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梦怪投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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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多图发现了什么

大恩禅师说的很清楚,不要再去砍柴了,可多图呢,又去砍了。何况天已经这么黑了。之前,我们刚刚到的时候,阿树让多图这么做似乎是出于礼貌。不过,渐渐的我发现,就算是那个时候,阿树让多图去砍柴,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柴火棚位置很好,”阿树解释说。“我和男孩儿干活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事情。更妙的是,我们把柴火送到需要的地方,就可以随意走动,查看周围的环境,尽管有几扇门关着,我们进不去。”

说话的时候,我和阿树正站在寺院的高墙旁边,俯瞰着周围的树林。那时候僧人们早已去做禅事了,四下里很安静。

“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我问他。“难道你怀疑这些好心的僧侣?”

阿树一只手举在额前,遮住眼睛,说道:“之前沿着那条路上山的时候,我只想找个角落躺下来,做做美梦。但现在我们到这儿,我总觉得这地方对我们有危险。”

“阿树,你肯定是累了,所以才疑心重重。这儿能有什么事让你不安心呢?”

“目前还没有确切的事情。可是,你想想啊。之前我到马厩去看我们的马,听到后面的马棚里有声音。是这样的,阿梦,另外那个马棚和我这里隔着墙,但我能听到那边还有一匹马;我们赶到的时候,我牵马进去,那里可没有马。后来我走到另外一边,发现马棚的门关着,门上还挂着一只大锁,没钥匙可进不去。”

“我想,这件事能有很多解释,阿树,未必有危险。那匹马也许之前在外面吃草,后来才牵进来。”

“这事我跟一名僧人提过,他们这里是不养马的,他们不希望用这种方式减轻负担。这久充分的说明,我们来之后,还有别的人来过。而且,这个人不想让人知道他在这儿。”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恩禅师提起过,说有一名重要的客人来见院长,所以他们的禅事才会推迟了。我们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十有八九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阿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你说得对,阿梦。睡一会也许能打消我的疑心。不过,我还是派小男孩出去了,让他多逛逛,和成年人相比,说他天生好奇,人家更容易相信吧。刚才,他回来报告说,他在那块地方听到有人呻吟,那儿,”阿树转过身,用手指了指,“就是人有病痛时发出的声音。多图跟着声音悄悄进了屋,发现那个房间门是关着的,门外面有血迹,有的时间久了,有的是新鲜的。”

“奇怪是奇怪,不过某个僧人倒霉,遇到意外,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许是在这台阶上摔了一跤也说不定。”

“阿梦,我承认,我并没有确切的依据怀疑这儿有问题。也许是出于本能吧,我真希望自己腰带上挂着剑。我感到担心,或许是因为这些墙壁在悄悄跟我说着以前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呢,阿树?”

“这个地方很久之前肯定不是什么寺庙,而是个山顶要塞,而且建造得很好,为的是抵御敌人。我们爬上山的那条累人的路,你还记得吗?绕来绕去,好像就是要让我们用尽气力一样?现在你往下看看,你看那些路上方的防御工事。以前守军就在那儿用弓箭、石头和滚烫的水来对付入侵者。那时候,如果能到达大门口,就算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要是爬上来可真不容易。”

“还有呢,阿梦,我敢打赌,这要塞以前肯定是在萨莱人手里,因为我看到很多萨莱人的记号,你看那儿——”阿树指着下面一条铺着鹅卵石的院子,院子周围有围墙——我猜,就是那儿,以前有第二道大门,比第一道更加坚固,但从那条路爬上来的入侵者却看不见,他们只看到第一道门,于是拼命攻击,但其实那是萨莱人说的水闸门,就像控制河水的水闸一样。守军可以先计算好,有意把一部分敌人放进去,然后关上水闸门,把后面跟上来的敌人挡在外面。这时候,放进来的敌人就在两道门之间,被孤立了,就在那个地方。他们人数不够,会再次受到来自上面的攻击。先将他们杀光,然后再放下一拨人进来。你明白这个道理吧,阿树。今天,这是个和平虔诚的地方,但用不着太费力,你就能看到流血和恐怖。”

“阿树,你教我看到的东西,让我震惊。请原谅我,是我坚持要来这里拜见八思大师的。”

“请不要这样说,阿梦。和你同行的这段时间,是我二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光。我只希望它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阿树深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打算说点什么,但是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

“我也可以打赌,这儿曾经有萨莱家族,从很远的地方逃过来的,到这个要塞里寻求庇护。女人、孩子、伤员、老人、病人。你看那边,之前僧侣们聚集的那个院子。以前,除了极度虚弱的人之外。所有人都会出来。在那儿站着,亲眼目睹入侵者在两道门之间哀嚎,像落入陷阱的老鼠一样。”

“阿树,这我就没法相信了。他们肯定会在下面的地方躲起来,祈祷长生天救他们脱难。”

“只有最胆小的人才会这么做。大部分人都会站在那个院子里,甚至爬上来,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宁愿冒着被箭或者矛伤到的风险,也要享受享受下面敌人的痛苦模样。”

我摇着头“你说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因为流血而感到快乐吧,哪怕流血的是敌人。”

“恰恰相反,阿梦。我说的那些人走过了一条残暴之路。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和亲人残肢断臂、惨遭蹂躏。他们经历了漫长的苦难,一路上死神就在身后,不过数步之遥,最终才到达这个地方,找到了这个避难所。这时候来了一支入侵的军队,人数众多。要塞或许能支撑几天,甚至一两个月。但他们知道,他们终将面对自己的末日。他们知道,现在抱在怀里的婴儿,不久将成为血淋琳的玩具,在这鹅卵石上被踢来踢去。他们知道,因为他们已经见过,他们是从那儿逃出来的。他们见过敌人烧杀掠夺,见过已经受伤,即将死去的年轻女孩儿,惨遭敌人轮奸。他们知道这迟早要来,所以必须珍惜要塞被围的头几天,这时候敌人要为后来的猖狂先付出代价。阿梦,换句话来说,对那些无法复仇的人来说,这是提前享受复仇之乐。所以啊,我才会说,你的那些萨莱人同胞会站在这儿,鼓掌欢呼,敌人死的越惨,他们就会越高兴。”

“我无法相信,树先生。尚未作出的行径怎么可能激起如此之深的狠呢?曾在此避难的那些好心的人们,应该到最后一刻还坚守着希望,看到有人受苦,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肯定都会感到怜悯和震惊。”

“我见过年长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脸上写着深仇大恨,像深不见底的海,有时候我自己也会感觉到那样的深仇大恨。”

“这让我无法接受,阿树,而且,我们谈的是一段野蛮的过去,希望它一去不复返。感谢唆鲁禾,我们的争论永远不需要拿到现实中来检验。”

多图回来了,阿树离开墙边,走下几级台阶迎接他。两人脑袋碰在一起,低声交谈了一会儿。男孩儿的样子有些激动,阿树则皱着眉头听着,不时点点头。我也走下来,阿树轻声说:

“多图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最好去亲眼看看。让他带路,我们跟着,不过,走路时要摆出无所事事的样子,说不定那边那位老僧人是有意留下来监视我们的。”

没错,一位孤零零的僧人,正在扫院子。走到近前,我发现他在喃喃自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多图带着我们穿过院子,进入两幢建筑中间的狭窄通道,那位僧人几乎都没有抬眼朝我们这边看,我们从过道里走出来,前面是个高低不平的斜坡,稀稀疏疏长着草,沿着一排不过一人高的枯树,有一条小路,通到寺院的外面。在黄昏的天空下,我们跟在多图身后,阿树低声说:

“我喜欢这个男孩儿,阿梦,我们可以调整原来的计划。让他在我身边多待一段时间,这对我来说很合适。”

“你把他留在身边要做什么呢?在凶险的海上奔波吗?”

“这个男孩儿性情特殊,他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勇士。”

“勇士?你难道想让他看到你刚才讲过的流血和恐怖?”

“你皱眉头了,阿梦。嘘,我们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路旁有三间木头棚屋,破烂不堪,每一间看上去似乎都要靠旁边的那间支撑着。潮湿的地面上有车轮的痕迹,多图停下来指给大家看。然后他带我们到了最远的那件棚屋。

棚屋没有门,一大块屋顶破了,能看到天空。我们一进来,几只鸟慌乱地飞走了,我看到,在这个阴森森、空荡荡的地方,有一辆粗制滥造的马车-----也许是僧侣们自己做的-----两只车轮陷在泥里。引人注意的是,马车车厢的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笼子。我走到近前,发现笼子本身是铁的。后背上有一根粗木柱,将笼子牢牢固定在下面的木板上。木柱上挂满了铁链镣铐,在脑袋那么高的地方还有个东西,好像是个黑色的铁面具,不过眼睛的地方没有洞,只在嘴巴处开了个小孔,车上以及车子周围,落满了羽毛和粪便。多图拉开笼子的门,又把门推来推去,铰链发出纸质呀呀呀的声音。他又开始激动地说了起来,阿树的目光在棚子里搜索着,不时冲多图点点头。

“真奇怪,”我说道,“这些僧侣竟然需要这么个东西。毫无疑问,这是某种祭祀仪式上用的。”

阿树迈步围着马车走,小心翼翼避开脚下的泥坑。“我以前见过一次类似的东西,”他说。“你可能认为,这个设备是让关在笼子里的人经受自然的严酷考验。但是,看看吧,这些栅栏之间的缝隙很大,我的肩膀都能过去。这儿,你们看,这些羽毛上沾了血,都硬了,黏在铁笼子上。所以,人锁在这里是送给山上的鸟的。他被这些镣铐锁住,根本没办法赶走那些饥饿的鸟。这个铁面具看起来很可怕,其实是仁慈的体现,因为带上面具,至少眼睛不会被啄瞎。”

“也许有什么更加温柔的用途呢,”我说道,但阿树又开始说话了,多图转过头,望着棚子外面。

“男孩儿说,他跟着车轮的痕迹走,到了附近悬崖边上的一个地方,他说,那儿的地上车辙很深,表明马车经常停在那个地方。换句话说,这些迹象都表明我的猜测是对的,而且我也能看出来,这辆车不久前还被拉出去过。”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阿树,但我承认,现在我开始和你一样感到不安了。这个东西让我脊背发凉,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我们就回去吧,阿梦。不要再待在这儿了。”

我们走出棚屋,多图又一次在前面领路。他突然停了下来。在前方昏暗的暮色中,我看到一个穿僧袍的身影,站在长草之中,离我们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