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市井之历
【一】
斯托拉斯民主共和国，由神座议会领导，公民们被分为民众（亦称平民）和上层两个阶级。平民享有在斯托拉斯生活的一切权利，上层则在平民之上增加了行动优先权和福利优先权。神座议会旗下的魔法协会，是统一管理全世界魔法师的机构，总部位于斯托拉斯首都奇卡里。
作为获得优先权的条件，上层需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义务，不如说只有对社会做出卓越贡献的人才有机会跃迁到上层阶级。只是再高尚的群体之中也藏着吃喝玩乐，中饱私囊的迂腐之人，他们若被议会认定亦或是激起了民愤，则会遭到罢黜。
离开上层这个话题，魔法协会对于全阿莱亚的魔法师划定了五个等级，其中前两个等级为正式职位，后三个等级是用于区分大部分魔法师的尺。它们由下至上分别是初级、中级、高级、认证、传奇。
值得一提的是，能够拿到认证的魔法师已是人中龙凤，而至于传奇魔法师这个人群，全阿莱亚也不过三百人。而在传奇魔法师之上还有着所谓“半神”的“首上十二剑”。
闹钟如约响起，身着睡裙的少女带着倦意滑出了被窝，清爽地伸了个懒腰，光着脚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钻入屋内的阳光为少女披上一层雪白肌肤。她轻轻打理着自己那一头柔顺的粉短发，随后满意地笑笑，走出了卧室门。
这位生着浅蓝瞳孔的女孩五官正且身材好，她踏着毛拖，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来到宽敞的客厅内，而桌上摆放着一些点心和水果，她凑上去拆开糖衣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
甜美的味道激发出甜美的微笑。
“嗯~”
西服背心，白色衬衫，富有质感的皮带，一位衣冠楚楚的老人出现在了视野中。他手上撑着两块餐盘，其中盛放着热腾腾的吐司和蓝莓酱，配合爽口的水果沙拉，营养健康。
“小姐，提防蛀牙。”
“才不会呢！”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去妆间整理一下吧。”
“噢，好的。”
她在清洗过自己的面部后端正地坐在梳妆台前。
诚然镜中映出一张漂亮脸蛋，女孩的长相即便在素颜状态下也已足够惊艳，只是现在少了份精气神。她用力地甩了甩头，用手拍了拍脸颊，紧接着开始打扮起来。
今天并没什么重要事，她花费些许时间轻轻打扮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换上了一条很贴合气质的白底粉边长裙。
“很好看呢，小姐。”
“是嘛，嘿。”
少女坐到餐桌旁，正准备着吃早饭。
“四爷。”
“怎么了，小姐？”
“晚上可以做炸鸡块吗？”
眼神中饱含着期待，任何一个绅士都无法拒绝。
“当然没问题。”
“好哎！那么，我就开动了。”
少女嗦吸着一整条煎培根，闭上眼睛，抚摸着脸庞露出满意笑容，刚出炉的高品质食材怎么吃都是美味。
“我要融化了。”
“喜欢就好。”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啦。”
“不麻烦，能为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即便四爷这么说，也让我帮你做些什么吧，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少女抬起头，看来她是认真的。
“不用啦。”
“你从小照顾我，也算是半个家人，家人就该互帮互助。”
“小姐你啊，从小就很懂事。”
四爷欣慰地笑了出来。
“我小时候有多懂事呢？”
“小时候您是出了名的淘气，不过每次犯了错，都会诚诚恳恳地给父母道歉，现在您长大了，懂事了，也不怎么犯错了……”
四爷说话的语调自带沧桑。
讲完少女小时候的事，四爷便收拾好餐盘，将其放进自动洗碗机中，这是一种以水元素驱动的魔法器件，相较人手不仅效率高且更干净。
“母亲吗......”
“......能见证您的成长，我已经很满足了。”
四爷故意岔开了话题。
“不如去帮你采购一些食材？
我也有一些想吃，但冰柜里没有的东西呢。”
“那就麻烦了。”
“交给我吧！”
“这就写便条给您。”
【二】
少女来到了奇卡里负有盛名的一座集市，手提蓝白条纹购物袋，头戴白色遮阳帽，穿着一双轻便的棕色皮鞋。
美食在她眼中是最重要的事物之一，享受制作美食的过程，品尝世间百味是一种莫大的乐趣。所以即使采购费时费力，她也乐在其中。
便条上的第一行写着“三至五个香梨”，并且注明了优先选择的商家。四爷为少女一家工作了半辈子，对采购自然是经验丰富，得心应手，这省下了少女货比三家的功夫。
“那就是四爷说的水果摊吧……”
她没有犹豫，径直走上前。
“你好，有梨吗？”
水果摊老板从小矮凳上站起身，棕褐色肌肤暗示着他果农的身份，他一边走着一边用扇子驱赶闷热。只是有些麻烦，此时此刻还有另一人，也“觊觎”这格子里的梨。
“老板，梨还有剩的吗。”
“不好意思，梨就剩四个了。”
少女瞥向一旁，注意到一位棕发黄瞳的小哥也正在选购着水果，不巧的是，和自己需要的事同一种。
“让给这位小姐吧。”
“哎？”
答复来得突然，少女竟找不到言语应付，或许是在礼让女士，又或许是在斟酌之后认识到这些水果并非他真正想要的，总之她就这么不费一字一句拿下了最后几个梨的买权。
“那帮我打包吧，我拿三个，剩的给旁边这位小哥，钱我来付，谢谢。”
店主的装袋干净利落，少女与其钱货互换。
“收好咯。”
“真是不好意思呀，这个梨就送你吧。”
“谢谢。”
他收下少女的好意后就要离开，却在刚要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被叫住。
“等等。”
“嗯？”
“看你的样子，需要在这里买些什么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已经收了梨，再受你好意的话......”
“不行不行！”
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震慑”住了，僵着身子不知说些什么好，而少女却是愈发来势汹汹。
“总之得帮你！”
“这有些耽搁你时间吧。”
“没关系的。”
少年放弃挣扎，低着头叹气。
“唉，你是笨蛋吗？”
“哈？”
“故意给自己找麻烦，感觉是十足的笨蛋。”
他对自己能对初次见面的女生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惊讶和尴尬，扭过头抿着嘴望向一边。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因为缺少我这种精神才变得很冷淡的吧，要是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尊重你！”
“……”
他以一种诡谲的眼神注视着少女。
“……怎么啦？”
“真拿你没辙，这样说吧，我需要一份礼物。”
“礼物？”
“嗯，送给老师的，呃，算是老师吧。”
“什么叫算是呀......”
“其实我在莱特转了很久，也没想好买什么，路过这家水果摊，就想着买两个梨解解渴，毕竟这天气嘛......”
莱特指的是东大区莱特集市，奇卡里最大的几个集市之一，两人所在的地方。
“没问题，不过……”
“不方便吗？”
“我需要先处理一些事，能先等等吗？因为害怕有些想要的东西被别人先一步拿走。”
“没问题。”
他感觉荒唐，今天算是遇见怪人了，怪好的人，而这明明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好哦。”
她竖起手指示意“一”。
“要是你放我鸽子怎么办，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没有任何联系方式，需要我在这里站一小时？”
“我可以给你出示身份证明。”
“哈？”
说罢她在自己的挎包里摸索，她是想以自己的身份做担保，若在知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权利或安全受到侵犯，就有向守卫团报警的依据。
“别这样，我相信你啦！”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身份证明掏了出来，那是一张精致的小卡片，与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公民身份证一样，记有姓名、种族、出生年月日及户口。
“真是，唉……
姓名未来·安塔利亚，性别女，斯托拉斯4961年……”
“不要念出来！”
“哈哈。”
少年见她出糗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你和我认识的一个长辈一样，明明长着一张斯托拉斯脸，却给自己起了个东瀛名。”
“这是假名啦。”
“假名？”
“嗯，奇卡里的上层拥有给自己起假名的权力，我也因此持有两张身份证，但都是有法律效力的。”
“没想到你是上层哎。”
“不像？”
“问题不在这个点上吧，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少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上层而自认低人一等，依旧与对方保持着同辈间的交流。毕竟他与一位上层的交情已经有一两年了，且对方对他照顾有加。
“......”
“......”
“我该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啦，我也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
“可那是假名。”
“那你就也造个假名给我吧。”
上层给自己起假名是有原因的，少年深谙其道，既然是那些大人物经过讨论做出的决策，就必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
“艾克·拉维尼，真名。”
“好，那你就在附近的亨德尔广场等我吧，艾克。”
“亨德尔广场很大。”
“这不是怕你无聊嘛，放心，我肯定能找着你。”
说罢她挥着手，提着袋子小跑着离开了。
“我先走啦，一定要等我哦！”
艾克对于那位叫未来的女孩是否能遵守约定，也已是有些无所谓的态度了。能帮上自己是最好的，或许还能和她交个朋友，这样自己的上层关系网就能织得更牢。
不过还有一件事，令艾克很在意。
“她算是我在奇卡里见过最漂亮的女孩了吧......”
【三】
艾克漫步于广场，他艰难地在东边一片景观林旁觅到了可供歇息的地方。这里没有人，植物散发出的清香漫溢在空气中，适合一个人清净。
他挑了个长椅坐下，从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阿特拉斯冒险谭》。书中主人公大英雄阿特拉斯是有原型的，但本人的名字并不叫这个，艾克手上这版很旧了，纸张附有陈黄的年代感。
艾克选了一片加工过的埃罗辛叶当书签，这是司送他的新年礼物。这种植物的叶片能持久散发出沁人的清香，只是其成长需要极大量的森元素，因此只能种植在一些特定的区域，所以价格高昂。
曾有植物学家设法将其引种到奇卡里，可那些种子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只有在一些魔力十分富足的地方能够存活。许多颇有实力的魔法师将此当做家养植物栽培，而以自己的魔力补充养分。
他从书签起的第一页开始阅读，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位女孩找上门，她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一脸友善。
“打扰了，我可以坐这儿吗？”
“嗯。”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座椅，不出意外它们都已有了归属，艾克没想到从众效应会这么强，再安静的树林也聒噪起来。
女孩面色清秀，生着一双靛青色的眼睛，那一头“郁郁葱葱”的绿发很是显眼。她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草莓味的华夫饼，这香气过于明显，明显到艾克不可能闻不出。
“真好吃啊，小哥要不试试？”
艾克觉着精力充沛，书中内容却枯燥起来，他将书收进挎包里，只是此刻的他并没有多想吃甜品，况且对于来自陌生人的好意，还是保持警惕毕竟好。
“不用了，谢谢。”
“很好吃的，试试嘛。”
“不用啦。”
只是那女孩可怜巴巴地用眼睛盯着他，让心意已决的艾克又踌躇起来，是否应该拒绝好意成为一道难题，或许她真的只是和那个叫未来的烂好人一个德性。
“这东西可以吃吗？”
“嗯？”
“那我就直说......”
“没有下药啦。”
艾克话到一半，就被女孩打断了。
安心是安心了，不过这么简单就被看穿心思会让人自卑。
“......呃。”
“我这有两份，都是刚烤出来的哦，因为害怕一个人会吃不完，所以剩的那份就交给你了，小哥！”
她丝毫没有因为遭到艾克的怀疑而泄气，反倒是更加热情。这古怪的行径让艾克疑心更重，他颤抖着手接过冒着热气的华夫饼。
“你手在抖哦，小哥。”
“有吗？”
艾克咬了下去，口腔中回荡的除了浓郁的草莓味外，还有一种粘稠液体所散发出的清香。
“你把耳朵遮着，我还真没看出来......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精灵。”
“哎？”
“你在里面加了自己的口水，对吧？”
“你居然不反感。”
精灵女孩一脸惊讶，用手捂着自己的嘴。
精灵的味觉和口腔构造区别于人类，而其唾液被视作无上的美味，但受制于伦理层面的约束，只有真正想要品尝和得到精灵许可后的人才尝得到。精灵广义上属于人类，但在人类中的占比不过百分之一。
“我没把你的口水与人类的相提并论，关于精灵的事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前辈告诉我的，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在甜品里面融入它，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这种东西了。”
但即使没有精灵唾液的加持，华夫饼本身就已足够美味，香甜可口，外酥里嫩，不逊于奇卡里顶级的甜点师傅。
“精灵们都像你一样厉害？”
“大家都有自己的长处。”
“很美味，就算你没往里面吐口水。”
“过分，我那不叫吐啦。”
尽管如此，她还是骄傲地抬起了头。
“我出生在一个烹饪世家，‘普罗米修斯’大人曾指导过我的祖先，因此家族里的人几乎都精通于火元素魔法。”
“小姐，我是个陌生人。”
“怎么？”
“当着陌生人暴露隐私，肯定有问题吧。”
“没差啦......你刚看的是什么？”
“无聊的书。”
“但你读得可认真了。”
艾克这本《阿特拉斯冒险谭》的封面上并没有书名，和在售的版本不同，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但具体是哪一版，他有花心思去找过，终是一无所获。
“《阿特拉斯冒险谭》。”
“噗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
“这是小孩子看的书哦。”
“谁是小孩子啊？”
“没想到长得这么成熟的小哥，居然会看这种少儿读物。”
“唉......我得走了。”
艾克气愤地从长椅上坐起，带着挎包就要离开了。
“记得吃华夫饼哦。”
“真是谢谢啊！”
他不耐烦地抱怨着，可最后那包华夫饼还是被吃了干净。饱腹感使他趴在一家咖啡厅的露天餐桌上睡着了，配合店主贴心放置的遮阳伞。
至于那位精灵，艾克暂且将其和华夫饼当做一段奇妙且不那么愉快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