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锅上的家庭:家庭问题背后的心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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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从父亲开始——去除父亲的疏离感

我微笑着对母亲说:“你找到他了!”问话的内容直接导向正题。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是的,他当时是在下课后从学校走回家的路上,显然走得‘非常’慢。”

听起来是责备丹上次没来参加治疗。

我对丹说:“你觉得自己上次为什么会被家人选为缺席者呢?”

他似乎听懂了我话中的含意,回答道:“我不知道啊!那一天大概是我的好日子吧,也许他们可以借此把气撒在我身上。”

“别小看你自己!我认为你所做的要比这更了不起。你是在帮助家人决定是否要继续留在这里,现在既然大家都认为值得试试,那我们就要开始了。”丹先前的不在乎消失了,看起来甚至有些害怕。我的用意是想在家庭治疗前,至少向他表示一些支持。

大卫很焦急地说:“那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卡尔很快接着说:“当然可以啊!就从你开始好吗?”

“我想从我太太开始比较好,她比较了解情况。”

“正因为这样才更应该从你开始。如今很多父亲通常都是家里的局外人,所以我想先听听你对这个家的看法,或许你的见解反而比较全面。”卡尔在做一件有趣的事,他正引导着谈话。他在给父亲施压的同时,又在恭维他,照顾他的感受,在过程中使他难以抗拒。

在现代家庭中,父亲通常置身事外,常常在参与家庭治疗时感到不自在,布莱斯先生尝试把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就是个典型。我们如果任其发生,就会酿成错误,因为,他虽然极力想把焦点引向他太太,但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的话,他很可能又会对此不满。一般情况下母亲总是家人心理上的中心,因此,我们若很快将目光转向她,便会给父亲一个使自己愈发疏远于家庭的借口,最后他在治疗中会觉得被隔离和孤立,一如他在家里的感觉一样。最有可能迫使家人放弃治疗的,就是父亲。为了及早带他进入状态,我们有意将治疗从一开始就引向父亲那边。因为女人在人际关系和情感世界里的经验比较丰富,所以我们试图补偿男人的这种经验上的不足。同时我们更明确表示,我和卡尔两人负责引导面谈,包括谁什么时候该说话,以及该对谁说。此时,治疗过程中再次出现了必要且令人不舒服的摩擦,以及对权威的挣扎。

父亲迟疑了一下,“嗯!好吧!”

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他的双肩在重压下变得松垮,眉头紧锁着,脸色也因不安显得苍白。“克劳迪娅——”他停顿了一下,琢磨着恰当的字眼。“她有困扰,我是说心理上的困扰,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我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者如何开始的,但去年开始越来越糟,最近这简直变得让人无法忍受!”

我料到他会谈克劳迪娅,但更有意思的是他话中透露的另一个信息:“你说‘这’令人无法忍受,听起来似乎不只是克劳迪娅,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发现被两个密切合作的人围攻时,父亲看来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卡尔和我坐在一起,所以他只要稍微转一下头就能看见我。

他叹了口气,“‘这’就是持续不断的争吵。通常是发生在克劳迪娅和她母亲之间,她们几乎可以为任何事吵架——克劳迪娅的房间、学校功课、朋友、外出打算、衣服。克劳迪娅几乎永远在和她母亲对着干。”

“那么你的处境如何?”卡尔问道。

父亲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我不知道,我经常觉得卡罗琳对克劳迪娅太严厉了,因此有时我会护着克劳迪娅。当然这样会惹得卡罗琳老大不高兴。有些时候我也生克劳迪娅的气,尤其最近,所以我会加入卡罗琳那边,克劳迪娅为此几近崩溃。有时我也试着抽身不管,但是没有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怎么个绝望法?”我问。

“呃,克劳迪娅昨天半夜两点半才回的家,而且还是这星期第一次在家。我们不知道她都在哪儿睡、和谁在一起。她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她那乱七八糟的房间里,收音机开得很大声。一个月前,她甚至离家和男友一起搭便车旅行去了。”父亲的脸色很苍白,他担心地偷偷瞄了女儿一眼。

克劳迪娅坐在他身边,僵直、沉默、目光低垂。她穿着褪色的粗布短袖衬衫和脏兮兮的泛白牛仔裤,用一个手工做的银发饰扎着头发,颈上绕着一串细银链,上面垂着一块不规则的宝石。这对母女看起来完全不同:母亲仍旧穿得和上次一样雅致,女儿则几乎仔细按照同龄女孩的随意风格在打扮。但是,两人同样都戴着特殊的银饰——这种相似令我感到好奇。

父亲继续往下说,声音逐渐变得有力且具攻击性。“但是,如果它只是一场争吵,如果克劳迪娅只是在大吵大闹后离家出走,我还不会这么担心,可事情远比这更糟糕!克劳迪娅曾经好几次谈到她的人生观,对我来说,不仅很复杂,也很令人不安。她谈到现实的五个层面,最深的那些层面都很无望惨淡。克劳迪娅是个诗人,也有音乐天分,但最近她的诗大多与死亡有关。”此刻他的话听来像是发怒,实际上却是痛苦,他试图这样刺激女儿,以便接近她。看来他似乎成功了,因为当他说话的时候,克劳迪娅泪如泉涌。她静静地哭泣着,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淌下来。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有点肿,之前她肯定也哭过。

父亲准备接着讲,好像一旦开始,就必须说出个结果来。“还有很多问题。克劳迪娅身体不好,经常有莫名其妙的疼痛和找不出病因的耳鸣。”看来有关克劳迪娅的陈述越多,她就越显得沮丧和苦恼。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泪光闪闪两眼无神地坐在那儿。我不禁怀疑她是否有精神分裂症。抑或只是极度沮丧焦虑。她的疼痛可能来自沮丧,耳鸣则可能是焦虑的缘故,但是那所谓的现实的五个层面,听起来却有点不妙!

我们很快就把焦点放在了克劳迪娅,所谓“病人”身上。因此面谈似乎无可避免要转向她,她的生活、症状,以及对问题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