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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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五品画

人群之中,蔡奚元一张老脸阴沉无比,羞愤难当。

他已经料到了自己会遭遇什么场景,但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看着漫天飞舞的白纸,郑祭酒的脸色也变了一变,他知道从今天起蔡奚元将沦为士林的一个笑话,永无翻身之日。

一个连学生都要背叛的众叛亲离之人,只会被世人遗忘在岭南那个不毛之地。

原本还打算仗义执言的几位鸿儒老人,动了动脚,但是碍于高让的淫威只能怒目而视。

红袍太监的权势,不是谁都敢挑战的!

对方是以欺君之罪的大义为立足点,光这一点就让他们很难为蔡奚元帮腔。

“我道李兄是攀上了哪门子高枝,原来是走上了阉党的路子,怪不得上蹿下跳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在听到“阉党”二字的时候顿时静了静。

人群自动分开,一身布袍儒衫的张维手持一卷画幅,自信地漫步而来。

红袍太监高让见状皱了皱眉头,敢在他面前提及“阉党”二字,不论身份,张维的胆识着实冒犯到他了。

走入人群,张维恭敬地对着蔡奚元行了一礼:

“学生张维张廷益见过恩师!”

蔡奚元看着眼前这个躬身行礼的青年,一双白眉紧紧蹙起,他其实并不认识张维。

张维见状主动为蔡奚元解围道:

“恩师高义,学生乃是和李阳山同年中举拜入恩师门下,前些日子恩师听闻学生举考,还让李阳山转交了学生一些财粮。”

蔡奚元听张维这样解释立马记起了后者的来历。

他主持科举的次数不多,学生里也没有什么出众的,所以他其实对这些学生记忆并不深刻。

当日若不是李阳山告诉他张维举考之事,他也不会顺手资送那些粮食和钱财。

见张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蔡奚元一张漆黑的老脸总算舒缓了一些。

“好!好啊!廷益你很好!老夫到了今日局面,还能有你这么一个好学生,死而无憾!”

说着蔡奚元伸手拉过张维的衣袍转身向郑祭酒介绍道:

“童远,此乃老夫门下唯一学生,望童远兄在京城能替老夫多多照拂!”

“廷益,这是国子监的祭酒郑班郑童远!日后老夫不在,学业上的问题你可向他请教!”

郑祭酒见蔡奚元最后晚节不保之际居然还有学生敢冒着得罪司礼监的风险出头,心中也替这位老朋友欣慰。

而另一边的张维见状,则是很清楚蔡奚元的意思,这是投桃报李,给自己找出路!

蔡奚元通过刚才的信息肯定知道自己要考科举,但是以蔡奚元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肯定很难中举,所以蔡奚元是在帮他搭上国子监的人脉!

蔡奚元为两人相互介绍后,满意地拍了拍张维的手背道;

“廷益,今日你既然是来相送老夫,现在我们已经见过了,你还是尽早离去吧,此地是非之地,不必久留。”

蔡奚元说的隐晦,但是说话间他看向高让的阴沉眼神则是在提醒张维,他得罪不起阉党,趁对方还没发难赶紧走!

一直站在边上旁观的高让见此直接打断道:

“哟,蔡大人了不得啊,都这番境遇了,居然还有忠徒送行,难得,难得!”

“李阳山,你可认识这位忠徒?”

听到这儿,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高让是要事后打击报复了。

李阳山躲在高让身后已经彻底放弃了文人的骨气,指着张维谄媚道:

“公公,他就是承乐县典吏张维!是个只知道举考的书呆子!”

说着李阳山向前一步,怒视张维道:

“张廷益!你看看你的四周,这漫天的诗文全都是我们对蔡奚元的控诉!”

“身为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你居然甘愿与这等罪臣同流合污!”

“你就是士林败类!”

张维见此冷冷一笑,不屑地扫了李阳山一眼后,恭敬地将自己手上的画卷递给蔡奚元:

“老师!学生家境贫寒,身无长物,此次送行只带了拙作一副赠与恩师,报答恩师教育之恩!”

蔡奚元迟疑地接过张维手中的画卷,犹豫着是否要打开。

今日李阳山等一众学生的行为已经使他成为士林笑柄,如果再打开张维的作品,万一质量不佳…

这就变成了有识之士全都离他而去,留下的是歪瓜裂枣。

在这一瞬间,蔡奚元甚至怀疑张维是来背刺他的!

但是看着张维清澈的眼神,蔡奚元还是选择了相信。

深吸一口气后,蔡奚元缓缓打开画轴,画还未打开,一道毫光便从画卷之中放射而出。

蔡奚元见状双眼不由一亮,站在一旁的郑祭酒也是惊讶地看向张维的画卷。

只有五品以上的作品才会绽放毫光!

蔡奚元颤抖着双手快速地打开画卷,入眼处便是一副笔墨秀逸,气势浑厚的山水图貌映入眼帘。

郑祭酒看着已经彻底放出光彩的画卷,激动道:

“五品!五品画!”

他虽是从四品的官员,但是五品画饶是他也不多见!

随着画卷的彻底打开,画卷之上的毫光肆无忌惮地向外绽放,衬得高让和李阳山等一众人的脸上阴沉无比。

“不!这画不止五品!是受限于画纸和水墨!”

蔡奚元激动地抚摸着画卷上的画纸,呢喃道:

“此画萧散苍秀,笔墨灵动,没想到老夫还能在黄金时代之后看到如此作品!”

几个与郑祭酒一同前来的鸿儒老人闻言再也不顾忌什么,毫不犹豫地涌了上来看向画作。

“这画有柳大家的风采。”

“不不不,这构图绝对是贺圣的风格!”

“我看这画的用笔手法早已远超柳大家了。”

“不然,我感觉…”

随着鸿儒学士们的点评,高让的瘦脸阴沉无比,他会怀疑这些老夫子的政治智商,但是绝对不会怀疑他们的学术操守。

这些人敢这么夸这幅画,说明张维这幅画真有这种水平!

张维光靠这幅画就彻底扭转了局面,蔡奚元有一个能画出五品画的学生,光这一点就让他有士林留名的资格!

郑祭酒激动地在人群中喊道:“诗!你们看这诗!”

“好字啊!飘逸不凡啊!”

“不不不!你看这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好诗!好诗!”

“意境、平仄、用词,完全无可挑剔!”

“此画若是不受限于画纸,可堪三品!”

听着人群中颂出的诗句,高让阴沉地扫了李阳山一眼一扫衣袖示意侍卫将后者拖下去:

“丢人现眼的废物!”

饶是以高让的文学素养,他都听得出来这首诗必将成为士林传颂的佳作。

事实上,能做上司礼监太监的宦官,在文学素养方面并不差!

再看李阳山那漫天飞舞的稿纸,在这首诗和五品画面前犹如厕纸!

不过就算如此,高让还是冷哼一声对着场中众人,阴阳怪气道:

“啧,可惜了!如此佳作就要跟着蔡大人去岭南了!”

“这时辰也不早了,来人呐!送蔡大人启程吧!”

高让言罢,挥了挥手,自有番子侍卫强行将众鸿儒和蔡奚元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