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在我思虑之时，这儿的情况发生了变化。现在大家甚至开始指着小男孩儿了，照顾他的女人回蹬着人群，似乎是要保护他。

我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个孩子能安全回来已是万幸了，想想他那双稚嫩的眼睛见过的事情，可以说他平静的让人惊讶，但是有些人却在为孩子的事情争吵。

那个男人在对人们说话，语气里有恳求的意味。听起来好像他在指责什么人，我能感觉到人们的情绪发生了变化。钦佩与感激逐渐被其他情感取代，周围的人声音逐渐高起来，声音里有疑惑甚至恐惧。男人又说话了，声音严厉，同时指着身后的男孩。这时，阿树走了过去，站在男人身旁，开始说话。“男孩儿已平安回来，食人兽也都杀死了。它们不再在村庄大门外面游荡了，一桩让人害怕的大事可算是了结了。大家不要忘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放过这个男孩儿吧。”

一部分人更加直接地表示抗议。我身后有个声音喊了起来，“看他的伤口。”

顿时四下一片喧哗。阿树提高了声音，人们安静了一会儿，但叫喊声立刻又恢复了。

我看到，那个男孩没动地方，仍然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的后背，显然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混乱。照顾他的女人已经退到一旁，眼神疑惑，看看男孩儿，又看看人群。

有个人拉了一下我的胳膊。是昨天，在长屋外，蹲在石板上洗衣服的大孩子。“快点，树先生让我带你离开，他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怎么会”我迟疑了一下，看向人群中的阿树。

阿树示意我跟着大孩子离开，可我的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得救的男孩儿。

阿兽，是阿兽救了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他还是离开了部落。我开始有些后悔了，我走时应该和他告别的。

无论何时何地，阿兽始终都会像停留在光年里的星星，发着光等着我。他会站在我的生命里，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维持等待的姿势，微笑着。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吧。

在很久之前，在夜空璀璨的时候，我和阿兽躺在草地上。

我们躺在干燥舒软的草地上，头对着头，接着牵起对方的手。这时，视野上方的星星在竭尽全力地发光。

“欸，刚好有两颗哇，看到没”我惊呼起来。

“不如就许愿吧”我独自起哄，“就这样，好。”

我就那样躺着还径直伸手指向他的星星：“和你在一起啊”

我温暖的笑着，捅了捅阿兽的肩膀，他也伸手指向自己的星星“和你。。。。在一起。”

当我快吃罢早餐时，阿树回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下，眼神迷茫、心事重重。

“那个男孩已经平安了，对吧，阿树”过了好一会儿，我说道。

“他虽然回来了，安全却谈不上。”阿树的身体从桌子那边探过来，压低了声音，尽管周围没有其他人。“和这些野蛮人在一起，我自己也觉得奇怪。还不如住在老鼠洞里。”

“怎么啦，阿树，感觉要发生激烈的争吵，我就离开了，现在还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离开是对的，阿梦。这些异族人太激动了，相互争吵，几乎要抠出对方的眼珠子。如果他们在那时候发现人群中有个萨莱人，接下来会干什么呢？我都不敢想。男孩儿多图平安回来了，但是，村子里开始庆祝的时候，女人们在他的胳膊上发现了一个小伤口。我亲自看过，和孩子摔跤跌伤差不多。可是那些女人，还是他的亲戚呢，却说那是被咬出来的伤口，今天上午，整个村子都这么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和也客只好把那孩子锁在棚子里，哦，我还没告诉你，也客就是那个杀死食人兽的英雄。就是这样，他的同伴、他的家人，仍然在门口扔石头，叫喊着要把他拉出去杀掉。”

“这怎么可能呢，阿树？”我问。“难道又是迷雾的原因，让他们忘记了孩子最近的可怕遭遇？”

“是这样就好了，阿梦。这次他们好像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异族人的目光，超越不了他们的迷信。他们相信，小男孩既然被魔鬼咬了，很快就会变成魔鬼，在村子里为非作歹。他们害怕他，也客昨晚将他从一场厄运中救出，但如果他留下来，恐怕还会遭遇更可怕的厄运。”

“阿树”我说，“这儿肯定还有明智的人，为大家讲讲道理吧。”

“就算有，数量也太少了，就算能够命令大家节制一两天，不久无知者就会占上风”

“那怎么办呢？”

“我和也客今天早上讨论了一下，我们离开的时候，把男孩带走------这当然有点强人所难-------然后把他丢在某个遥远的村子，这样他还有开始新生活的机会。阿梦，在没有和你商量的情形下，我就几乎答应了这件事情。这让我心里感到愧疚，可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阿树站起身来，温柔的看着我。

“实际上，你现在该去看看孩子是不是安全，然后问问也客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带他走”我笑着说。

“我说什么来着，阿梦，你真是一个体贴善良的人”。

我看着阿树走出门廊，大步穿过洒满阳光的庭院。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我微微侧着脑袋，看到院子里有一群孩子，在小溪上的石板桥上玩平衡游戏。就在我看的时候，其中一个发出一声尖叫，掉进了水里。

当我走到长屋外，看孩子们玩耍时，听到有人从上面向下喊，我四处张望，在高高的防御墙上发现了也客，蹲在一个瞭望台上。

“很高兴看到你在这儿。”也客朝下面喊着。

“是的，还在这儿”我朝防御墙走了几步，喊道。“阿树去找你了，就在刚刚。”

“我过来是想同你说几句话，我知道这有些冒昧，不过我承诺，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好啊，你要我上来吗？”

“随便你吧。我倒是很愿意下来，不过上午阳光明媚，这儿的景色能振奋精神呢，如果你不嫌爬梯子麻烦的话，我想请你上来看看。”

我小心翼翼一级一级上了梯子，来到也客跟前，他向我伸出一只手表示欢迎。

“实际情况是，我请你上来，可不是要欣赏田园风景的，”也客说，“而是要避开闲杂的耳目。我想，男孩多图的遭遇，你已经听说了吧？”

“阿树跟我说过，真是坏消息。”

“所以，请求你们今天把他带走。我和阿树说，可以把他丢在某个遥远的村子，跟人家编个理由，就说孩子是在路上找到的，没吃东西，又迷了路。但我担心，这个计划救不了他。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下个月，明年，男孩会发现今天的麻烦又来了，那时候情况会更加糟糕，因为他来的时间不长，又不知道他属于哪个部落。你能明白这种情况吗，阿梦。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阿梦。”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也客。”

也客刚才说话时，一直凝视着前面的风景。风把一缕头发吹到脸上，他伸手把头发拨开。这时候，他似乎突然在我的面孔上看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竟忘记了自己在说什么。他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我。然后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

“原谅我，阿梦。我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坦白。在昨天之前，我对这个男孩多图的遭遇一无所知。事实上，并不是我救了他。而是两名萨莱勇士做的这件事情。我只是负责把他带回村子。”

“显而易见，也客。你把多图安全的带回了村子，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个男孩虽然在妖魔手里待了好几个时辰，举止却镇定自若，让我非常惊讶。想到这个男孩儿的厄运现在几乎已成定局，我感到十分痛苦。因此，我一直在想办法。”

“我和阿树很愿意尽力而为。”

“你想，如果把孩子带到某个遥远的村庄，毫无疑问是某个扎鲁人的村庄，除掉也迷里之外的任何一个扎鲁人的村子。但正是在扎鲁人的村子里，男孩才永远不会安全，因为扎鲁人都有关于男孩伤口的迷信。但是，如果把他留给萨莱人，就算故事传到那儿，也不会有危险。因为萨莱人知道这是胡说八道。”

“你不是说我长得不像萨莱人吗？”

“你还在为我今早的无理而生气吗，阿梦。”也客激动地晃动着身体。“我是扎鲁人，但我对萨莱人毫无敌意。你和那两名萨莱勇士一样，让人尊敬，我对你们只有感激之情。请你相信，我可以向你们的祖先唆鲁禾起誓，即便是骤起的迷雾，也不会湮灭我的感激之情。”

我伸出手去扶着也客，防止他因为太过激动而掉下防御墙。“我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我和阿树听到男孩多图的困境都很难过，如果能帮助他解决，我们会很高兴的。我和你保证，以祖先唆鲁禾的名义，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善待他的。”

“我实在太开心了。我去告诉阿树，想办法悄悄把孩子从谷仓带走。请你们在南门等我。我马上带我的马和多图过来。阿梦，非常感谢你帮忙克服困难。你真是一个体贴善良的人。”也客纵身一跃，从防御墙上跳下了地面。

他展开双臂，示意我也跳下去。我拒绝了。

“你还是快去告诉阿树吧。我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我轻快地挥挥手，他这才不太情愿的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