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元宵闹
元宵如期而至。
齐府里的姑娘们,不管是小姐还是服侍小姐的丫鬟,都显得格外兴奋。
就连齐翩然这种的,也难得露出了喜悦之情。
而且难得的,天公作美,今日阳关普照大地,给这冬日带来了温暖。天气这般好,晚上就更好出行了。
齐梓珊怕冷得很,想着要出府,不像在屋子里有地龙暖着,火炉烤着,便恨不能在身上多穿几件。
层层裹下来,就又成功地将自己裹成了糯米团子。
齐梓珊不乐意跟齐翩然似的弄得老成,本想继续扎两个小鬏鬏,可烟云死活不同意,认为这种重要的难得出去的日子应该打扮得好看点。
到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梳个垂在两边的挽月髻。
这样一来,既符合齐梓珊的年纪,又比小鬏鬏要精致。更重要的是,这个发髻的名字齐梓珊很是喜欢。
怕元宵节街上人多手杂,齐梓珊没让烟云拿贵重的首饰戴上。但为了不丢了身份,还是戴了一支金钗,两支镶宝石银簪。
只是手上脖子上便是一切从简了。
齐府的几个姑娘都在大太太院子里集合,大太太一切看过了,又嘱咐了几句后,这才让人领着出门。
大房的四个姑娘坐在一辆马车上,等到了距离湖畔不远的市集路口,才从马车上下来。
二房只有一个齐露,三房原本有一个庶出的女儿齐冰冰,只可惜有些感染风寒,李姨娘便阻了她出来。
而男孩子们一向是与姑娘们兵分两路的,一下了马车就叫唤着混在一起,玩开了。
于是后面的马车里,下来的只有齐露一人。
大太太是嘱咐过要让齐家四姐妹待在一块行动的,却没有交代要带上齐露。
齐涟漪朝后台看了几眼,齐露站立在马车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偏偏要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齐涟漪或许是觉得她孤零零一人有些可怜,一向胆小的她竟主动开了口道:“你们看,露堂姐就一个人……咱们叫上她吧?”
齐露与齐茉莉同岁,又是二房嫡出的独女,性子高傲不说,家里人也宠得紧。齐茉莉平日里与她就有些不对付,如今见她孤身一人,心里多了几分讥讽,嘴上说道:
“人家是二房的宝贝千金,哪里会乐意跟咱们在一块?五妹妹,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走吧走吧,人越来越多了。”
说完这些,便第一个转身往市集里走。
齐涟漪被说得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反驳。齐梓珊对齐露没有很多的感情,她们的交集不多。
权衡利弊之下,觉得没必要为了她再次跟齐茉莉闹僵,于是便跟着齐茉莉一块离开。
不过,齐露怎么说也是堂姐,齐梓珊悄悄吩咐身边的烟云,让她找一个跟着的婆子去同齐露说一声:
“若是露堂姐愿意跟咱们一道,就让她赶紧跟上来,若不是不愿,那就让婆子跟在她身边,也多一重保护。”
烟云听了连忙不着痕迹地走到后面,跟一个婆子说话去了。
在市集一路逛过去,齐家四位姑娘都各有收获。
齐梓珊买了几盏样式新颖的花灯,还拎了一个兔子头形状的花灯,配上她今日的着装煞是可爱。
只是没想到,刚到河边就遇到熟人。
“齐六小姐?”温铭一眼就见到了穿得圆乎乎的齐梓珊,有些忍俊不禁,便走过来打招呼。
“温公子?”齐梓珊没料到两人居然还能有偶遇的一天,“你也出来赏灯的吧?一个人吗?”
温铭摇了摇头,道:“约了几个朋友一起。”
齐梓珊往他身后看过去,果然有几个哥儿站在不远处,还时不时地看过来,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
齐茉莉本是在捣鼓自己的花灯,听到少年的声音,不免好奇地扭过头看去。见齐梓珊跟一个长得俊秀,身子瘦高的少年说这话,眼中露出疑惑。
她拉了拉一旁的齐翩然,问道:“四妹妹,跟五妹妹说话的人是谁啊?”
齐翩然很少这般直视男子,不免有些脸红,回答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小:“是温大人家的独子。”
温大人家的独子?不就是桃红打听回来的,在齐老太太宴会上跳水救齐梓珊的那个温公子么?
齐茉莉不由得多看了温铭几眼。
正巧温铭抬眼,与她的目光碰触到一起。
齐茉莉的脸瞬间就变得通红,眼神闪烁,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极快。
“三姐姐,你怎么了?”齐翩然见齐茉莉脸红红的,出声问道。
齐茉莉连忙说道:“没、没什么!可能是风吹的,一会儿就好。”
齐翩然便没有再多问其他。
温铭同齐梓珊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去了同伴那边,一行人似乎是在玩风雅的游戏,也不知道是对词还是对诗。
人越来越多,忽地听到有人喊了声“花灯王的灯谜出来了”,然后女人们的情绪立即沸腾起来,纷纷往一个方向涌去。
齐梓珊被挤得东倒西歪,在烟云和翠竹以及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的保护下,这才勉强逃脱了出来,站在了湖边。
可再定睛一看,只有齐翩然和齐涟漪还能见着人,齐茉莉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烟云小声凑到齐翩然身边,说道:“小姐,三小姐往温公子那边去了。”
在人流都往前面行时,她却偏偏逆流而上?
瞥眼过去,果然看到齐茉莉努力朝温铭靠过去的身影。
齐梓珊眼中难得见到了严肃凌厉的目光,她当机立断说道:“快,派我们当中最身强力壮的婆子过去,一定要将三姐姐带回来,不得出丝毫意外。”
以齐梓珊对齐茉莉的了解,她立马就猜到了齐茉莉这是想干什么。
恐怕是听闻自己差点说亲给了温铭,差点做了官太太,所以心中不爽了吧?
齐梓珊很不明白,为什么齐茉莉就这么喜欢跟自己抢?难道真的是两人八字不合?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齐茉莉为了所谓的“抢走”温铭,而使出些不合礼仪规矩的事情,没得坏了整个齐府姑娘家的名声!
就在齐梓珊派过去的婆子在奋力朝齐茉莉走过去时,齐茉莉那边已经同温铭说上了话。
看她微红着脸满脸娇羞的模样,还真是不像平日里的齐茉莉。
齐梓珊一边心急如焚地看着,一边又要不让一旁的齐翩然和齐涟漪发现,免得慌了阵脚。
“三姐姐呢?”齐涟漪也发现齐茉莉不在,正左右张望着。
齐梓珊不想将此事闹大,连忙走到她跟前,道:“估摸着在人群里没过来,一会儿人群过了,就能见着了。”
齐涟漪是个没主心骨的,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幸而齐翩然是个冷淡性子,万事不管,就连站着也是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
齐梓珊站回原地,再次向齐茉莉的方向看过去时,差点惊得她心肝儿都跳出来。
只见齐茉莉原本好好地站着,可不知怎么往前行了一步,整个人就往温铭怀里倒去!
温铭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准备扶住她。
这时,一只手从齐茉莉身后伸出,一把抓住了齐茉莉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站稳。
齐梓珊跳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又落了回去。
心里头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庆幸自己让烟云挑了个有力的婆子过去。
“好险,幸亏苏妈妈手快。”翠竹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跌落到温铭怀中,这可就糟糕了。不但赔了齐家姑娘的名声,以齐老太太的脾气,齐茉莉这种不要脸的做法很有可能嫁过去也只能做个妾。
齐梓珊拍了拍胸口,小声赞了烟云一句:“你选的人都是好的。”
看来以后若再有需要相看的活,可以放手让烟云去挑了。
烟云也是跟着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看着苏妈妈领着齐茉莉往回走,这才放下心来。
可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三小姐也真是太不懂事了,还让小姐你这般操心着。”
“好了,过来了,少说两句吧。”齐梓珊低声说道。
因着大批的人流量已经涌到了另一头,所以齐茉莉回来的还是顺利。
只是眼中似有不满,还恨恨地瞪了齐梓珊一眼。
齐梓珊心中了然,面上平静得很。目的达到,她不急在这一时跟齐茉莉计较。
“三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齐涟漪多嘴问了句,齐梓珊心中一紧,立即紧盯着齐茉莉,生怕她会说错话。
好在齐茉莉也不是个蠢蛋,只爱理不理道:“没去哪儿。”
然后就径直往前走,朝放花灯的浅湖岸边走去。
这么小小的一个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齐梓珊的心情。她跟着姐妹们开开心心的许下愿望,放了花灯。后来又猜了会儿灯谜,眼见着时间不早了,才在婆子们的催促下,回了府中。
到了齐府,因住着不同的院子,姐妹四人只同了一小段路就分开来,倒是齐梓珊和齐茉莉还得多同一段路。
“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还望三姐姐以后自重。”齐梓珊见人走后,出声警告齐茉莉。
不料,齐茉莉反倒先炸了毛:“谁让你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齐梓珊横眼瞪过去,眼中满是指责和嘲讽,“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站在这儿?我不管你怎么想,但请你以后做事之前,先想想齐府姑娘们的名声!你要糟践自己我管不着,可别糟践了别人!”
齐梓珊难得说这么重的话,显然是被气着了。
烟云只恨不能开口帮着齐梓珊一起谴责齐茉莉,在一旁心里干着急。翠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了看齐茉莉又看了看齐梓珊,最后将头深深埋下。
“齐梓珊你在说什么?什么糟践!”若不是极力克制,记着秦姨娘说的话,齐茉莉恐怕又会忍不住上前动手。
齐梓珊冷笑一声:“不是么?三姐姐,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往温公子怀里一倒,就能顺利嫁他为妻吧?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般处心积虑不惜坏了齐家名声的做法,落到祖母眼中会是怎样的?到时候你就算嫁过去,也只不过是个妾。”
听着齐梓珊的话,再想一想齐老太太的脾气,齐茉莉的一张小脸白了不少。
齐梓珊继续不客气地说道:“三姐姐若真是这么想做妾,还不如大大方方去求了祖母,让她给你一个恩典。”
说完这句,齐梓珊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便带着烟云和翠竹转身离去。
齐茉莉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不说,身子还发起抖来。
齐梓珊的话历历在耳,齐茉莉只差没叫喊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桃花上前扶住齐茉莉。
“我没事。”齐茉莉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将情绪稳住,“走,扶我回去。”
齐家的姑娘们回来的时辰不算太晚,齐梓珊原本打算再看会儿书再睡——最近她从齐云飞那儿拿了些书回来,都是与做生意有关的。
不料,齐老太太身边的水杉却前来,说齐老太太要见她。
齐梓珊愣了一下,道:“祖母要见我?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水杉有些犹豫,似乎不太好说的样子:“六小姐,是……三小姐的事,你过去就知道了。”
齐梓珊隐隐觉得跟今晚的事有关,便不敢耽误时间,连忙起身跟水杉一道去了齐老太太的院子。
进了齐老太太屋子,齐梓珊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齐露。
大冷的天,齐露依旧穿着圆领的绒边长袄,外面套着一件薄棉的比甲,将她白皙修长的脖子露在了空气中。
齐露瞥了眼齐梓珊,眼中似有幸灾乐祸,又似有鄙夷。
齐梓珊脑子转的飞快,凭着直觉,她觉得今晚她会来到这儿,而且还要说关于齐茉莉的事,一定与齐露撇不开关系。
“祖母。”齐梓珊规矩的同齐老太太行了个礼,“这个时辰叫珊儿过来,可有什么事?”
“今儿个你们出去,可有发生什么事是你没有告诉祖母的?”齐老太太看上去很是淡定,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齐梓珊心里一紧,但还是只笑着说道:“不知祖母指的是什么事?若是想知道外头的盛况,珊儿可要说上一夜也说不完呢!”
齐老太太也轻笑了几声,道:“瞧你这小嘴。可是祖母怎么听说,莉姐儿差点出了大岔子,丢了咱们齐府的脸?”
果然是这件事!
齐梓珊瞥了眼齐露,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知祖母这话从何听来?想来一定是以讹传讹,谣言罢了。三姐姐一整晚都与我们待在一块,出了岔子我怎么不知道呢?”
“可露姐儿说,莉姐儿单独撇开了你们,往温公子怀里扑。”齐老太太这话说得缓慢又清晰。
这件事竟然被齐露给看到了。
可刚回来,她就巴巴地跑来告诉齐老太太,还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只是想一想齐露与齐茉莉素来的恩怨,齐梓珊倒也不惊讶。
“想来一定是露堂姐看错了。”齐梓珊朝齐露笑了一下,“当时人多,三姐姐只是被人群冲开了,会去到温公子身边也着实是个意外。当时还有许多婆子丫鬟跟着,又怎能往温公子怀里扑?事关齐府上下姑娘家的名声,露堂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齐梓珊今晚上战斗力爆表,在这种事关重大的问题上,齐梓珊也绝不会只做个装傻充愣的人。
这就叫该出手时就出手。
“珊堂妹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齐露为人一向高傲,是绝不容许他人这样说自己的,“败坏齐家名声这种大事,珊堂妹也不对祖母说实话,若莉堂姐以后再做出出格的事,可怎么办?”
听了这话,齐梓珊直接横眼瞪了过去,道:“我敬露堂姐是姐姐,可露堂姐也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般污蔑我们大房姑娘家的名声,对你有何好处?露堂姐若执意如此,不如干脆将人都聚齐了,对峙为好!”
齐露脸色微变,她只是想让齐茉莉吃个苦头,所以才来告状。可这件事她没凭没据的,闹大了只会对自己不利。
“将此事闹大了,亏的可就是咱们大家的名声。”齐露也不是个蠢笨的,“既然珊堂妹执意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全凭祖母决定吧。”
齐梓珊便立即朝着齐老太太福了福身,嘴上说道:“空口无凭的事怎能拿来说?祖母,姑娘家的名声可是顶顶重要的。”
“祖母自然知道。”齐老太太沉吟道,“罢了,此事便不要再提。时辰也不早了,露姐儿回去吧。”
齐露正好想走了,听得齐老太太的话,连忙起身告辞。离去前,经过齐梓珊身边,小声说了句:
“你如此帮她,人家也不会领你的情,真不知道你帮个白眼狼作甚!”
齐梓珊抿着嘴,没有吭声。
待齐露一走,齐老太太脸色便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齐梓珊低声呵斥:“还不跟我说实话?”
齐梓珊想也没想立即跪了下来,说道:
“请祖母原谅。”
“刚才为何不肯说实话?”齐老太太敛眉看着她。
“并不是珊儿不想说实话,而是此事事关齐府上下姑娘家,尤其是大房姑娘家的名声,若不是露堂姐捅出来,珊儿绝对是谁也不会说的。”齐梓珊态度坚决。
“难道你连祖母也信不过?”
齐梓珊摇了摇头,道:“并非是珊儿信不过祖母,珊儿知道,事关齐府姑娘们的名声,祖母定不会让此事传扬出去。只是……此事是露堂姐向祖母告状,祖母是齐府所有兄弟姐妹的祖母,不仅仅只是珊儿的祖母。如果珊儿刚才承认,祖母若不罚三姐姐就是祖母偏心,露堂姐心中必定不悦。若罚了三姐姐,那此事就等于是无形中传了出去,还不知下人们会怎么胡乱猜想,没得惹来事端。”
“难为你有这样玲珑的心思。”齐老太太赞赏地看了齐梓珊一眼,“不枉费我费心想要抬举你。”
齐老太太的话让齐梓珊有些疑惑,她一双大眼迷茫地看着齐老太太,惹得齐老太太忍不住笑了笑,最后只道:
“日后你就知道了,先回去歇息吧。”
齐梓珊回到院子里,便只将烟云留在身边伺候。
“明儿个出了正月十五,也是时候该将翠竹的事理一理了。”
烟云面上一愣,随即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次日,齐梓珊从齐老太太那儿请安回来后,便将屋子里的人清理干净,只留下烟云和翠竹两人。
齐梓珊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然后看着翠竹道:“有些话我本很早前就想问你,只是一直不得空,今儿个我就一并问了。”
这话一出,翠竹便心虚得脸色变了不少。
烟云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失望。
齐梓珊拎着金丝刻喜鹊的小帽儿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杯盖与杯身触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问你,那日祖母寿辰,秦姨娘早早得知我做的是福寿结,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齐梓珊语气不重,可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气势。
翠竹几乎是一瞬间就跪了下来。或许是心中有愧,她这一跪跪得极重,地板都发出了“咚”的一声。
翠竹抖着身子,哽咽着说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对不起小姐,请小姐责罚!”
“我责罚你有什么用?”齐梓珊眼中流露出哀伤,“你一直跟着我,伺候我,我一向拿你和烟云当自己姐妹,自问从未苛待过你。你为何要背叛我?”
可翠竹只知道哭和告罪,让齐梓珊罚她,却不肯说出原因,更不肯说出幕后是谁指使。
齐梓珊眼中不免也露出失望之色。
看着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的翠竹,齐梓珊硬着心肠说道:
“你若肯说实话,我便将此事揭过,以后只要你不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便还一如往昔的待你。若你不肯说实话……那我这院子,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这话说得重,翠竹眼泪哗啦啦地留下来。
她知道自己小姐是个心软又温婉良善的人,一向是不会对自己人说重话的。今儿个,自己确实是把小姐给气极了。
“奴婢,奴婢……”翠竹只要一想起家人,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齐梓珊越来越失望的表情,烟云实在忍不住,连忙说道:
“你还在犹豫什么?小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要的不过是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烟云的话让翠竹震惊了老半天,等彻底消化过来,连话都有些说不完整:
“小姐……都……全都知道了?”
烟云气得一跺脚,道:“是啊!你以为你隐藏得多好吗!”
翠竹脸色又白了一些。
“快说呀!”烟云比翠竹还要着急。
翠竹呆愣了几秒钟,最后磕了一个响头,终于哭着将事情说了出来。
“秦姨娘也不知从何得知我哥哥的事,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要去报官,找人将我哥哥抓进去!就算是钱掌柜不计较了也不行!后来……又给了我银子,让我交给家人,这才摆平了钱掌柜那边。秦姨娘还说了,如果我敢将她供出来,她日子不好过,就要让我们一家都不好过!”
竟是这样。
齐梓珊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了然于心。以秦姨娘的性子,这种威胁人捏住把柄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难怪翠竹怎么也不肯说,原来是牵涉到家人。
说完这些,翠竹一直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齐梓珊道:“你也是为了家人。罢了,所幸你最后还是肯与我说句实话。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便不会再让你受制于人。你先起来吧。”
翠竹犹豫了一下,在烟云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局促地看着齐梓珊。
齐梓珊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柜子旁,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些银子装起来。
“这里是五十两银子,我记得你祖籍是柳县。让你父母带着你哥哥,回老家,拿这钱做点小生意。那地方离京都远,秦姨娘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儿去。”
“小姐,这……”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翠竹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
“我也不是没有私心。”齐梓珊见她这样,又说道,“你是打小服侍我的人,我习惯了你跟烟云服侍,而且我也只信得过你们。家人是你的软肋,只有他们走了,并且有能力过好,你才能安心服侍我,忠心于我。所以这银子,就当是我自己买个安心。”
说完便硬将银子塞到了翠竹手中。
翠竹流着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那秦姨娘那边,我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用说。”齐梓珊冷笑一声,“她不是想在我身边埋下一颗棋子么?那我就顺了她的意,让她以为这颗棋子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