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谁撷我一世飘零
呼兰河,一条绵远悠长的水域,以千年不变的姿态,静静地流淌过中国东北部那片厚重而广袤的黑土地,润泽、繁衍着万物,绵延不绝,生生不息。夏日里的奔腾湍急和冬季的萧瑟冷寂,都不能掩去河水本质里的柔和、安然和宁怡。
河岸上的柳树,水底里的绿藻,亦终是按照固有的方式,自如地赓续。萌蘖,生长,葳蕤,枯瘦,再老去。任千秋万世,枝与叶,生与死,亘古的悲欢,执着的合离,周而复始,不曾停息。
呼兰河,以及周遭的一切,便是这样安静地存在,或缓慢地消失,继而,再换了另一种方式继续。但若是我们一定要去追寻,为了某一种目的,那么,呼兰河,是决然不会给我们任何提示,以及一些可以触摸到的轨迹。岁岁年年,它只是以相似的容颜,诠释着万千不同的岁月谜题。
可是,我们却不会因此而忘记,有一位女子,在呼兰河畔,曾惊鸿一瞥,洒脱、清晰地留下了不灭的痕迹。她温柔而执着地从这里走出去,以一种决绝和叛逆的方式。或许,是因为有了她,呼兰河才会在更多人的记忆里刻下那样深沉而久远的记忆。
她是萧红,民国时期四大才女之一,30年代的文学洛神。呼兰河,承载了她生命中的葱翠年月,她的被许多人漠视了的璀璨童稚,还有她记忆里祖父给予的唯一却永远的温存与甜蜜。
她的文字里曾有关于故乡火烧云的描述,那些各色形态的云朵,流落在清澈的眸子里,每一抹都是瞬息即逝的绮丽。只是她不知道,许多年以后,她的人生,亦象极了那些烟云,一样的空旷、澄明、短暂却深挚。而她的爱情,亦是那般的决然和清丽。她对生存的坦然担当,她抓住爱情的义无反顾,都容不得后世些许的质疑。
说她贪图爱么,还是说她太懂得周旋于人情世故?不走进她的世界,怎么读得懂她的全部。她的爱与恨,她的激情渴求,她的忘我追逐,无不镶嵌在那个时代的画幅里,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却也隐藏了轩昂亮丽的伏笔。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从此”作为结束,不是每一段人生都有预计好了的轨迹。在年少的岁月里,她也有过少女斑斓的心事,她也曾渴望被宽厚的怀抱温柔地拥住,优雅地微笑着,采撷流云,穿行四季,不食人间烟火,不问凡尘世故。
然而,苦难却是生活给予她的唯一印记。于苦难的深海中不断地沉浮,无处拒绝,无可回避。她只是一个小女子,爱,或是被爱,都是她不可多得的机遇,她只能,而且必须紧紧地把握住,然后,艰辛地完成她每一次的自我救赎。
她生命的过程总是在不断地飘零,而她的爱情,也一一地随风而逝,零落成泥。或许,爱与自由,便是她毕生追逐的活着的方式。
她用一生编织着文字。她以凄婉细腻的思维,率真质朴的笔触,娓娓地述说着一代人的苦难境遇,也深刻地鞭斥着一整个时代的悲剧。她在文字里,深彻地揭露、唤醒、拯救,试图在精神领域里引领着整个民族走向复苏。
这样一个生命短促却绝世惊艳的女子,她用三十一年的人生告诉人们,这世上,有一种任何苦难和欲望都不能湮没的激扬和美丽。
而她奔波的脚步,始终不曾停驻。走到路的尽头,她的行囊,依旧空空。光阴荏苒,铮琮远去,自指缝里倾泄而出的,仿佛永远都只是虚无。
回眸此生,风雨迷离,尘沙扬起,世事洞明,人情如纸。待云雾散去,尘埃落尽,终没有一个人,能许了她一世情深,抑或是,采撷她风雨过后飘零的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