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亲的咒语（组诗）

一、喊魂

“芳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芳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芳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贤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贤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贤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立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立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立伢子呃——快回了哦！”“回来哩呃！”

晚饭前，母亲在大门口一丝不苟地重复三遍

把我们兄弟三人

丢在山里的魂 丢在沟里的魂 丢在田里的魂 丢在水里的魂 丢在远处的魂 丢在近处的魂

被惊掉的魂 被吓掉的魂 被拉掉的魂……

喊回来

我们在灶边应答着，一丝不苟

开饭了，特别香

（而今，我丢魂了，却再没有人喊我回家！）

二、拍拍

“一拍拍，宝宝不吃金花（惊吓）！”[1]

“二拍拍，宝宝不吃银花！”

“三拍拍，宝宝不吃铜花！”

幼年，我坐在脚盆里洗澡

母亲捋一次水，在我背上拍三下

每拍一下，说一句

我笑着，拍击着水

盆里的水晃荡着

而今，生活的水也晃荡着

我拍击着，笑着

三、空心

“人要聪明，火要空心，

烧不燃就用吹火筒！”

母亲用火钳往炭火灶中心

捅了捅，轻抖几下

一小阵煤灰升腾

灶口烛起蓝火苗

母亲用铁夹往柴火灶底部

扒了扒，挖出一些柴灰

柴火立刻笑出声来

熏眼睛的烟散去

柴火灶边，还有一个吹火筒

柴火冥顽不化垂头丧气的时候

母亲把吹火筒抻进去

只消那么轻轻

一吹

生活立刻燃起信心

注释

[1]故乡方言中，“花”与“吓”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