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岸上,有一身软而松的衣裳,我着急的套上衣裳背起他去附近城里找郎中。
他在我背上,轻飘飘的,十分的轻……我还回头看了几次,他确确实实在我背上,若非亲眼所见,我还以为在我背后只有一身衣裳呢。好奇怪……他比我高大许多,曾经也踩在我肩上过,那重量绝非现在这样轻……就算他瘦的只剩下骨头也不可能这么轻……他到底怎么了……这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病,人间的郎中治不了吧……
我正背着他穿过两座绝壁之间的缝隙,绝壁斜攒着小松,像团团绿绒,此时,一窈窕旋风在绝壁十步宽的缝隙里升起来,卷的松针簌簌而落。
方追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远离我,像个枯叶一样的飘起来,我转身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他就像风筝,风和我掠夺着他……
此时,一朵奇怪的花逆风而来,它徐徐而来悬停在方追白头顶,那是一朵灰色与靛蓝色交织的四瓣花,花瓣是靛蓝色,上面有灰色的弯月花纹,边缘是锯齿状,它的香味像水波一样扩散,闻之,急如火燎的心便突然安宁起来。
那悬停的花上缓缓落下一个女孩,女孩身着深蓝色的短裙,就像把花儿穿在了身上,头戴银色网珠,衬的黑发格外油亮。
她有一张可爱的笑脸,圆圆的,肉肉的。她举着一把蓝色的伞,银色伞骨上坠着白色琉璃风铃,铃声轻响,她从花上跳到我面前,肉肉的手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好像那雕像神佛之手,握着安心极了。
自从到过缚神霆,每次我窘迫不安的时候,都有人来帮我……这难道和缚神霆有关系?
方追白的身躯就悬浮在伞下,花香水波围绕着他,他已经昏昏沉沉意识不清了。
“雪河下手没轻没重的,若我不赶来就他,他就死了,成了没人敢要的孤魂野鬼!”她笑嘻嘻的对我说,说的很平常,仿佛要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出很可怕的现状就能化解危机了。
雪河……是白蛇,她随口说出了他的名字,好似十分熟悉一样。
“你是谁?和雪河什么关系,和我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我?”我一顿问。
她叉起胳膊说道:“雪河和你什么关系我就和你什么关系,我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你别这么多问题,别人想要我帮我还不稀罕帮呢!”她骄傲的说。
这丫头一看就是刁蛮任性不好热的主儿。
“那多谢了。”我赶紧表达谢意,抚顺这丫头的脾气。
“雪河伤到他哪了,为何他的身体会变轻?”我回头看着方追白悬浮伞下的身体,问这位姑娘。
姑娘看了那把伞一眼,琉璃声急响一阵:“雪河倒霉,他伤这人,恰好是这人最虚弱的时候,正好碰他一下,他就倒了,雪河只好背锅。”
听她的意思,这方追白的身体像住着时钟日月,有盈有缺,有强时有弱时不成?
“最虚弱的时候……难道他像那虫蛇,还会蜕皮不成?蜕皮后由弱变强,再由强变弱,周而复始。”我胡乱猜测着。
这时候,那姑娘隔空收回蓝伞收背身后,方追白像个石头一样坠躺在地,尘土飞扬。
我赶紧跑过去看他,嘴里不自觉的说了那姑娘两句:“你可是真够狠的,也不怕把人摔死!”
她掸了掸身上的朝我走来,边走边说:“我救他已经是大慈大悲了,如果他摔死了,就是他自己不争气。”
我跪坐方追白身边,赶紧去探探方追白的鼻息,听听他的心跳,还好还好,他的心跳缓缓变快,慢慢稳定下来。
我回头看着那嚣张的姑娘:“尊姓大名?”
她弹了一下垂在两鬓的银珠串,骄傲道:“蓝新。”
“蓝新姑娘好医术,我这朋友眼看就要变成抓不住的风筝了,你让他落地,踏踏实实又做了人。”我心虚的不敢再说谢字,也不敢提多她的恩惠,我怕还不起。
她看着昏睡的方追白啧啧叹道:“你这朋友根本不是人,他是妖精。苦修成人形而已。修成人形却也难吞兽性,远不如雪河,半人半兽来的实在。”
我打量了一番方追白,这明明就是人啊:“他怎么不是人了?就算他是妖精,修炼成人,他就是人了。”
蓝新突然目光怜悯的看着我:“本性难移,本性难移!世间把肉眼看见的分好类别,看不见的,是没办法分清的。况且,那是另一个世界……群雄争斗,千道万家。每个生灵都是骄傲的。”她说着说着目光露出遐想和期待。
大鹿曾对我说,修仙是为了另一个世界,蓝新口中的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样子么?
想了片刻,她跑了一眼直戳戳看她的我,大概有点尴尬。她掩饰似的挠挠头接着说:“他此刻虚弱是因为他的骨肉之精气都被吃了,而且他没来得及补给。等他醒了,一定疯了似的找东西吃!”她自信满满的说。
我就奇了怪了:“刚才他倒下时,明明是我背着他的,我没有看见有人吃他啊?闹鬼了不成?”
蓝新摩挲着下巴,思考片刻摇摇头说:“我也很奇怪,他的体征显示,就是有东西吃了他的骨肉精气。至于什么东西吃的,我暂时没有推断出来。我不过我十分确定,你朋友他一定不是人,是个妖精,不过本体是什么妖精,我看不出来……他隐藏的很深……”
蓝新说着说着,我开始小心起来:“你说他醒来会疯狂的找东西吃,他不吃人吧?”
蓝新耸耸肩:“我连他是个什么妖精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他吃不吃人,再说了,你是人么?”
她注视着我,弄的我无地自容,我目光无处安放,索性落在方追白身上……方追白呢?地上空空的,只有几粒石子,人呢?人怎么消失了?
“你看见他去哪了吗?”我边回头边问蓝新,一回头的功夫,蓝新也不见了……地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连个花瓣都没有……我有些恍惚蓝新到底出没出现过……是不是又是一场梦,一场幻觉……我抽了自己一巴掌,混沌木然的脑袋清醒过来,我大喊了几声方追白的名字,无任何回应……
“反正你已经被救了,能起来跑掉,说明身体也已经好了。我就不管你了,不管你了!”我大声说着,与空气安慰自己。
我穿过了两绝壁间的缝隙,向附近的城里走去,我饿了,要吃饭,还要找个破布,弄个寒医的幌子,好治病救人,赚钱吃饭。
……画忠,我是不是又去收拾你的罪孽了?你可以为了狐狸生,为了狐狸死,我什么都不为,就承受了你几天阴差阳错的恩德,仿佛就摆脱不掉你了。你干嘛死呢?什么样的约定要命啊?不过也幸亏你不知道我的真是身份,若你一早知道我不是狐狸转世,一定恨死自己对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