么大从来没觉得空气这么清新过,没有现代都市的钢筋水泥,古代世界的环境出奇的好。她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美妙的时刻,不知不觉又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人轻手轻脚推门走了进来,正是奶妈鹭洲,她进来拍拍照看孩子的女孩,小丫头因为偷懒睡着羞红了脸,不过鹭洲并没有为难她,挥挥手示意她出去了,小丫头不好意思地跑了出去。透过敞开的门可见,庭院里是一群男人,一个个屏息凝神,伸长脖子往屋里望,又无一人敢上前。这群人无一例外穿着红色的长袍,里衬靛蓝色纹样,衣服的领口、袖口、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显得华贵无比。
何玉听见声音的瞬间就清醒了,她很想好好看看来人是谁,可着实没有爬起来瞅瞅的力气,索性闭上眼睛装起睡来。
鹭洲打发走小丫头后,顺手把案几边的小凳子拾起来,走到床榻边放下,瞥见何玉闭着眼睛似是还睡着,无奈笑笑,回头冲院子里等着的男人们做了个嘘声的姿势示意孩子还没醒,又勾勾手让众人进来。
那群男人见鹭洲招呼,鱼贯而入,硬是把不小的屋里挤满了,一个个都想凑上前看看,彼此压低声音交流着,一时间男人的低语混杂环佩叮当,真有够吵的。男人们骚动了一会安静下来,其中一个分开人群走上前,坐到何玉床边,他身量很是高大,剑眉星目,生的极端正,只是年纪较其他人等要长不少。男子伸手捏起何玉猫爪大的小手把玩起来,人堆里有人细声念叨着:“哎呦,还得是咱们王君阁阁美貌,看这王女生的跟块豆腐样,白白嫩嫩的。”
“王女粉雕玉琢的,来日成人必又是位神仙般人物,不知道要迷倒上京多少官宦家小哥。“又有人附和道。
塌边的男人笑着接茬道:“是啊,还记得思栖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小小的,王女却如此可爱,要不说哥哥我这臼头深目长壮大节的,比不得王君容颜姣美,颜色清丽。“
“呦,赵长使说笑了,谁家孩子生下来不是皱皱小小的,而今二郎温柔娴雅,体貌端方,跟您当年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鹭洲奉承道,何玉闭着眼听的仔细,每有人说一句话,她就跟着在心里分析一句。
“是啊,哥哥当年可是圣上从三百位秀男中亲选出来赐婚王姬的,若是哥哥都要自称臼头深目,我等可不得皆是歪嘴斜眼。”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引得屋里的男人笑作一团。
“你呀你,数你油嘴。”
“怎么,哥哥只自己谦虚得,到我就指作油嘴了,罢了罢了,今儿这吉服可沾不得油,不然侍身非给你说道两斛,好让小厨房烹肉煎菜。”
“瞅瞅这个明小子,二十多岁的人,儿子都满院跑了,还天天贫嘴,属实可恨!”赵长使嘴上虽然这么说,笑意却未减,看样子还是很喜欢对方的。
大家正笑着,旁边忽有另一名男子哀怨道:“王君阁阁天人之姿,不是我们比得了的,咱们是没这福分了,只可惜了青柚……“男子欲言又止。
青柚?这名有点耳熟啊……何玉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哦对了,这不是昨天在偏殿给王君表忠心那少年的名字么,没记错的话全名好像是韩青柚吧?他们不是怀孕那天三人行来着,也算……呃,是自己的小爹吧?虽说只能跟王君这个大爹对半分孩子,可生王女他也算中头彩了啊,为什么那男人说他可惜?可惜啥?
该不会是……何玉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彩民中奖五百万然后脑溢血的案例。
不过韩青柚当然不是太开心嗝过去了,不但没嗝,此时还正在这屋中与众郎君一处。经过昨晚他那一番陈情,王姬晨起就下了令,通知各房各院,业已确认王女系王君卢氏之女,与韩氏无关。上报的奏章也送进宫小半日了,因此此时韩氏是按寻常宫君服制装扮,随其他夫人以下的郎君来的王女院。
知道自己这阵还在风口浪尖上,韩青柚一直缩在人堆后头降低存在感,这会子听男子这么说,他几乎是光速滑跪:“叶长使,王女虽小,但面容清俊温润,美貌已与王君已有五六分相似,青柚何德何能,长使莫再如此说了。”
何玉也被赵长使揉捏地烦了,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心里纳罕,小爹怎么了?她迷糊着睁开眼,想看看韩氏,众人见王女醒转,全停了话茬看他,何玉眨巴眨巴小眼,先是一把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再者才有功夫端详满屋的男人。
一共十几位,高矮胖瘦年龄虽不一,但都生的均匀挺拔,眉眼清俊,个个是美男,换现代分分钟组团出道都没问题。这些人里何玉只认识韩青柚,他长相清丽柔美,在人堆里站着别有一番柔弱气质,其他人虽然也都是神貌各异的美男,可任谁猛然间面对这么多装扮相似的陌生面孔,也免不了一阵脸盲,多看了几眼,何玉只觉得头晕目眩。
何玉心下猜测这群人多半是府里的男妃。他们身着厚重的红衣,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仪容庄重,不像是来看孩子的,倒像是要参加什么严肃的集体活动,那位坐在婴儿床前的男子,也就是这些人口中的赵长使,看面相貌似三十五六的年纪,浓眉星目,端正雅致,正气凛然,仿佛下一秒就要扛上枪去打鬼子了,很是有种解放军战士的亲切感,本来何玉被他抓着揉捏很不自在,看到这脸登时气消了一半。
那被称做叶长使的男子听罢韩青柚的话笑起来,眉眼间媚态天然:“弟弟你看你吓得,我只是随口感叹一句而已,你何必如此拘谨呢。”说话间他伸手将韩青柚拉起来,韩青柚面上依然是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十分恭顺,起身后佯装畏惧地弓着身,颤巍巍道:“长使此言实在折煞侍身,侍身惶恐。”
“好了如蓝,大喜的日子何必如此。”赵长使稍稍厉色。
叶长使听赵长使如此说,即刻换上了副委屈懊恼的表情:“哥哥,是如蓝说错了话,如蓝心里心疼青柚弟弟,一时口快,不想惹得弟弟心里不好受,”边说边一脸无辜地望着韩氏,“青柚弟弟……你不会怪我吧?”
好强的绿茶气息!
从小阅片无数的何玉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出声了,生怕被殃及池鱼,何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不知道的是,眼下王府里最得宠的除了刁氏就是叶氏叶如蓝,王君得孕那阵儿到后院的次数就数叶氏最多,这一胎司寝局发下命帖前,叶氏一直自信孩子是他的,几个月来到哪里都趾高气昂,谁知道命帖发下来,孩子父亲偏是那个不得王姬心意的王君,连入府后只侍过几次寝的韩氏都沾了光,他反落得像个笑话。
叶氏本来出身就不低,平日里脾气又大,连王姬都要娇惯他的小性子,何况是王府里其他的郎君,若换是旁人抢了他的宠爱孕育孩子,叶氏早就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可王君不是他惹得起的,由此一来韩氏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今早王姬放话下来,府里人人都道韩青柚竹篮打水一场空,怕触韩氏霉头,连平日里交好的几个也不敢与他说话,现在叶如蓝当着众人的面又提此事,看似惋惜实乃嘲讽,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还要做出一副兄弟和睦的样子来。
“青柚不敢怪罪哥哥,只是青柚心里只愿王姬安康,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如今王姬和王女母女平安,青柚欢喜,哥哥又何来心疼一说。”
韩氏本来放弃孩子是为了避锋芒,他只侍过几次寝,夜里情势如何尚历历在目,自然不是如他所言没有夫妻之实……可如今府里的孩子都是男孩,王君、刁氏、叶氏对王女虎视眈眈,自己无宠无爱,得了这父君名头也是平白遭人妒恨。何况若硬着头皮争了这父君的位置,也是与王君并论,卢卿行是左丞卢侨独子,心高气傲,嘴上说的再好听也不会容忍和自己并论,自己若是真应承了这身份,难保日后他不欲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再者,他身份这般低微,这孩子不管是不是他的骨肉,有他这个父亲都有弊无利,如此一来,不如自己主动放弃,保全自己也荣耀孩子。
“呵,弟弟倒是知足常乐,不知道王姬是不是也喜欢这般贤德的弟弟呢,为何这王女降生的功劳,连杯羹也不肯分你,嗯?”叶氏上下打量着韩氏,以袖掩面,姿态娇柔却言语挑衅。
何玉听的小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人不但茶里茶气的,还阴阳怪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针对别人,这种人宫斗活到现在合理吗?
在场其他人也听不得这些,只是叶氏素来如此,没必要趟这浑水,韩氏一时间也面色凝重起来,本来想忍一时风平浪静,眼下,刚出生的孩子和到眼的荣华他都舍弃了,若折在叶如蓝这,实在是得不偿失,可细细思度,叶氏心里有怨,不肯就此消停,今日已然是要他出丑才肯罢休,此时做小伏低不是上上策,况且,叶氏本就刁蛮,若今日受了他折辱,恐怕以后的日子他会变本加厉。
韩青柚心里有了主意,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谦卑恭敬的模样:“蓝哥哥,王姬喜欢谁是王姬的事,我等只是深闺男子,怎能揣度到王姬的心思,更不敢有揣度之心,难不成哥哥每日在自己院里不想着修进男德,只一味地想王姬今日喜欢谁,明日喜欢谁么?”
“你——”叶如蓝被他一句话呛住了,只怔怔地立在原地瞪着眼,韩氏继续说道:“王姬已令下全府,牒文今晨已送入宫中,王女只王君一个父亲,此乃不争事实,青柚人微身贱,长使的戏言实不敢当,也请长使自重,莫要妄论王女血统。”他说完,对着叶长使深施一礼。
话音落下,叶如蓝脸色骤变,他原以为韩青柚是个软柿子,自己稍稍使点力,就能欺负上门,没想到这个小子竟这么倔强,还敢跟自己对唱一台戏,不但言语讥讽自己无德,还反手扣了顶妄论血统的帽子。他冷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打:“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抬举你两句反倒教训起我来了——”话未说完,被原本坐在一旁的赵长使攥住了手腕:“胡闹!叶弟弟,大喜的日子不要失了体统。”
叶氏还欲分辨几句,门外响起刁乐濯清亮的笑声:
“叶长使好大的架子,大喜之日要当着众兄弟的面动手,只当阁阁不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