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梦怪投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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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班尼山上的寺庙

现在我目之所及的这片山,我曾经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来到这里。

而当我真正的走近它时,总像是一种践约而来的熟悉的相逢。在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前世我们似曾相识,是擦肩而过,或者,有过一段无法尘封的往事隐约埋藏在心底。

刚上山时,太阳慢慢地西沉下去,金橘色的光芒从云层后面四散射出,照在苍劲的班尼山上,为它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色,绿树青翠,斜阳温暖,犹如一幅画大气、静美。

我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睡。僧侣们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楼上的房间,不需要抵御从泥土里冒出来的寒气,这令人欣慰。但是,在高出地面的楼上,我总是不大睡得着。哪怕是谷仓或马厩过夜,我爬上梯子,往往也难以入睡,总是担心着身体下方那个巨大的空洞。

今晚我睡不着,也许是因为上方的黑暗中有鸟。现在,鸟儿基本上都沉寂下来,但不时会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巨响,或者是翅膀拍打的声音,我心里就想着:阿兽是在哪里了?在做什么?会不会去往塔塔城?要是此刻他在的话,会用双臂抱住我,不让空中飘下来的难闻的羽毛落到我的身上。

今天早些时候,我们刚刚进入房间时,鸟就在那儿。那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这些乌鸦、林鸽、山雀,都在椽子上低头看着我们。

或许,睡不着觉是因为多图一直在叮叮当当劈柴,那声音现在仍旧在寺院里回荡。阿树很快就睡着了,没受这声音影响;房间中央有黑影,我知道那是桌子,之前我们在那儿吃饭的,桌子那边,在房间的另一头,多图也已经入睡,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僧侣们禅事结束后出了会场,过了很久才渐渐散去。有几次我几乎快睡着了,却被下面的说话声音吵醒了。有时候有四五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往往带着愤怒或者恐惧。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说话的声音了,可就在我又一次慢慢进入梦乡时,我心里总觉得房间窗户下方还有僧人,不止几个,而是几十个。穿着袍子,默默地站在月光中,听着多图劈柴的声音在寺院中回响。

之前,落日的余晖洒满房间的时候,我曾朝窗户外面看过,似乎寺庙里所有的人都在那儿------四十多僧人------三五成群在院子里等候。人群里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氛围,好像他们都不希望谈话被人听到,哪怕是他们自己人。我看到,有些僧人看对方的眼神中有敌意。他们穿的僧袍都是同样的褐色布料,有的缺顶帽子,有的缺条袖子。他们似乎急着到对面那幢大石头建筑里面去,但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大家显然都很焦躁。

我朝下方的院子里望了一会儿,这时传来一阵喧嚣声,我身体探出窗外,朝正下方望去。我看到了建筑的外墙,白色的石头在阳光下显得发黄,外墙上凿有楼梯,从地面一直通到我跟前。楼梯半腰上有一位僧人-------我看到他的头顶------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放着食物。那人停下了脚步,以调整托盘的位置,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很紧张。楼梯年久失修,磨得高低不平,外侧没有栏杆,人要紧贴着墙壁攀爬,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一头栽到下面的硬鹅卵石上。不仅如此,正在上楼的这位僧人好像腿还有些跛,可是他继续往上爬着,很慢,但很稳。

我走到门边,打算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但这位僧人-----我们很快就知道了他是大恩禅师-----坚持要自己把托盘放到桌上,还说:“你是我们的客人,那就让我来招待客人吧。”

那时候多图已经走了,也许空气中已经回响起了多图劈柴的声音。因此只有阿树和我在木头桌子旁坐下来,心怀感激地享用食物。我们用餐时,大恩禅师高兴地说着话,有时候好像梦呓一般,谈以前的路人、附近小河里能抓到鱼,以及去年冬天死前一直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一条野狗。大恩禅师上了年纪了,但精力不错,有时候他从桌旁站起身来,拖着那条坏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还不时到窗户前看看下面的僧人。

与此同时,在我们头顶上方,那些鸟一直在屋顶下面来回穿梭,偶尔会有羽毛飘下来,落在食物上。阿树本打算把鸟赶走,但我担心僧人们也许喜欢这些鸟,所以示意他不要这样做。后来,外面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留着黑胡子,满脸通红,闯进了房间,让我大吃一惊。

“魔鬼!魔鬼!”僧人仰面瞪着椽子,喊道。“我要把它们浸在血里。”

新来的僧人拿着一个草袋子,这时他伸手进去,掏出一块石头,朝鸟群中扔去。“魔鬼!该死的魔鬼,魔鬼,魔鬼!”

第一块石头刚弹回地面,他又扔出第二块石头,接着是第三块。石头落地的地方离桌子有些距离,但我已经用双臂抱住了脑袋,阿树站起来,朝留着黑胡子的僧人走去。但大恩禅师先到,他抓住那人的两条胳膊,说道:

“弘吉,住手吧,安静一下!”

这时候,鸟儿发出尖叫声,四散乱飞,留胡子的僧人高声喊道:“我知道它们!我知道它们!”

“安静下来,年轻人!”

“你不要拦着我,它们是魔鬼派来的!”

“弘吉,它们也可能是长生天派来的,我们还不知道啊!”

“我知道它们是魔鬼!看看它们的眼睛!如果是长生天派来的,怎么会用那样的眼睛看着我们呢?”

“你安静一下,我们这儿还有客人。”

听到这话,留胡子的僧人注意到了我和阿树。他愤怒地瞪着我们俩,然后对大恩禅师说:“为什么这个时候带他们到这儿来?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们不过是路过的老实人,我们很高兴招待他们,这是我们的传统。”

“大恩禅师,你把我们的事情告诉陌生人,我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愚蠢了,你看,他们在监视我们。”

“他们没有在监视任何人,他们对我们的问题也没有兴趣。他们自己的问题就够多的了,我相信。”

突然,留胡子的僧人又拿出一块石头,准备扔出去,不过,大恩禅师及时拦住了。“回去吧,把袋子放下来。好啦,袋子留给我吧。你这样拿着袋子跑来跑去,是不行的。”

留胡子的僧人甩开大恩禅师,急切地把袋子抓在胸前。大恩禅师听凭他获得这小小的胜利,带着他来到门口,就在他转脸怒视着屋顶时,轻轻地把他推到楼梯上。

“下去吧,弘吉。下面的人想你啦。回去的时候,小心不要摔跤。”

那名僧人终于走了。大恩禅师回到房间里,一只手挥舞着,赶走空气中飘着的羽毛。

“我给两位道歉。他是个好人。但这种生活让他变得焦躁不安。请坐吧。安安静静地把东西吃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了。”

“不过呢,禅师。”我说,“那人说我们在不方便的时候打扰你们,也许他说得对。我们绝对不想增加你们这儿的负担,八思大师的智慧大家都知道,只要您让我们快点儿请教他一下,我们马上就走。我们能见他吗?有没有消息?”

大恩禅师摇摇头。“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姑娘。八思大师的身体不好,院长下令,除非院长亲自许可,否则谁也不能去打扰他。我知道你们急着见八思大师。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这儿,所以你们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跟院长说一下。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时候很忙,刚刚又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要见院长,我们的禅事又推迟了。我们大家在等着呢,院长却回到书房和客人谈话去了。”

阿树一直站在窗前,看着留胡子的僧人顺着石阶走下去,这时他手指着外面,说道:“好心的禅师,那是院长回来了吗?”

我走到阿树的身旁,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形,神态威严,迈着大步走到院子中央,僧人们都停止讨论,纷纷朝他那儿聚拢过去。

“啊,没错,院长回来了。现在,请你们安静地把东西吃完吧。八思大师的事情,还请耐心一点,恐怕要等到禅事结束,我才能告诉你们院长的决定。但我不会忘记,放心吧,我还会帮你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