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去活来
深坑里满是泥水,李晴天跌下去后,整个人都深陷其中。
一个多小时后,他被救了上来,人已经处于窒息状态。
河东生产大队有辆手扶拖拉机,在李晴天的堂伯、大队党支书李大山的指挥下,大家伙乘着拖拉机,急急忙忙的把李晴天送往县人民医院。
路上又是两个小时多,李晴天被推进急救室时,已是大年初一。
一帮医生护士,围着李晴天抢救到天亮,个个累得跟孙子似的,李晴天还是昏迷不醒。
什么检查都做过了,什么手段什么药物都使上了,都没有用处,李晴天能呼吸,心脏也在继续跳动,就是人醒不过来。
李晴天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大年初一上午,全家人都赶到县人民医院,哭天喊地的,场面甚是凄惨。
春节过去了,元霄节也过去了,李晴天还是半死不活的。
从亲戚朋友那里凑来的钱,和从生产大队借来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医院劝说家属,继续待在医院也没有用,把李晴天接回家去。
死马当活马医,家里人不死心,又借了三十几元钱,恳求医院继续抢救。
正月底的一天,李晴天醒来过,但医生说,这可能是回光返照。
果不其然,农历二月初一上午八点,李晴天既没了呼吸,也没了心跳。
医生宣布,李晴天已经死亡。
村里的拖拉机,不但把李晴天拉回家,还把赊来的棺材也拉了回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李晴天还是李家的顶梁柱,他这一走,李家整个都瘫了。
入殓的日子选在农历二月初三,因为老黄历上讲,二月初二不宜婚丧嫁娶。
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这预示着春季来临,万物复苏,蛰龙开始活动,预示着一年的农事活动即将开始。
按照习俗,李晴天死在外边,尸体不能搁在堂屋。
李家在院子里临时搭了个竹棚,两张凳子一块门板,李晴天躺在门板上,盖着一条薄棉被,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除了点着两根蜡烛和一个香炉,还放着一些供品。
晚上,守尸的人是老叔和堂伯李大山。
半夜时分,老叔和堂伯正在打盹,李晴天突然醒了。
李晴天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边抓起桌上的窝头啃着,一边笑道:“二伯,老叔,有你们这样守尸的吗。”
老叔和李大山看着李晴天,被吓得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躲得远远的。
李晴天乐呵呵的笑着,连着往嘴里塞了三个窝头,“二伯,老叔,你们说我的坏话,我可都听见了。”
许久,老叔和李大山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走近。
老叔的声音都在颤抖,“晴,晴天,你是人,还是鬼,真,真是你吗?”
“是我啊,我根本就没死,我只是睡了一觉,顺便做了一个梦而已。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李大山当过兵,四十几岁,又是大队干部,胆子比老叔大,“你说,他是谁?我是谁?”
“他是我老叔,名叫李荣斌,好吃懒做,整天想的就是娶媳妇。你是二伯李大山,咱们河东村的老大,噢对了,你没儿没女,我答应过你的,将来给你养老送终。”
老叔问道:“那,那你是谁?”
“我叫李晴天,大名李文昌,文是家谱上的排行,昌是繁荣昌盛的昌,我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家住东江省天州地区藤岭县河口人民公社河东生产大队第九生产小队。”
“臭小子,臭小子,你还真活过来了。”李大山笑着走了过来。
老叔还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哎,你说说,去年高考你考了多少分?”
“呵呵……不多不多,六门功课,我考了一百八十三分。”
老叔确认眼前的李晴天不是鬼而是人,这才一边惊喜,一边大声叫唤家人。
李大山在李晴天身上摸了一阵,“大侄子,你真的只是睡了一觉,真的只做了一个梦?”
“二伯,你就放心吧,我现在除了饿,什么都是好好的。”李晴天点了点头,没错,他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在梦里,他竟然已活到五十多岁,他有很多很多的钱,豪宅无数,子孙满堂,他还有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轮。
在梦里他住的是几千平米的豪宅,不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他还有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后来他还有摩托车和汽车,还有几十家工厂,还跟小日本和小棒子做起了生意。
很奇怪,他在梦里遇见不少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股票,期货,呼机,手机,互联网……
他后来不但又参加了高考,他还考进了省里的重点大学,他是学霸,后来还轻轻松松的拿到了硕士和博士学位。
当然,他有不少美女,就连县中第一大美女,他的英语老师,都成了他的老婆兼特别助理。
一河之隔的河西村,刘老蔫家的那个臭丫头,与他同学六年,欺负了他六年,后来竟然也求着他收她当备胎。
还有香港来的女老板,身家几十亿的大富婆,哭着喊着要把公司合并到他的名下。
不靠谱,这梦太过玄乎,太不靠谱了。
不过,那个又老又臭的余教授,他的恩师,咽气时曾严肃地跟他说,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它实现了呢。
现在,他从梦中醒来,又回到了贫穷的现实中来。
他们家穷,人口却不少,有爷爷奶奶老爸老妈,个个都已没有劳动能力,下面有三个弟弟三个妹,五个还在上学的年纪。
他还有一个小叔,这里叫老叔,只比他大七岁,他是李家的奇葩。这位老叔是李家不可分割的一员,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会干。
作为家中的长子长孙,他认为自己还算是靠谱的,爷爷和老爸都是文盲,他却好歹读完了高中,他们一辈子只到过县城,他却去过省城,长江后浪推前浪,怎么说也是下辈总比上辈强。
李晴天的死去又活来,让丧事变成了喜事,为此李家摆了十几桌酒,请村里的人大吃大喝了一顿,爷爷还慷慨大方地宰了那头刚过一百斤的小肥猪。
死去活来,他还是他,他叫李晴天,他除了是个农民,他还是锅底河边一个小有名气的洗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