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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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边笔记:高度和深度

人是活精神的

十五周年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今年伊始庆贺一下的意思,是因为还小着的原因。我们国人过日子是呵护两头,放松中间的。六十祝寿,七八九十更要添寿,既求青山自在,也是让后人多烧柴。满月要庆,周岁要庆,半大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心病。在古代的时候,女孩子长到十五岁,叫及笄,把头发绾起来,插上簪子,即将成人,小女子把脸面弄齐整,可以粉面人生了。名画家庆仁兄以“诸多吉庆”厚爱《美文》,他的画就是给我们头上插的簪子呢。丁亥是猪年,陕西人把猪肉叫大肉,但愿今年的收成会更好些。

人是活精神的,散文要活起来也须出精神。但精神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仅不甜,也会遭及秧。精神来自写作者诚实的态度,来自本真。“有如小孩的玩耍,忽然看见一个土堆,不免要爬了上去,有一根棒,忍不住要拿起来挥舞一回,这是他快乐的游戏,也即是他诚实的工作。”(周作人)但如果让那个小孩子在土堆上插个什么旗帜,或提起棒去打虎,就是在强求,就是失真。散文浑实一些才好看,浑然是天成。我们有些散文出现的强求和失真,在于着急的心态,有什么可急的,日子长着呢。

《美文》今年有两个新打算,一是找写的好的且长些的散文,多年以来我们强调散文言简意赅,以至于散文似乎必须短小精悍了。金鱼是鱼,鲨鱼也是鱼,金鱼在缸里,鲨鱼在海里,都是各自的景观。当下散文写作还有不少认识上的限制,需要我们不断地去突破,先从散文的长短做起吧。二是重点发些海外华人的散文,这项工作我们一直在做,今后的分量再加大些。捷足先登的是冯秋子和五月。两位奇女子,一手好文章。

去年《美文》的几个专栏文章,为我们赢得读者的不少叫好,今年承蒙熊召政和陈彦两位仁兄不弃,得续上回分解。今年又请到两位先生,王培元人文并重,是写让人久违也久仰的编辑大家。眼下出版物在增加,而编辑精神和人文态度却在淡漠。庄稼才渴,水就来了,是及时的雨。傅剑仁从《史记》出发,穿旧鞋走新路。他是有职有位的公务员,是一路的诸侯,为官而以心读史,以古鉴今,让人敬重呢。

这期杂志印出来的时候,新年就开始了,我在这里替编辑部的同事,替平凹主编,给大家鞠躬祝平安,同时,也愿大家更多地关心和支持我们。

比真理更神奇的东西

有一种比真理更神奇的东西,叫力量。

真理在初级阶段是渺小的,多数情况下不受欢迎,甚至遭人反感,使人反对。真理是发展着的,在清朝是真理,到了民国多数成了谬误。我们今天已公认为真理的一些东西,在二十年前还被视为异端邪说,被有组织地批判着。老话告诫人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话是人间大道理,是大智慧。道理是对人而言的,真理是对事物而言的。世事多变,一时的真理怎么可能永远靠得住。

但是力量发自于真理,力量产生于对真理的深切感应。

文学的力量有多大呢?

在旧朝代里,每个朝代都有禁书,禁书是一个朝代里“思想文化战线”的底线,衡量一个朝代文明进程的标高,看所禁的书就知道了。清朝的文字狱,有多桩是滑稽的,秦始皇“焚书坑儒”做得太过分了,因此有着百年基业的秦国建立起来的伟大秦王朝不过二世而已。

一个坐不住的小孩子,因为一本童话书乖了一个上午,这是文学的力量。一只手为一本书中的一段描写而拍案,指头都拍疼了,这也是文学的力量。在电影院里,因为一个细节或一个场景,观众们哭成一片,这都是文学的力量。

文学又是最没有力量的,在读到前苏联发配一个作家去西伯利亚的“通知”时,在读到曹雪芹四下托人保存手稿的传奇经历时,我就想,文学真是没有丝毫的力量。这种状态下的文学是极其脆弱的,但是这种脆弱又给后人以力量。

散文要写出力量,仅仅“陶冶情操”和“寓教于乐”是不够的,没有力量的散文,剩下的只是概念罢了。

田炳信先生的《大海航行靠自己》是一种力量,王培元先生的《聂绀弩:我将狂笑我将哭》是一种力量,熊召政先生的《君子与小人》是一种力量。一个人在屋子里读书,读到了会心处,不禁要莞尔,而读到了显力量处,会不自觉地拍桌子,桌子和手都很疼呢。

时代精神

“时代精神”被历史定格后有两种可能,一种成为时代的高度,一种成为时代的阴影。

崔济哲先生写杀人的菜市口,隔着还不算太厚的雾气,对着一个老的焦点场景出神。王培元先生写大编辑家秦兆阳先生,为五十年前那一团触目惊心的焦点尘埃而感慨。凡是焦点的人和事,无论新的,还是老早发生过的,都最难写,因为仅有眼光是远远不够的,有认还要有识。只有在这样的题材面前,胸襟和境界才显得迫切。海是沧桑的,俗话叫沧海。人心却比海更沧桑,深浅是很难看出来的。最后一遍审读这期稿子,我是在西安的政协会上,找中午和晚上的空隙时间。这些年写稿边笔记一直是我的乐事和趣事,这一期却不想写,觉着苦。我的苦就是来自于这两个文章,都读过十几遍了,每一遍都苦。味苦格高是一句老话,文心雕龙是另一句老话,是龙都要被雕的吧。

上个月,台湾麦田出版社的一位编辑来西安到杂志社访问,夸讲了《美文》不少客气话,走的时候送了一本他们的杂志做交流。《巴黎夜幕》就是登在那本杂志上的,原题还有一个副题,叫“罗兰·巴特的私密情欲日记”,觉得商业气过重了。因为罗兰·巴特在日记里多处写到了自己的同性恋,才在栏目上标出了“供您参考”。《美文》转登此文还有一层意思,我们的男作家在散文里很少写个人的情感生活,或许是不屑,或许也有别的什么原因,记得多年前读过梁实秋先生的《槐园梦忆》,当时读着就觉得是一流的丈夫文章,现在仍然还是这样的看法。

散文怎么自己

一个老笑话,说一个人有一妻一妾,日子过得应该不错,小康吧。家里蓄着妾,囤里该有些余粮的。但他讨好妾的办法是说大话。今天说和绅士甲共进晚宴,明日说乙领导招待吃饭。这一天又说有个场面要去应酬,妻便悄悄尾随,见去的竟是大户人家的墓地,吃喝的是祭祀酒肉。妻回家抱着妾大哭了一回。笑话就此止住,没有了下文,也不知两个女人是否戳穿了丈夫的体面。

散文要“自己”,要有自己的看法,也要有自己的语言味,就像农家豆腐,有营养,还要有豆香。老舍有,张爱玲有,梁实秋有,一读就明了是他们的方式。读有些散文,觉得有些话实在没有必要说。小说里说些大话还马马虎虎过得去,海大沟深能藏得住,见识浅的人会真以为是鲸鱼呢。但写散文靠说大话硬撑着不行,写散文最忌的就是摆架势和张海口。写散文是要有气的,但这气要有出处,来路要自然,出自丹田的话自不须讲。用一句邻居劝和的话说,三寸气要千般用呢,忍着点。

彦火先生是编辑大家,主持着香港的《明报》,这一期选发的是他的编刊语,属工作文章,但这文章有意思,是心得,有想法有看法,同时透着深度。陈超先生是著名的学者,他说了些对某些编辑的“成见”,曲肱而枕,自得其乐。万燕的散文有一种健康人的体温,她的文字别有一种软,春天的树在发芽之前先让枝条变软,这种软很难得,源自强的生命力量。

去大学做演讲

上个世纪初流行过一阵子军界的要员去大学做演讲,那个年月里时局无定数,国家的大势由军阀们割剧着,请统摄一方的“诸侯”坐讲坛,估计有安稳师生心神、且兼习时政的含义吧。毕竟那个时候办大学是新生事物,瞎胡闹的事还比较少。到了80年代末期以后,一些企业家去大学做教授开始惹出争议,近两年又有影视界的突出人物入驻讲坛,争议演变成了非议。一位名教授说:“做了十几年的主持人就可以做教授,我爹种地六十年,该去农大做博导了。”这教授的话没有从实际出发,现在的大学产业化了,产业化就是市场化,大学一年连一年扩大招生,教授资源紧缺呢,不“扩招”怎么行。再说,新设了那么多时尚专业,收了那么多学费,多少也该教给学生一些实际本事吧。几天前,在一次教育问题的会上,一个朋友的话给那个高潮的会降了温。她说:在80年代初的时候,国和家都很穷,但农村的城市的孩子都能上得起大学,学生还能拿到国家的助学补贴。现在的GDP涨了那么多,却有那么多人上不起学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她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因为她孩子今年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建功先生是著名作家,他没有去大学做报告,去的是广州的市民大讲堂。在网上见到了他的这次演讲,读着很喜欢,就选过来转发了。建功先生谈的是当下滚滚红尘中文化和情感的沙漠化问题,话是朴素着说的,但读着真有些触目惊心呢。

生动

散文怎么样写才显得文学些呢?

这个问题该由评论家和大学教授给出定义。但现在是一年里的中间阶段,按惯例,评论家要等到年终才肯开金口“综述”,且在一些大学教授眼里,研究散文不及研究小说易出“成果”。今天下班回家,和作家老吴顺路,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县长下乡路过一个村子,汽车轧伤了一只公鸡。司机和鸡主耳红脸涨地各执一词,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县长掏了五元的赔偿钱,鸡主却嫌少,不肯成交。僵局之中走过来一位老汉,他听明了事情的原委后,把三人招呼到一起,先是批评鸡主没觉悟,为了一只鸡耽误领导的大事。再是批评司机年轻气血旺,领导身边的人要注意言行呢。接下来对县长说:“您是县长,是大领导,轧伤了一只鸡不能掏钱说赔的,脱离群众么。但这只鸡是我们村子唯一的公鸡,全村的母鸡都指望着它呢。此外,这只鸡早晨还要负责三件事,一是提醒村长回家,二是招呼娃们起床上学,三是催媳妇们生火做饭。现在这只鸡受了伤,该算公伤吧,谁也不要说赔钱的话,给鸡看病是最要紧的事。”县长听完连连作揖,又掏出50元钱,说:“麻烦老叔,替我给这鸡找个好医生。”

老吴说:按现行的文学理论,司机、鸡主、县长的话是散文,老汉的话是小说。老吴又说:散文为什么就应该不生动呢?

《南雨北雪都是雾》和《格格驾到》是一种生动,《美国小镇的政坛“骑士”》是一种生动,《思想杂碎》是一种生动,《大笑大笑还大笑》和《严文井:“一切都终归于没有”》是一种生动,《〈药师经〉与现代生活》是一种生动。正襟危坐和一筹莫展不是散文,至少不是好的散文。散文家们行行好吧,让散文多生动一些。

散文的新

这里说说散文之新。

先引三个大人物的说法:清代的纪昀说:“不出新意,则不能耸听,不排旧说,则不能出新义。”

民国的鲁迅说:“要推倒旧东西就要着力,太着力,就要做。太做,便不但生涩,有时候简直是‘格格不吐’了,比早经古人做得圆熟了的旧东西还要坏。”

英国的兰姆说:“新,不是新话题,老的快掉牙了。”

新是平常的事,如同户添丁,树萌芽,在天经地义之列。但文学写作不同于自然科学,一种认识非要推翻另一种认识。树叶到季节了自己会脱落,但有些树种又多年不落叶,新旧并生。水捧着喝,枣打着吃,自然万物各有各的宿命。鲁迅先生对“太做”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但其间的度谁又能总把持得准确,再说矫枉总是要过正的,否则不会产生大的效果。

《美文》生来就重视散文写作的新视野、新写法和新作者,不推陈,求出新。去年五月出了新散文的扩大号,前年开始,每期展示几位散文新家的得意之作,这些做法得到了很多读者和行内专家的肯定。自本期始,开辟“散文新势力”专栏,这里说的散文新势力泛指网络的散文写作,标新但不立异,像运动会的入场式,今年又新增了一路队伍。

贾平凹的手指头

平凹主编学会手机发短信后,到编辑部坐班就少了,大小事都依靠手机。这天半夜两点我的手机上显示一句话:“明早你若有时间,到家里来一下?”一大早我敲开他的门,他神情愉快,说:“喝茶,我们喝好茶。”就去取桌上的茶罐,我说我来吧。在他的家里,我坚持着两个不,不抽他的中华烟,不喝他沏的茶。中华烟只有假的他才舍得抽,茶也是沏隔年的。我知道他是有新茶的,新茶都存在专门的冰柜里。见我取出一包,他说:“去年的还有那么多呢,”接着又说:“喝吧,喝吧,今天高兴,当过节呢。”

我们坐下后,见茶几上厚厚一叠手稿,“《高兴》写完了?”我问他。他说写完了。我说祝贺你呢!他说有什么好祝贺的,说着伸出右手两个指头,上面又是一层茧子。他不会使用电脑,每一本书写完,这两个指头都积一层茧子。我说:“这俩指头长在你手上,就是命苦,是苦瓜,是劳模。”“福也是它们享,好烟都是它们两个夹着”。“也夹假烟。”他听了嘿嘿笑。我抱起书稿,一如以前的手稿,厚厚几百页,整整齐齐,一字不乱。我说我带回去先睹为快吧,他说复印了一份,看复印件。出门的时候,他又叫住我,递给我打开的那包茶,说:“以后要学着过日子,啊!”

《高兴》二十五万字,我是用三天的时间读完的。这是一本写弱者的书,时髦的词叫“弱势群体”。小人物也是人物,比如大衙门里的衙役,那些盖公章的,发证件的,登记注册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物化的。但弱者是什么都不是的,是草芥中最草芥的那一类。除了漫长的卑微宿命,便再无一所长了。中国人常说人往高处走,但能走到高处的是极少数。《高兴》这部书最闪亮的地方是写透了人往高处走的不易。但不易也得走呀。

《六棵树》这个文章是《高兴》写完后写得的。写他老家村子六棵消失了的树种。《高兴》写了几个人离开那片土地到西安城的求生和挣扎,《六棵树》是留在那片土地上的宿命。人和树互为镜子,相映出人间的苍凉。读完这个文章,我给平凹主编发了一条手机短信,建议他把《六棵树》作为《高兴》的后记。他的回复很简单,两个字:准奏。

读书人

我们的文化传统是重视读书的,有真学问的人也多以读书人自荐。

金圣叹是中国第一等的读书人,他笺注的《水浒传》《西厢记》,重文心的快乐,个性的高蹈,不奢言志,工感悟,长觉悟,自赏自得自足,也自鸣得意。朱熹读书的方法让人头大。武夷山是一座复杂的山,那是诞生了朱熹和柳咏两位迥然相异的人物。读书最低的一等是找答案,这是当学生要被训练的基本功。老师布置了几个题目,说去读书吧,学生就埋头读书了。朱熹读书的办法也是找答案,只不过是答案中最大的——经国治世。

读书如看名山观沧海,心中有高度感的便看出山的高度,胸中有波澜的方可察估深海的世界。

骥野读文怀沙,有认识,有欣赏,文短心长,相映相印。

新,不是翻新

散文写作的方法要出新。但这新,不能只是翻新。

我听说过一个事情,是一位书法家说的。一个城市掘一座古墓时挖出了一个碑子,铭文简约,笔法也是少见的拙。消息散布后,立即吸引了不少书家临摹和研究,一时间搞得碑拓纸贵。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位中学历史教员公布了他的考据结果。墓主人是一个妃子,因犯律惹怒了皇严,被赐死,但口谕厚葬。依例墓内要有墓志,但臣属官僚中没有人愿执笔,办事的公务员也不敢染指,为求尽快交差,就交代给石匠让去看着办。留下来的旧东西并不都是传统,书法讲究的拙是巧之后的拙,和石匠无奈之中的拙是两回事。

散文写作的方法是形式。但形式不是人的衣服,不是外套,是皮肤,和血肉密切关系着的。

散文的新,意识的新是第一重要,要先看清楚,再想清楚,更要和当下的生存有血肉关系。

王观胜与和谷是文坛的两位老干部,但从不以量取胜,而以清醒见功夫。他们的写作和多数作家区别着,而每一篇也和自己区别着,这样的写作让人尊重。

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是成语。

鸩是大鸟,传说比鹰还大,该和鲲鹏差不多吧。鸩的羽毛有剧毒,用羽毛浸过的酒是毒酒里的老大。《后汉书》里记载:“止渴于鸩毒,未入肠胃,已绝咽喉。”

想到这个成语是在一个文学杂志如何生存和发展的座谈会上,大家皱眉苦脸地说着社会的快节奏,让文学杂志成了低谷,成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这样的抱怨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赛跑,落在后边的人也会抱怨冠军那厮跑得太快。但千万不敢当真。如果社会进步得人们都不读书了,再不欣赏艺术了,这样的说辞是成立的。但事实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人们欣赏艺术的水准提高了,这就要看文学杂志提供的作品在不在那条水准线之上。

一个行当要是普遍的不太景气,原因虽是综合的,但主要的原因一定在行当内部。上世纪80年代末以后,文学杂志通行一种“有偿文学服务”,通俗地说就是做文学美容。只要有人或企业肯出些钱,文学的大门就敞开了。美容师傅并捉笔刀吏笔下生花,全方位进行包装打理。这类商机文字被冠以一个高贵的名字,叫报告文学。但短短的十几年下来,“报告文学”这种严肃的文体基本上被毁掉了,在读者心中失去了原有的神圣和尊严。

用经济羽毛浸泡过的这杯文学酒,是最新版的饮鸩止渴。

中国人有敬业的老规矩,这是我们的传统。老话里说的七十二行,行规之首均为自守行当,自重行当。自己不爱护,还能指望着谁呢。

文而不化

綦崇礼是宋朝的翰林,李清照的乡党,两个人还是不算远的亲戚。李清照日子难过的时候,曾写信向他诉过苦,有《投翰林学士綦崇礼启》在史。綦崇礼当年身家大,是替皇帝写诏书的,几百旨诏书,被诏书界后辈奉为写作指南。“所拟诏书,文简意明。潜心词章,通晓音律,为文工巧润饰,文采斐然”。对他的这个评价不算过头,应该还算低估。写诏书这个活,仅仅“文采斐然”是远远不够的,还当深明大义,心高眼亮。读《毛泽东手札》一书,见到过他代中央委员会拟的中共中央文件,觉得他老人家一定短缺綦崇礼这样的人才。毛泽东是当代最伟大的旧体诗人,在文革期间,还是最热的歌词作家,当然后者是百姓的群口颂唱的。旧朝的官员都是有些学问的,因为学而优则仕,官员们也都擅写文章,很多人的文章被后人传颂着,却忽视了他的官位官德。老话说“文章千古事”,指的是醒人醒世。所以文而不化不叫有文化,肚子里装了几架子书,却对社会和人的进步不发生意义,真是拖累了肚子。

今年中秋,余秋雨先生是在西安过的,他应邀出任西安市唐大明宫改造工程的文化顾问。我先是听了他的唐文化主题的报告,很是过瘾。晚上一起赏月吃饭的时候,我请他给《美文》写些这方面的散文,他说好呀,给你们写三篇。于是就有了这期的头条《从何处走向大唐》。

西安今年的中秋月是少见的大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