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空壳

“什么意思？”叶央皱着眉头看向他，“使用能力后会变成怪物，我可没有这种感受。”

纪陵城无奈地笑笑，过于苍白的肌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刺眼，他微微张了张嘴，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又摇了摇头。

“每个人的过程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一样的，我的经历……”他叹息着开口道，“我记不清了啊，叶央，我记不清那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了，名字，样貌，连同经历过的一切都记不清了。

“那个世界在我身上留下的只有这个能力，我除了这个能力之外，与原先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叶央抓住了关键词：“能力？你的能力不是世界意志给予的？”

纪陵城点点头：“我的能力是从罅隙之中带出来的，对于罅隙内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是我能肯定的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似乎越是使用，我的身体就会距离绑定的概念越近。”

“那你又怎么确定，定义会被侵染，是因为经历过罅隙，而不是因为你那些见鬼的经历？”她质疑道，“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的能力都是世界意志给的，我可没带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叶央自己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轮到她开口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纪陵城又笑了一声。

“叶央，你知道，我多大吗？”

叶央端详了一下吸血鬼的面容，又想了一下种族特性，有些不确定：“30？”

纪陵城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扯了扯嘴角，“我是第四次世界融合前……十二年出生的，我不知道我在罅隙中呆了多久，但是等我出来的时候，融合已经结束了，而那年是新历390。”

新历390……现在是新历420。

按照保守计算，纪陵城现在起码40往上……

“我们有这么多的罅隙消息，就证明罅隙事件的发生肯定不是我们身上独此一家。”青年看向叶央，看向那张过于平静的脸，“叶央，你知道吗，上次罅隙事件发生后，挣脱出来的不止我一个，但是现在能活动的，还清醒，还活着的……

“只有我。”

“只有你。”叶央咀嚼着词汇之中的概念，“你那个罅隙的……”

她在脑海之中寻找了一个勉强算得上合格的词汇，继续开口道：“污染，这么强？”

纪陵城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几声：“你知道吗，人刚从罅隙出来的时候，根本分不清现实和罅隙之中发生的事情，在那个阶段，也是我们还没产生排斥，定义最稳固的阶段。

“然而就算在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嘴里经历过的事情，见到的罅隙内部世界，也没一个相同的，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一个相同的。”

叶央瞳孔缩了缩，虽然纪陵城没有明说，但是她也能明白话语底下暗藏的意思：

【罅隙经历产生的排斥不是偶然，也不是因为经历，而是一种必然。】

“叶央，你很幸运，你非常幸运，根据先前陈恒他们对你的描述，你进入的罅隙没有过于偏离我们日常的世界观，也没有过于超常的事情发生，因此你的自我混乱并没有影响到生活，也没有产生过于剧烈的世界排斥。”纪陵城点了点桌子，最终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意识不到你身上的异常，你的朋友们如果不注意，也意识不到，但是我能，因为我经历的比你更痛苦，更混乱，更离奇，因此我身上留下的痕迹更大于你。”男人耸了耸肩，最后站起，用带着手串的那只手缓缓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

“而你看，咱们部门被投诉最多的是苏云涛，接下来大概是你；但是即便我说了这么多，我的定义偏离了那么多，却从来没人骂我神经病……

“这证明，我做的比你更成功，我做的比你更好。”

叶央僵着身体，感受着纪陵城那副熟悉的语气，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你比我……更像人？”

“是的，叶央。”纪陵城微笑地看着她，“我比你更像人，所以我能看出来不是人的东西。”

“怪物。”叶央嗤笑了一声，“真可怜，我们俩。”

“是我，不是你。”他摊手，“叶央，你还有救，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那你只会成为下一个我，或者更糟，成为那些被天守锁起来的行尸走肉。”

“呵，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还有人觉得这玩意有救……”叶央只是摇了摇头，她算是听明白了，她和纪陵城的症结相似，但是不相同。

纪陵城只是丢东西了，他的【定义】只是被排斥，或者说迷失，消除，不管怎么样，他过去属于自己的定义存在过，因为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过。

而叶央不一样，她的问题比纪陵城更糟，更无药可救。

因为【叶央】在故事开始前，根本没存在过，她是这个世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东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经历过这么多，还有这么多诡异的暗示，她自己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她根本没有自己的定义，因为她从来没存在过，或者说……

没人能意识到她的存在，所以她能有的只有【叶央】，哦，现在或许还能加上一个【黎夜】。

纪陵城怎么可能猜到叶央面对的问题不是定义迷失，也不是罅隙排斥，而是所谓的沼泽人难题。

她早就是一个空壳了，一个只有叶央的记忆，只有叶央的人际关系，一个代替叶央的窃命者。

但从某种程度上，纪陵城反而是最明白叶央处境的，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能被锚定在世界上的定义。

世界意志用一个奇迹换走了他们的日常，其他人的能力大概还算得上有迹可循，大抵无非是经历，愿望或者是其他与自身相关的东西，但叶央对于自己拿到的这个东西真的毫无头绪。

不仅毫无头绪，而且一开始那一堆幺蛾子连同后面的世界意志系统认证都搞得怪怪的，就好像她是被强行塞进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