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巧夺重庆城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一月，正是隆冬时节，寒气侵地，张献忠却率领60万大西军自荆州出发，水陆并进，杀气腾腾地奔四川而来，扬言要“澄清川岳”。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是突然发疯了还是精神错乱了，对巴蜀大地如此仇恨？

黄虎张献忠

相传，1637年张献忠与李自成因战利品之故分裂后，带领自己的大部人马向成都进发，力图夺城取而代之。哪知明军总兵左良玉早已闻风备战，张献忠几次攻城未遂，还损兵折将遭受重创。在败走途中好不容易有一歇息之处，于是他赶紧方便，并随手拔了一把茅草当手纸用，不料“哎哟”一声，被茅草的荆棘刺伤了屁眼，鲜血直流，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誓将与这片土地不共戴天。

另一传说出自姚雪垠的《李自成》：张献忠9岁时，家乡延安闹饥荒，便随父亲来到四川内江贩枣子糊口。一天，父子俩牵着毛驴赶场，累了，便在一户绅粮家门前歇息。不料，那毛驴撒了一泡尿，还拉了两坨驴粪。绅粮发现，说是污了他家门神，强迫张父将那驴粪吃了，父子俩再三恳求却遭来家丁棒打。张父含泪吞下驴粪，不久便患病，三月后死于途中。童年张献忠对绅粮的杀父之仇，就是导致他要剿杀四川的原因。

然而，这些仅是张献忠入川动机的传说。被称做黄虎的这个家伙到底要干什么，这得用他的行为来说话。

1644年6月16日，张献忠的大军抵达距朝天门仅十多里的铜锣峡，向驻守在那里的明军发起正面猛攻。张献忠虽说是草莽出身，文化不高，却对兵书情有独钟，作战狡黠精敏，17日就将大部力量暗中从长江南岸登陆，绕大兴场，急驰150里到达江津。然后叫李定国带几万人马由陆路走铜罐驿，直奔佛图关；自己则亲率大军乘船顺江而下，直抵菜园坝。然后截断佛图关与城内的联系。与李定国合围，便完成了对重庆城西面的控制。固守铜锣峡的明军得知佛图关陷落，也弃甲而逃，于是重庆城便已在张献忠大西军的包围之中了。

可重庆城毕竟曾经是帝王之都，十七余里周长的城墙是建立在天然石崖上，少则七八丈高，多则十余丈，一十七道城门中九开八闭，门门相映，神秘莫测。这倒使张献忠皱起了眉头。他深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高妙，于是通知特使向城内“劝降”。

第二天，“劝降”的特使没有返回，其头颅却从城墙上被抛了下来，接着是城墙上连番的火炮轰击，让张献忠的军队一下伤亡了上百名兄弟。张献忠大怒，宝剑一挥：“攻城！”

将士们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纷纷架设云梯蜂拥而上……却被明军的火石、滚木、沸油依次击退。频频进攻的大西军伤亡甚众，在南纪门、金汤门、凤凰门、金紫门、储奇门的城门外，到处流淌着张献忠将士们的鲜血……

张献忠见势不妙，即刻停止了攻城。下令挖掘地沟至城墙下，用炸药炸翻城墙。于是大批士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冒死挖沟，可没挖多远前方均是岩石，根本无法向前延伸。千军万马的攻城之战一下子陷入了困境。

深夜，佛图关营帐中。张献忠正同将领们在商量攻城战术时，两名侍卫带了一个叫王挑水的中年男人进来，说他冒死刚从城内出来，死活要见张献忠。他说他对重庆城知根知底：朝廷为了让整座城墙沾点地气，在通远门城墙下留有泥土。可以挖掘地道直通城墙根。张献忠喜出望外，即刻拿出100两银子赏给王挑水。可王挑水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是来出卖消息的，他恨官府占了他的田土，抓走他两个儿子当兵，都死在战场上。

张献忠起义军进军重庆、四川示意图

通远门建筑在重庆城的山顶上，为全城制高点。城门上书有“克壮千秋”四个大字，地势险要，屏障全城。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门外的峡谷中，十里之内是一片棺山，荒坟累累，历来是城内死人埋葬之地。

第二天一早，张献忠便命令各路军士继续攻打各城门，而自己带领一批精兵强将直扑通远门。众兵士一起合力大掘坟墓，将棺材板连成一道屏障，抵御守军凶猛的箭石，掩护工兵挖掘通往城墙的土坑。经过三个时辰的血战，通往城墙根的泥槽终于挖穿了。他们将火药填满了棺材，密封后塞进了城墙脚下的泥坑中……

6月22日辰时，“轰！轰！……”突然几声巨响，烈焰升腾，像山崩地裂，大西军的巨量炸药掀翻了通远门的转角楼。千年的古城墙第一次被炸开了一个大裂口，露出了断壁残垣。大西军杀死了守楼副将卞显爵及其固守的抵抗者，宛若洪水般挥动着兵器的将士在震天撼地的厮杀声中涌进了重庆城……

张献忠的将士们冲杀着、呼喊着，挥舞着“杀官救民”“只杀贪官，不犯顺民！”的鲜红大旗。

大西军攻打通远门雕塑

沿街的居民，已经纷纷关门闭户，个别胆大者即刻写了“顺民”两字，贴在门上。

大西军的刀剑直指官府衙门、朱门豪宅。

街头上倒下的是乌纱锦袍、明军残勇……

张献忠入城以后，所有的高官要员，除了个别在抵抗中当场毙命的以外，大都坚壁清野，藏匿起来。有些还化装潜入百姓之家。由于张献忠能开仓济贫，不犯百姓并奖励检举者，因而重庆明府的所有大官，一个个都被揪了出来。

几天后，在重庆城较场坝（今较场口），大西军将逃亡来渝的明朝瑞王朱常浩、四川巡抚兼重庆城守指挥陈士奇、关南兵备副使陈、重庆知府王行俭、巴县知府王锡等几十人押上了刑场。

张献忠向被绑架的俘虏吼道：“你们听着，愿降的跪下，愿死的就站着！”

除了一人跪下，其余都站着。

张献忠凑近陈士奇身边问道：“蠢驴，怎么不跪下？老子叫你早降，你还杀了老子的特使。哼，想不到有今天吧？”

陈士奇傲然答道：“你这草莽，小人得志便猖狂。我乃明皇大臣，岂能屈膝于你等鼠辈？！要杀要剐尽管使来，少言废话！”

“算你好汉！”张献忠又问王行俭：“他娘的，你他妈的知府，不仅不开门投降，还炮击老子，想决一死战？”

“不不。权不在手，无能为之……望大王乞怜……”王行俭面如土色。王锡奋起一脚踢在他背上：“大丈夫死就死尔，岂向盗贼求活？！”

天气炎热，刑场侍者向每位明朝官员还发了茶水一杯。

王锡接过茶杯，愤然掷在地上，面对张献忠大骂不绝。

张献忠勃然大怒：“你是想早死？哼，休想！来人，拉下去用钝刀慢割，叫他欲死不能！”

接着，在百姓的呼喊声中当即斩了陈士奇、陈、王行俭、顾景、王应熙……

当审讯瑞王朱常浩时，张献忠见他兀立不跪，于是问道：“朱常浩，你这朱家的王，不过是一条驴，为何见了老子不下跪？”

明瑞王朱常浩

重庆城守指挥陈士奇

瑞王答道：“孤失宠于先帝，远封汉中，早知命途乖恶，故长斋念佛，以修来世。你如杀我，我亦只好再图转生；你不杀我，我愿剃发出家，再图修积。眼下任凭你处置，我不骂你，亦不告饶。”

张献忠见他有几分倔犟又有几分修行的虔诚之意，于是说道：“那好，本大王就成全你，让你先当和尚，再去作乞丐。来人，将他头发剃了，赶出城去。”

哪知那朱常浩虽被剃成了光头，一走出较场，便有不少百姓围上前来跪地叩拜，边走还边有人跟在他后面尾随着，双手合十。张献忠一看，这还了得！便赶紧传令将朱常浩又押了回来。

“和尚，咱本想放你化缘，又顾忌你会借化缘为名，蛊惑民众。算了算了，还是送你升天的好。”于是命刀斧手将其绑在木桩上，立刻处死。

说来也怪，恰在此刻，狂风骤起。南岸涂山上树枝飘摇，电光一闪，打了一个惊天炸雷。

幕僚汪兆麟上前进言道：“大王，迅雷疾风必生变故，这朱常浩本无大过，不必杀他，可留在军中招降前方州县。”

张献忠道：“你以为天帝在救他么？老子才是天帝之子，最知天帝之心，天帝早就愿朱氏王朝断子绝孙了。这炸雷是偶然的！用刑！”

当那朱常浩的人头刚一落地，便是一阵紧似一阵的炸雷，风也猛了，天也变了。空气越发闷热，接着倾盆大雨接踵而来。台下的百姓、士兵衣服湿透，纷纷欲散。有人说，这是天不叫杀瑞王，老百姓惶惑不解，议论之声，沸沸扬扬……

张献忠仰天望了望，忙呼道：“大家安静！老子奉天命杀贪官，与你雷公何干？！你们看，老子打下雷公来，一同审判！”

于是命令两座炮台，交互向天轰击。真不可思议，一阵震天的炮火轰击之后，万里长空又是云散天晴。清风徐来，凉爽无比，军民无不惊喜震骇。

张献忠仰天而笑：“哈哈哈……你们看，到底是雷公凶，还是本大王厉害！”

处决了明朝高官后，张献忠来到位于中营街的左营署，那是大西军的临时俘虏营。草坪上，黑压压地站立了一大片明军俘虏兵，约莫有官兵两三千人，正等待大王发令处置。

张献忠宣布道：“你们听好了，愿降的跪下，愿死的站着！”

话刚完，齐刷刷地跪下了一大片，只有疏疏落落两百来人还站着。

“愿死的站着！可要听好哇？”张献忠向站着的士兵再说了一遍。

又有几十人犹豫着跪了下去。

张献忠向身旁的将领说道：“老子就喜欢这些站着的硬汉子，把站着的押到艾能奇营中去，好好招待，劝他们投降！”这才转过身来对跪着的俘虏兵大骂道：“你等全是些无用货！老子用不着你们，也不杀你，只给你们打个记号！”于是各队把俘虏兵押回，将一个个宰去右手，然后放行……

1644年7月，张献忠历时20余天的重庆城战事完成，便率领大西军分水陆两路向成都进发。

1644年11月16日，在成都建立了农民政权，国号大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