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与白鸽:普鲁斯特影像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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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夫大叔和粉衣女郎

玛德莱娜·勒迈尔画的玫瑰装点着洛丽·海曼的两幅肖像。她是位半社交女郎,曾经是路易·韦伊的相好,启发普鲁斯特创造了奥黛特·德·克雷西这个人物。

外祖父纳特·韦伊是位金融家,他的父亲是巴鲁赫·韦伊,曾经是符腾堡的陶瓷商,母亲是萨拉·纳当。巴鲁赫离开阿尔萨斯来到巴黎,开了一家陶瓷店。萨拉在生下纳特后就去世了,于是他父亲续弦娶了萨拉的妹妹。这第二次婚姻便生了路易,即马塞尔最喜欢的外叔祖父;他在奥德伊拥有一幢别墅,他将是接待粉衣女郎的外叔祖父阿道夫的原型。路易·韦伊(1816—1896)在1844年与爱弥儿·奥彭海姆结婚,她是汉堡一位富有银行家的千金。这位妻子在1870年去世,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此后他过着快乐单身汉的日子,经常造访被拿破仑三世奉为时尚的水城,喜欢青楼女子的陪伴,收藏女演员的照片。马塞尔·普鲁斯特也有这种喜爱照片的情趣。路易·韦伊接受过法律教育,但更喜欢从事金融行业。他是一位纽扣制造商,在鱼市街14号之二开了一家销售店。他先买下了奥德伊别墅,然后又在奥斯曼大街102号买下一幢投资楼房,而人却仍住在蓝色街。在他妻子去世后,便隐居到奥德伊,到了离世之前,他住到了奥斯曼大街102号。1896年,他死于肺炎,临终的房间正是后来普鲁斯特所居住的房间。他的放荡生活一直过到坟墓中:他叮嘱下葬时不用鲜花。不过他的旧相好洛丽·海曼还是给他送上了一个花环。普鲁斯特夫人将花环与棺材一起埋葬于拉雪兹神父公墓。路易的侄子乔治·韦伊和侄女让娜·韦伊—普鲁斯特继承了他的财产。乔治比让娜年长两岁,学过法律,他和妹妹一样也死于尿毒症,就在妹妹死后一年的1906年。他就住在奥斯曼大街102号。

纳特·韦伊(1814—1896),马塞尔的外祖父,保罗·纳达尔摄,1892年12月21日。

马塞尔给“亲亲爱爱的外祖父”的一封信,1889年9月23日,星期一,谈及当时的政治问题。

乔治·韦伊(1847—1906),马塞尔的舅舅,纳达尔摄,1906年1月3日。

乔治·韦伊夫人,闺名为阿梅莉·乌尔曼(1853—1920),纳达尔摄。其夫逝世后,她成为奥斯曼大街102号的主人。普鲁斯特后来就住在这里。

马塞尔·普鲁斯特从1906年12月底住进这幢楼房。1905年12月和1906年1月,他在索利耶医生的诊所疗养,从8月到12月又到凡尔赛的水库公寓居住。在其母亲过世后,他最终离开了库塞勒街45号的公寓。他父母从1900年起一直住在那里。他父母起先住在玛尔舍布大街9号,从马塞尔的弟弟罗伯特出生,即1873年开始。1919年,乔治·韦伊的遗孀将奥斯曼大街102号房屋卖给了瓦兰—贝尼埃银行。马塞尔便在罗朗—皮夏街的雷雅娜家暂住。

是年10月1日,转居哈姆林街44号,这将是他最后的居所,他于1922年11月18日在此逝世。

在韦伊家族的亲戚关系中,有一位阿道尔夫·克莱米约,即普鲁斯特的舅公,他是共和政府的司法部部长,在他任上废除了殖民地的奴隶制。他是让娜·韦伊的证婚人。其夫人开设了一个沙龙,正如未来小说中的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在犹太市民阶层中,混合通婚更容易被人接受。韦伊—普鲁斯特夫人拒绝皈依天主教,但让她的两个孩子受了洗礼。

韦伊家族住在小镇鱼市街40号之二。《追忆》中的“40号之二”位于玛尔舍布大街,而阿道尔夫舅公就住在那里。纳特·韦伊与阿黛尔·本卡斯特尔结婚,她是贡布雷的外祖母这个人物的灵感来源,以其文化修养、弹奏钢琴,以及对塞维尼夫人的热爱为特征。马塞尔与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正如他童年和青少年时的信件所证明的那样,虽然信件中有随处可圈的拼写错误,但言辞热烈。这位外祖母于1890年1月去世。他的祖母则谢世于1889年3月。马塞尔从未见过他的祖父,因为路易·弗朗索瓦·瓦伦丹·普鲁斯特逝世于1855年。当他随家人来到伊利耶度假时,他祖母就住在朝向教堂广场的公寓里。从那里可以看到村民们来来往往,而不是书中所说的从莱奥妮姑妈的房间,因为姑妈的房间朝向圣灵街,即如今的普鲁斯特大夫街。他祖母的闺名叫弗吉尼娅·托尔舍。她生了两个孩子,伊丽莎白生于1828年(卒于1886年),阿德里安生于1834年(卒于1903年)。

“马奈风格”的雷雅娜的素写,马塞尔·普鲁斯特作。1919年6月至10月普鲁斯特正是暂住在这位女喜剧演员家里。玛尔舍布大街9号内院景色。

纳特·韦伊夫人,闺名为阿黛尔·本卡斯特尔(1824—1890),马塞尔(最亲爱)的外祖母。纳达尔摄。

库塞勒街45号公寓的门厅,全大理石地面。

阿德里安和罗伯特·普鲁斯特在库塞勒街45号公寓阳台上,位于蒙梭街街角,约为1900年。

罗伯特和马塞尔在祖母两侧,祖母闺名为弗吉尼娅·托尔舍,1877年。

“贡布雷的钟楼”

老远就能看到圣伊莱尔街的钟楼,在贡布雷还没有出现的地平线上,就能看到它那令人难忘的面容。复活节的那个星期,当火车将我们从巴黎送来时,我父亲从车上就看见了它,钟楼轮番划过天际的每一道折痕,钟楼顶的小小铁制风信鸽朝着四方八方转动。父亲对我们说:“好啦,快把毯子都收起来,咱们到了。”有一次,我们到离贡布雷很远的地方散步,有一段道路很狭窄,旋而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大片平地,四周被枝丫参差的森林团团围住,只见圣伊莱尔钟楼那细巧的塔尖,独自冒出在树梢之上;它是那么纤细,那般粉红,似乎是某只仙指在天空中划出的景致,只想给这个景色,给这幅画卷以自然的格调,打上小小的艺术印记,留下这唯一的人类指点。再靠近些,就能看到方形塔楼的残余部分了。半毁的塔楼要稍稍矮些,仍拥立在钟楼一旁;尤其令人惊叹的是塔身石块上那暗红和灰暗的色调。在秋雾凄迷的早晨,在葡萄园的雷雨紫气之上,升腾起一块近乎纯净的葡萄藤紫色的废墟。

[……]不知为什么,我外祖母觉得圣伊莱尔钟楼没有一丝庸俗、浮夸和鄙吝之气,这让她喜爱上自然景物,并且认为天才作品富于有益的影响,这要在人工假手还没有糟蹋它,比如像我姨祖母的园丁那样糟蹋之前。这教堂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显得本质上与别的建筑不同,这是该建筑内在的意蕴,正是在这座钟楼中,教堂似乎意识到了自身,显示其个体与责任的存在。正是这座钟楼在为教堂立言。我尤其相信,我外祖母在贡布雷钟楼的身上,隐约见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那就是既自然又不凡的气派。她不懂建筑,却说:“孩子们,你们尽管可以笑话我,这座钟楼在一般规则上也许并不美,但是它老态龙钟的怪样,我看了很受用。我甚至相信,倘若它弹起钢琴的话,一定不会弹得干巴无味。”

《在斯万家这边》,第一卷,2

根据观察点和季节的不同,有时会和周边树木的翠绿浑然一体。

圣雅克教堂神秘的钟楼(《追忆》中的圣伊莱尔)在不同时代的外景。

教堂呈四方形,体积硕大,高高的扶垛,建于15世纪末。

“莱奥妮姑妈”

隔壁房间,我听到姑妈在独自低声自语。[……]片刻之后,我进去与她亲吻;弗朗索瓦丝正在泡茶。或者有时姑妈感到心神不宁,就吩咐以药代茶。这时就得由我负责从药袋里把一定量的椴花茶倒进一只小碟,然后浸入沸水中。干燥的花梗弯曲成任性的樊篱,在缠绕中绽开许多苍白的花朵,仿佛有一位画家将它们安排就绪,使之以最完美的装饰方法展示出来。[……]在她床的一侧有个柠檬木的黄色立柜,还有一张桌子,既当药案又当供桌,桌上供着一尊圣母像,还有一瓶维希圣泉水,桌上还放了几本祷文和一些药方,在床边祈祷和服药所需的一切都一应俱全,既不耽误服药也不忘记晚祷。床的另一边贴近窗户,街景尽收眼底。她从早到晚都在阅读,像波斯王公那样打发时光,批阅着贡布雷那既日常又远古的史事,然后再和弗朗索瓦丝一起评说。

《在斯万家这边》,第一卷,2

于勒·阿米奥夫人,闺名伊丽莎白·普鲁斯特(1828—1886),“贡布雷”中莱奥妮姑妈的原型。

圣母像,椴花茶杯,祷文和维希圣泉水。

伊利耶—贡布雷的家如今还保留着叙述者姑妈的文学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