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读不懂诗歌您别笑(代序)
我找到了一些特朗斯特罗姆的诗作,反复研读,越读越发迷惘:我大多不能很好地读懂,他凭什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对他的诗歌,我基本读懂了的仅《牧歌》、《罗曼式穹顶》等寥寥数首,完全不知所云的也有一些。大多是介于半懂不懂之间:有的某一节某一句好懂,但全诗串起来就不知怎么回事;有的能明显感觉到全诗的涵义,但对一些词句所表达的意象难以和诗义有机联想起来。顺便说一句,读艾略特的《荒原》也是这种感觉。
是翻译的问题吗?瑞典人读他的母语原著时也如此吗?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作为一个读诗写诗二十余年的“资深者”,读不懂国内许多诗人的诗也是常事。
现代诗以晦涩为取向似乎不可逆转,特朗斯特罗姆获奖似乎就是一个有力的佐证。他自有一套私密的语言表达体系,他写出他的所思所感,至于你懂与否,懂多少,那就是你的事了,他似乎不关心这一点。
中国的传统诗歌,是不存在不太懂的问题的,历数《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元曲,指点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所有时代和诗人的作品,除了一些字词用典因历史演变需解释外,诗的意义一般是不难体会的;大约只有李商隐特别一点,他的有些诗略微晦涩一些,但他的一些名作还是相当好懂的。好懂,是中国诗歌和文学的传统。而发展至现代诗,与域外诗歌相交媾,就产生了“晦涩”这个杂交品种了。
这是进化呢,还是退化呢?是进步呢,还是退步呢?是独辟蹊径呢,还是钻牛角尖呢?
《十五的月亮》能被亿万人所传唱,而莎士比亚歌剧却只有少数专业演员会唱;一听《梁祝》就能听出哀婉欲绝,但听贝多芬的交响曲呢?具体到写作及文化艺术,有人主张“大众化”,有人则高举“永远为有限的少数人”之大旗。于是,“大众化”路线者抨击“有限的少数人”坚守者,而后者又对前者嗤之以鼻。但是,我想,“大众化”路线者对伯牙摔琴也是赞赏有加的吧?他的作品可是全世界也只有一个人懂啊!同样,“有限的少数人”坚守者对流行歌曲风靡全球不反对吧?或者即使鄙视也无可奈何吧?
其实,下里巴人不是问题,阳春白雪也不是问题,更何况,即使是“旧时王谢堂前燕”,也会“飞入寻常百姓家”。
17世纪,笛卡尔创立了解析几何,把几何和代数完美结合,是当时的顶尖数学理论,现在成了初中数学内容了;18世纪前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和微积分,也是当时的顶尖理论,现在成了大学的普通教学内容;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时,几个人能懂?而现在许多科学家已广泛应用它以探索宇宙奥秘。同样的,2011年底,欧洲科学家在实验室中发现中微子的速度超光速——相对论又将被突破,恐怕暂时懂得的人不多吧?科学和艺术是相通的,都是人类高级精神产品,总是会不断地突破,不断地从实验状态走向应用状态。
正如一片园林,需要草,需要普通花木,也要有珍稀花木才佳;或者说,正如一片森林,乔木层、灌木层、草本层、地衣层,各得其乐,各取所需,不好吗?泉水叮咚它的,流水哗哗它的,瀑布轰鸣它的,不行吗?
由此,还须吞了口水,低下头,捧出一颗虔诚的心,确信,达芬奇的人物画像逼真无遗,他是大师;毕加索的人物画像莫名其妙,他也是大师。袁隆平搞杂交水稻,提高产量,填饱了那么多人的肚子,是功德无量的;霍金仰望星空,奇思妙想,不知他在干什么,也是功德无量的。一本青春小说,卖出百万册,不要指责他滥俗;一本高端理论著作,仅印一百本,不要说他不值钱……
由此,只要你是虔诚的,写不写,在我,读不读,在你;怎么写,在我,怎么读,在你。至于我,还是捧起特朗斯特罗姆的诗作,慢慢啃吧。
20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