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02赤羽立国，万雷逐日
赤水流淌在河床里，宛如赤龙横卧于野，河床两岸近乎寸草不生。
姬羽的母国赤国便以此为名，自无数代之前为中黄国镇守赤水。此地多铁，曾盛产铁石。
“所以说是铁矿采完，没有利用价值便败落了么。”洛仙一路上听着姬羽哀伤中带着自豪地叙述过往的历史，总结道。
法力不断地向着四周渗透，他在寻找着合适的迁移地点。赤国建立初期共有一千余户，接近六千人口。如今不过剩下三百余户不足一千人。
在经历了九岳国的灭国战争后，如今只余下四百人跟随姬羽寻找新的居住地。四百人里见不到老人，连孩子也只有五十人。
姬羽沉默以对，近半个月的相处已经让他摸到了一些仙人的脾气，这时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应对。
“好了，就是这里了。”洛仙站到一处高坡上不再走动，法力终于探知到了理想的矿藏。
此处属于赤水上游了，水质明显清澈了许多，顽强的野草在周围生长着，为这片大地注入了最根本的生机。
“嗯，地下有黄金。”洛仙一开口便惊到了姬羽，不及对方开口询问他又自语道：“沿河丘陵坐奢侈，旁边还有盐，完美。”
盐？黄金？姬羽的心绪一下就被这俩个词给吸引住了，脱口道：“哪里有盐？”
这些日子以来长途的奔波即使是见识过对方能耐的姬羽也有些迷茫和沮丧力量。
他们都知道是为了寻找新的居住地，但这看不到目的地的迁移，尤其是往着未知区域的拓荒，总是令人心生畏惧的。
洛仙手指轻轻点在了姬羽的眼睛上，法力包裹着这个少年的双目，令他能够看清远方的湖泊。
这是一个盐湖，虽然没有尝到味道，但不断通过法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告诉他，这里有着丰富的盐资源。
他心里不住地想着要是生存环境再好一点就好了，就这只能生存野草的环境怎么能够养活他们这些人呢。想到这里，他眼神望向了洛仙。
“要不要就在此处建新城呢？”洛仙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轻地开口道。
“这里不太适合人居住。”姬羽迟疑道：“能够完全改造吗？”
“这有何难？”
洛仙笑眯眯地望着他，法力囊括了整座丘陵、周边的平原，以及流淌着的赤水。
绿芽新出，赤色消退，正如他领着赤国的离家之人一路走来一样，为这片充满死亡的世界带来了新生。
哪怕是短暂的新生。
姬羽已经知晓洛仙一路来只是在催动着大地残存的生机为他们提供给养。若是没有后续支撑的话，他们走来的那一路绿地都将重新被赤色侵蚀。
一步踏出，凌空而立。就在姬羽的惊呼声中洛仙做到了那些迈入天域之人才能做到之事。
法力以洛仙为中心构成一个又一个圆环脉络，串连赤水、不知名丘陵、盐湖、草地，勾连天空云气与地下生气。
本是万里晴空、烈阳高挂的天气，不过片刻便是一副秋雨欲来之景。
土层中金属物质被挖掘出来，悬浮于地表，洛仙操控着法力在其上铭刻着道文——“聚”、“引”、“合”等等。
金、银、铜、铁、锡各类金属矿物被迅速地从土壤中纯化，堆积在赤水对岸较远处。
赤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顾可能降下的暴雨纷纷登上山头远望。他们都知道这是仙人的仙法，心中不齐齐浮现着“有此仙人庇佑，赤国必将大兴”。
“此术名曰金引术！”洛仙略显得意地向着姬羽说道，一头乌黑长发隐在流云之中，身着云纹白衣凌空而行。
轰隆！
就在洛仙难掩喜悦准备问姬羽想不想学自己刚发明的这道法术的时候，一击雷霆直直地打在了金属小坡之上。
刚凝聚铭刻上去的道文只来得及净化赤水中的有害杂质，吸收掉周边土壤沉积的金属便化作了灵气消散。
这一阵惊雷似乎只是前奏，更多的雷霆在乌云之中汇聚，原本运行在洛仙天地大阵中的万物开始变得生涩，部分权属更是被剥夺。
“天道？”洛仙低语道：“呵，不过是圣灵之力罢了。”
天空之中的乌云汇聚，墨色一抹浓过一抹，强横而又暴烈的雷霆在云层中酝酿。
“天谴啦！天谴啦！”此地的草木精灵不断惊呼道。这些世世代代居住于草木之间的灵物虽说灵智不算很高，但胜在数量庞大，且记忆共通，见识非凡。
此地生机微弱，这些精灵原本潜藏的很深，俱都在深度深眠状态。而今随着洛仙改造环境不断地苏醒，还没来得及欢呼就被吓了个半死。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洛仙冷哼一声，天地大阵以雷霆之光显现一瞬，生生地止住了天空中混乱的气流，安抚住躁动的灵气。
好在即使是姬羽也听不到精灵的声音，更别提丘陵上的其他人了。他们虽担忧天上那浓厚乌云会不会突然落下，但还是更信任洛仙的能力。
毕竟这可是救回国主并一路展现着神迹的仙人啊。
姬羽指挥着他们搭建临时的遮蔽场所，就近寻找着山洞升起火堆，用石头磊高洞口。
没有高大树木的遮蔽，唯有山洞能够在这种天气给人提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万物育生，天地顺行。”洛仙暂时无暇顾及赤国众人，场域不断地加固强化这片预定的建城地。
天雷如期而至，这片天地固有的规则针对着洛仙这个破坏者，刺目的光亮不断在空气中划过。
一道又一道的雷霆落入洛仙的天地大阵，化作精纯的灵气汇入到下方的大地之中。
雷霆中所蕴含的强横灵气固然可以震碎洛仙铭刻在单独一个物件上的道文，但它们在面对着串联起这一小片天地的法阵时却是奈何不得的。
这些天雷虽名为天谴，但也不过是这个世界自然的应激反应，是该世界的圣灵对反抗自身规则者的暴怒。
“可贞，无咎。”洛仙看着那无数炽白电链描出的巨人虚影，轻蔑笑道：“若不是早知道你们都没办法把手探出来，我说不定还真吓着了。”
只是单纯的想以海量的雷霆及其中狂暴的灵力来摧毁自己这个破坏者是行不通的。这些雷霆落在自己构筑的法阵上，被一个二个蛛网结构的小阵化作涓涓灵气细流。
天空之上与赤水对应的地方构筑出了一道白色的长河，由外及里汇聚在阵心洛仙所立之处，浇灌在他脚下的丘陵上。
野草发了疯的生长、枯萎，再生长、再枯萎。厚厚的草甸堆积在丘陵中，不断地化作泥土。
小树在枯黄的草堆中长出，不断地向着光河生长，精灵自其树心中生出，贪婪地吸食着光河散落的灵气。
再也不管头上雷鸣如何作响，这些精灵们开始从赤水两岸向着洛仙所在的丘陵奔跑。它们先到者挑选着高大而又还未生灵的树木入住，后到着寻着大片的草地牧守，再晚的就只能在丘陵周围找地方呆着了。
暴雨骤然而至，或许是察觉到雷霆无用，或许是实在已经力尽，天空的暴怒终于泄去。
积攒的暴雨再不受困锁，像是此方天地规则最后的发泄一般落到了他们头上。
湿冷的雨令的众人瑟瑟发抖，好在这些精灵懂得洛仙是这些赤国子民的庇护者，它们聚集在各个山洞里用灵力为这些远离故乡者驱寒。
姬羽没有去避雨，他站在雨中望着洛仙出神，那种不惧天雷的力量让他不住向往。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他想要的是赤国的复兴，是赤国的强盛，不是个人成仙。
寒意混在雨中不断往姬羽身体内渗入，不过都被那残缺的神纹挡在了体外。
“想修复赤男的神纹吗？”洛仙撑起一把白伞，来到了姬羽身边。
结束了与圣灵之争的洛仙心情还不错，用雷霆构筑了一把伞，狂暴的灵力被很好地被法力包裹、束缚。
“我没有完成最后的传承仪式，只能通过牧守子民慢慢地让它长好了。”姬羽说道，心中有些黯然。承袭爵位需要他父亲自用自己的心血为他铭刻完满的神纹。
神纹不完整而登国主位，即使是后天能够慢慢生长好也会存在一些瑕疵，使得其神纹完整而不完满。
姬羽还想着以后不断地开疆扩土，为他的神纹增添底蕴，使得它在传给下一代时能够重新圆满。
“那就重新铭刻一个神纹呗。”洛仙指着那些丘陵上的山洞，又指了指周围那变得肥沃的土地说道：“你现在有子民，有肥沃的土地，又有丰富的矿藏，更是远离大原，为什么不能重立一国呢？”
“您尊号是什么？”姬羽马上联想到了自号“中黄大帝”的仙人以及中黄国，若是能够崛起，那以仙人的名号名国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你自己想想你的国家该叫什么吧。”洛仙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有些打趣地说道：“这里身处大原之外，又是荒郊野岭的，不是叫大荒国，大野国，原外国？总不可能还做一个小小的赤男吧。”
听着对方的玩笑话，姬羽抬头看着对方，那比他高处数个头的年轻人皮肤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他盯着洛仙的眼睛，事到如今姬羽也摸不透对方到底求的是什么，随手便救下了自己，随手便给出了一本可以成仙的道法，更是能够对抗上天的威严，将荒芜之地改造的生机蓬发。
洛仙究竟求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实现自己这个平凡无奇的赤国国主的愿望？
“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姬羽回忆着洛仙之前对抗天雷时说的话，沉思片刻后说道：“就叫无妄国吧。”
“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洛仙说着姬羽听不懂的话，俄而哈哈大笑：“无妄国，好。”
天地大阵持续运行着，调理着这片大地。这次补充的灵气实在是太多了，若是不好好调理一下会有些虚不受补。
“此阵名为万雷造化大阵。”洛仙随口取名道：“它将会以这片丘陵为阵眼，随着你国土增大而覆盖面积增大。”
“雷霆，至正之物也，天下之雷，代天行罚也。从此以后，你将为天下至上之国，你将为天之子。”洛仙脸色一肃，说道：“如此，请立国。”
“我于此万雷之地，立无妄之城，成无妄之国。”姬羽跨步出伞，来到了山头之上。
迎着奔腾的赤水，立与瓢泼的大雨中，他向着原本赤国的方向极目远眺。湿热的泪水混在雨中不自觉地流淌着，一时竟哽咽地说不出话。
洛仙撑着伞默默地看着他。
在洛仙身后，原本躲在山洞中的赤国子民纷纷走了出来，看着山头那个瘦小的身影。
姬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洛仙已经被万雷造化大阵的最高权限移交给了姬羽，他立于此地便是大阵中的主人，声音可传达到子民的脑海中。
他身躯上的残缺的神纹逐渐崩坏，唯有那大日纹路还顽强的位于至尊位上。
若是把这一小片天地看做一个人，那姬羽便已经化为了这个人的心脏，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万雷造化大阵将他的意志传遍这片天地，并将这片天地上万灵的反馈传递给他。
“昭告天地！吾当为王，为无妄之王！”万灵的意念汇聚向他，与法力一起融入到了他的身体中，缕缕金光自身体四边涌向大日，令已变为黑墨颜色的大日重新点燃。不过呼吸之间，整个体表便泛起一层金光画作的图案。
数百道雷霆从四面八方延伸向大日，而大日则偏向身体的右方，不再占据中央的位置。
万雷逐日纹。
遥远的东方，大原中央，中黄国国都中黄城中太阳蒙阴，举城震动。司天监传来一则消息，在西方有新国立。
“为无妄王贺！”洛仙大声道。
“为无妄王贺！”
“为无妄王贺！”
在众多子民的欢呼声中，姬羽登上王位。
是夜，霜降。
寒霜覆地百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