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掌故(典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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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广填四川移民潮

自先秦以来,重庆历史上曾有过九次大移民,八次移入,一次移出。人们在茶馆酒肆、街头巷尾最津津乐道的是两次“湖广填四川”。

第一次“湖广填四川”发生在元末明初的洪武年间,从1371年开始,历时22年,移民规模30万人左右,大夏国皇帝明玉珍从湖广迁来了不少移民,其规模和第二次相比较小。第二次“湖广填四川”对当今重庆人的影响要近得多,大得多,流传于民间、家族里的故事也最多。

第二次“湖广填四川”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大规模的一次移民。明末清初的30多年间,四川境内(含重庆、遵义)遭际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战乱、灾难。明军的滥杀,清军的滥杀,张献忠的滥杀,地方豪强的滥杀,流窜匪贼的滥杀,加上旱灾、洪灾、蝗灾,以及大头瘟、马眼瘟、马蹄瘟流行,四川人口锐减。据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人口统计,经历过大规模战事和天灾的四川省,仅有人口9万余人。重庆城内从朝天门到七星岗、通远门一带,只剩下数百户人家,重庆所辖的州县境内,有的只剩下十几户人家!

元末明初第一次“江西填湖广,湖广填四川”移民图

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发诏,招民填川,到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的120余年当中,重庆由仅存的3万余人发展到230万人,这不能不说是中国甚至世界移民史上的一个奇迹!然而在这个奇迹下面,我们却不能忘却那千千万万个家庭,曾经携儿带女、背井离乡,充满泪水和心酸、坚韧和等待的许多可歌可泣与自强不息的故事……

移民途中要“解手”

元朝末年,朝政腐败,连年战乱,民不聊生。两湖江淮一带,人们颠沛流离。为恢复中原经济,官府在山西洪洞广济寺设局驻员,征招当地居民,迁徙冀、鲁、豫、苏、皖、北京一带的人。

广济寺有千年古槐一株,浓阴覆盖,移民们行前纷纷指槐为记,含泪告别故乡。以后历年久远,子孙繁衍各地,追溯祖元,均以大槐树为鉴证。

迁民是强制性的,人们故土难离,用各种方法进行反抗,官差怕大家半路上逃跑,就把他们双手捆起来,几十个人串联在一条绳子上,一人要动,牵动全体。这样,无论是白天行路还是晚上睡觉,如果有人要大小便,就得恳求官差把绳子解开。

第二次“湖广填四川”移民路上扶老携幼

起初,话说得比较完整:“请大人把我的手解开,我要大(小)便。”后来,逐渐简化,先是说:“给我解手”,最后干脆只说“解手”。

到了新的住地,人们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时虽然再无束手之绳了,大小便不需再喊官差“解手”,但由于迁徙路上那段生活在人们头脑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由于已经说顺了口,所以“解手”一词就成了人们大、小便的代用词了。一代一代,至今我们还在沿用。

带妻携子千里行

万安静是广东嘉应州长乐县人,在家乡帮人开荒种地20年后,有一天听人说移居四川能有自己的田土,于是便萌生了远走他乡的念头。

某天清晨,万安静收拾起家里仅有的一床被褥、几袋干粮和多年来积攒的一点银两,唤醒尚在沉睡中的妻子和不满两岁的儿子就上路了。这一年,他36岁,妻子刁氏22岁。

万安静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过了一州又一府,经受了无数个烈日风雨,徒步跋涉了5000里路,终于来到成都城外人烟稀少的凤凰山脚下。

移民路上拖家带口艰难前行

当晚明月高挂,他便用茅草和树干搭起了离家后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耕种不能及时解决温饱,要养家糊口怎么办?万安静用自己身上的一点小本钱做起了货郎生意。哪知周边地广人稀,没有买主,万安静做了一次赔本生意。

他用仅剩的钱惨淡糊口了几个月后,来到成都龙泉山萧家沟。那儿有个富翁也姓万,见他老实又是同姓,便租田给万安静种,才让他走出了危机。

万安静为了珍惜这一份生计,“竭力躬耕,不分旦夕”,常常累倒在月光下的田垄上。其间,他妻子又接二连三生了七个孩子,一家人全仗万安静一双勤劳的手。就这样,熬过一年又一年,大儿子万桂芳长大了,跟随父亲劳动,才使家里买了头耕牛,也才有了点积蓄。

万安静有个广东老乡,要回老家探亲,于是四处筹借了一些银子。

这事被一伙强盗知道了,他们打算当晚洗劫他们家。万安静无意间听到强盗的密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这伙人的行踪告诉了广东老乡。等强盗赶去行窃时,老乡已远走高飞。强盗认定是万安静走漏了风声,于是盗走了万家的耕牛作为报复,万安静也只得默默认了。

万安静性情刚烈,每当心里不愉快时,就发泄到妻子身上,还常常赌气,“卧床不食”。相反,妻子刁氏则豁达大气、贤淑柔顺,常常跪在床前苦口婆心地劝慰他,使他气消而食。

刁氏相夫教子,缝补理家,丈夫主外她主内,一家人和和睦睦。就这样,16年过去了,万家终于人丁兴旺,积蓄日丰,买了田产,修了新房,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少年血泪求生记

刘秀标是广东潮州府兴宁县人,生于大清乾隆三十九年。14岁时,母亲对他说:“我们家田产微薄,朝不保夕,你哥哥前年都跟同乡去四川了,听说那儿土地肥沃,创业不难,你就赶紧去吧。”

刘秀标放心不下有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迟迟不肯出行。在母亲的再三叮嘱下,一个阴沉的早晨,他还是告别了故乡。

从广东到四川要路经湖南、湖北遥遥几千里,人地两疏,跋山涉水,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要面对多大的挑战,需要多大的勇气,可想而知。

刘秀标进入四川的第一个落脚点是重庆府的江津县油溪镇。当夜,他蜷缩在一户民宅的屋檐下,啃着如卵石般坚硬的馍,寒冷和黑夜与他作伴,一个人只得暗暗流泪。

移民路上提心吊胆过悬索桥

第二天一早,刘秀标便起来在镇上找活干,恰好一户人家要雇放牛娃,就雇佣了他。那家主人性情刻薄乖僻,半夜三更还要刘秀标起床给牛喂草。幸好这家主母念及秀标年小勤劳暗暗照顾他,常常给他补衣服;身上长虱子了,为他蒸洗垢衣;早晨秀标出去放牛,还要塞点吃的东西给他。

第一年,刘秀标没有工钱,老板只管吃。第二年得了1500文。第三年,积攒了4000文。有了积蓄,他便想起了早两年来川的哥哥刘秀桂。他打听到哥哥在永川县当石匠,近日不幸被石头砸坏了脚。

当他见到哥哥时,刘秀桂躺在床上,脚已红肿溃烂,两人抱头痛哭。

秀标将全部的积蓄拿出来给哥哥治病,但仍未治好。又借不到钱,他们只有沿街乞讨过活。一天,在街上遇到远房亲戚刘洪德,他见这哥俩如此惨状,便借了8000文钱给他们。

刘秀标用此钱与一位同乡开了一家酒坊。慢慢地,便积累了财富。那一年他30岁,离开家乡已经16年。他打算回去看看母亲。

幸好母亲还健在。他打算把母亲接到四川一同生活,母亲不愿,她要守护和祭祀已埋葬的列祖列宗。母亲告诫儿子:要赶紧回四川继续创业,要安家,等有了孩子再回来探望她。

刘秀标含泪答应了母亲的要求。回四川后娶了一个姓肖的姑娘为妻,继续经营他的酒坊和产业。其间,他一共回广东家乡三次,除了带回去银子3000两外,还带了许多好吃的、好穿的孝敬母亲。

刘秀标的弟弟刘秀林,也曾在哥哥的店铺里干了两年,回乡时,秀标给了弟弟白银1000两,嘱咐他赡养好母亲,照顾好穷亲戚。

刘秀标的哥哥刘秀桂脚伤痊愈后,也在江津娶亲安家。那年夏天身揣600两银子动身回老家看母,途经汉口,遭遇大风浪,船被打翻,他的银两和行李全葬于江底。刘秀桂深受打击,因神经失常而亡。

刘母去世后,刘秀标为了尊重母亲的遗愿,没有回老家办丧,而是在家吃斋念佛,愿母亲在另一世界享受天福。

刘氏族谱中说,后来刘秀标在江津买下“石羊溪、石壁冲、学田”等三处产业,又在油溪镇南华庙前修了一间很大的铺房,家业日渐兴旺。

乡亲抱团入川史

明洪武二年(1369年),程家、李家和殷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33口人,围绕在程家院子里。他们正商议如何携家带口,向遥远的巴蜀之地迁徙——“抱团”由楚入川。

根程氏家谱记述,他们最初落脚在重庆开县(今开州区),住了一年后,举家迁到了万州的龙驹坝。两年后,又移居云阳辖区的维都坪。以后便在此地安居乐业,人丁兴旺,家族发展。

据《云阳县志》记载,“三姓六人约为昆弟,七世同居,不通婚媾,传十七代,食指数千尤亲睦无少警。”三姓同居一家达七世,按25年为一世,则有175年之久。

“三姓一共30多人抱团而行,在当时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移民方式。这种方式一来沿途可以相互照应,确保移民安全;二来到了移居地,可以壮大势力,便于相互援助,保护自己。”而像这种三姓同居七世,却是人类移民史上少有的事。

此外,在巫山还流传着“湖广填四川”迁徙而来的沈、陶、杨三家人结为异姓兄弟的故事。他们先到达巴县(今重庆主城区巴南区),又辗转至巫山县沈家河(今平河乡)。分别时,三家人还将路上共享的一口铁锅砸成三份,作为今后三家人后代相认的信物。如今,仅陶家就已繁衍24代,达2000多人。

麻城麻糖的故事

20世纪8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一般都有过品尝麻糖(重庆人叫麻汤)的经历和乐趣:一个商贩挑着两个箩筐,箩筐上搁着一饼(像蛋糕那么大)黄白色的硬饴糖。商贩边走边“当当当”地敲打着手中的铁器(小锤和弯錾子)。小孩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蜂拥而至,嚷着闹着要父母敲麻糖吃。那时的小贩也很随和,二分钱也敲,一毛钱也敲……这便是老一代的人最甜蜜的儿时记忆。

麻糖就是古代的饴糖,但又不同,是麻城人改良做成的所以叫麻糖。

明末闯王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时期,湖广麻城里奴仆造反占了城池,外面官军、民团驱赶老百姓一同攻城。久攻不下,误了夏收割麦。麦子倒地发芽,发芽的麦煮粥便成了糖饴。当年秋天,八大王张献忠带大兵到麻城,政权更替又误了秋收割谷。狂风暴雨,稻谷倒伏水田里,发了芽的米煮饭,稀饭和米汤便成了糖饴。

麻城人将发芽的麦子、大米按一定分量混熬,熬成的浆盛盆冷却后,撒上生米粉,就不粘盆粘手,这就是麻糖。移民们到四川后大量栽种红苕,丰收后吃不完,也用来熬成麻糖。

长期流传在民间的“撞麻城、吃麻糖”游戏,便是明末麻城移民历史的见证。

湖北麻城移民入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