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真诠·西游原旨
山阴悟一子陈士斌允生甫 诠解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 注解
《西游真诠》序
三教圣人之书,吾皆得而读之矣。东鲁之书,存心养性之学也;函关之书,修心炼性之功也;西竺之书,明心见性之旨也。此“心”与“性”,放之则弥于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揆一也,而莫奇于佛说。吾尝读《华严》一部而惊焉,一天下也,分而为四;一世界也,累而为小千、中千、大千。天一而已,有忉利、夜摩诸名;地一而已,有欢喜、离垢诸名。且有轮围山、香水海、风轮宝焰、日月云雨、宫殿园林、香花鬘盖、金银、琉璃、摩尼之类,无数无量无边,至于不可说不可说。总以一言蔽之曰:一切惟心造而已。
后人有《西游记》者,殆《华严》之外篇也。其言虽幻,可以喻大;其事虽奇,可以证真;其意虽游戏三昧,而广大神通具焉。知其说者,三藏即菩萨之化身;行者、八戒、沙僧、龙马,即梵释天王之分体;所遇牛魔、虎力诸物,即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迦之变相。由此观之,十万四千之远,不过一由旬;十四年之久,不过一刹那。八十一难,正五十三参之反对;三十五部,亦四十二字之余文也。盖天下无治妖之法,惟有治心之法,心治则妖治。记《西游》者,传《华严》之心法也。
虽然,吾于此有疑焉。夫西游取经,如来教之也,而世传为丘长春之作。《元史·丘处机》称为“神仙宗伯”,何慕乎西游?岂空空玄玄,有殊途同归者耶?然长春微意,引而不发。今有悟一子陈君,起而诠解之,于是钩《参同》之机,抉《悟真》之奥;收六通于三宝,运十度于五行。将见修多罗中有炉鼎焉,优昙钵中有梨枣焉,阿阇黎中有婴儿、姹女焉?彼家采战,此家烧丹,皆波旬[1]说,非佛说也。佛说如是,奇矣。更有奇者,合二氏之妙,而通之于《易》。开以乾坤,交以离坎,乘以姤复,终以既济、未济,遂使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三百八十四爻,皆会归于《西游》一部。一阴一阳,一阖一辟,其为变易也。其为不易也,吾乌乎名之哉?
然则奘之名玄也,空、能、静(净)之名悟也,兼佛、老之谓也。举夫子之道,一以贯之,悟之所以贞夫一也。然老子曰:“道生一。”佛子曰:“万法归一。”一而三,三而一者也。以“悟一”之书,告之三教圣人,必有相视而笑者。昌黎有云:“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孔子者习闻其说,亦曰:‘吾师亦尝师之云尔。’”吾师乎,吾不知其为谁乎?若悟一者,岂非三教一大弟子乎!吾故曰:能解《西游记》者,圣人之徒也。
康熙丙子中秋西堂老人尤侗[2]撰
重刊《西游原旨》序
道莫备于《易》,而《易》始于一画,是道之真谛惟一而已矣。一故真,真故一,天地以此位,圣人以此神,而其学天地圣人者,则必浑一与真于一心。一则勿二勿三,真则必诚必信,玄微毫厘之界,非虚无寂灭之教所能识也。余自束发受书时,窃见尧舜十六字之传[3],虽归于“执中”,实本于“惟一”。尝持此旨观二氏书,非执空之论,即着相之谈,惋惜者久之。数年前,游护国古寺,志永夏公出《西游》一册示余。偶一披阅,诡异恢奇,惊骇耳目,第视为传奇中之怪诞者;及评阅其注释,言言玄妙,字字精微,其间比喻,皆取法于易象之旨而成,始知三教同源之论,信不谬也。因询是书之由,盖作于长春丘真人,始注者为悟一子,而继注者则素朴老人悟元子也。夫真人本真以成人,即本真以著书。悟一子之注,固已悟真中之一,素朴老人则更悟真中之玄、一中之玄也。道之微妙,不如是阐哉?志永夏公不惮驰驱,越数千里,拜老人门下,携是书归里,意欲翻刻流传,俾学道者皆知正法眼藏。幸得诸善士乐助,勷成盛举。不独作者之心、注者之心,皆赖以长存两间,并使后之览斯书者,诚知道本于真,真本于一,而主吾心以宰之,则谓是书之为“十六字”也可,即谓是书之为一画也亦可。是为序。
时嘉庆二十四年己卯岁长至日吾山瞿家鏊撰
悟元子注《西游》原旨序
大道传自太古,问答始于黄帝问道于广成子,言简意该。由汉唐以来,神仙迭出,丹经日广,然皆发明微妙之旨,言理者多,言事者少。若是,既有悟者,即有昧者。长春丘真人复以事明理,作《西游记》以释厄,欲观者以事明理,俾学人易悟。后人仍有错解,不悟立言之精义者,是书行于世,意尚不彰。幸得悟一子陈先生作解注,详细指出书中之玄妙,奥义始明。然注中尚有未便直抉其精蕴者,亦有难以笔之于书者。今得悟元子刘先生《原旨》,其所未备者备,其所未明者明,以补陈注之缺,不但悟一子之注即成全璧,而长春真人之本意,亦尽阐发宣露无余蕴矣。使读《西游记》之学人,合而观之,一刹时间,爽然豁然,惺悟于二悟子之悟矣。予本世之武夫鲁汉,阅之尚觉开心快意,况世之文人墨士,阅之自必有触境入处。是二子之注,功翼《西游》,《西游》之书,功翼宗门道教。自兹以往,悟而成道者,吾不知有恒河几多倍矣。
时在嘉庆六年岁次辛酉三月三日宁夏将军仍兼甘肃提督丰宁苏宁阿
栖云山悟元道人《西游原旨》叙
《阴符》、《清静》、《参同契》,丹经也。《西游》一书,为丘真君著作,人皆艳闻乐道,而未有能知其原旨者,其视《西游》也,几等之演义传奇而已。余于戊午之秋,得晤栖云山悟元道人于兰山之金天观,出其《修真辨难》、《阴符》、《参同》诸经注解,盖以大泄先天之秘,显示还丹之方。最后出其《西游原旨》一书,其序其注,其诗其结,使丘真君微言妙义,昭若日星,沛如江海。乃知《西游》一记,即《阴符》也,即《参同》也,《周易》也,《修真辨难》也。《西游原旨》之书一出,而一书之原还其原,旨归其旨,直使万世之读《西游记》者,亦得旨知其旨,原还其原矣。道人之功,夫岂微哉!一灯照幽室,百邪自遁藏。从兹以往,人人读《西游》,人人知原旨;人人知原旨,人人得《西游》。迷津一筏,普渡万生,可以作人,可以作佛,可以作仙。道不远人,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时嘉庆三年中秋前三日癸卯举人灵武冰香居士浑然子梁联第一峰甫题
悟元子《西游原旨》序
尝读《庄子》“斵轮”之说,而不胜慨然也。圣贤四书六籍,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其为世所童而习、幼而安者,尽人而皆然也,顾安得尽人而领圣贤之精髓乎?审如是也,则龙门丘真人《西游记》一书,又何以读焉?其事怪诞而不经,其言游戏而无纪,读者孰不视为传奇小说乎?虽然,《庄子》抑又有言矣:“筌者所以得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得兔,得兔而忘蹄。”盖欲得鱼兔,舍筌蹄则无所藉手;既得鱼兔,泥筌蹄则何以自然?数百年来,有悟一子之《真诠》,而后读之者始知《西游记》为修炼性命之书矣。然其中有缺焉而未解,解焉而未详者,则尽美而未尽善也。晋邑悟元子,羽流杰士也,其于《阴符》、《道德》、《参同》、《悟真》,无不究心矣;间常三复斯书,二十余年,细玩白文,详味诠注,始也由象以求言,由言以求意,继也得意而忘言,得言而忘象;更著《西游原旨》,并撰《读法》,缺者补之,略者详之,发悟一子之所未发,明悟一子之所未明,俾后之读《西游记》者,以为入门之筌蹄可也。即由是而心领神会,以驯至于得鱼忘筌、得兔忘蹄焉,亦无不可也。岂必尽如“斵轮”之说,徒得古人之糟魄已耶?
嘉庆己未仲春月题于龙山书屋皋邑介庵杨春和
《西游原旨》序
《西游记》者,元初长春丘真君之所著也。其书阐三教一家之理,传性命双修之道,俗语常言中,暗藏天机;戏谑笑谈处,显露心法。古人所不敢道者,真君道之;古人所不敢泄者,真君泄之。一章一篇,皆从身体力行处写来;一辞一意,俱在真履实践中发出。其造化枢纽,修真窍妙,无不详明且备,可谓拔天根而钻鬼窟,开生门而闭死户,实还元返本之源流,归根复命之阶梯。悟之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不待走十万八千之路,而三藏真经可取;不必遭八十一难之苦,而一觔斗云可过;不必用降魔除怪之法,而一金箍棒可毕。盖西天取经,演《法华》、《金刚》之三昧;四众白马,发《河》、《洛》、《周易》之天机;九九归真,明《参同》、《悟真》之奥妙;千魔百怪,劈外道傍门之妄作;穷历异邦,指脚踏实地之工程;三藏收三徒而到西天,能尽性者必须至命;三徒归三藏而成正果,能了命者更当修性;贞观十三年上西,十四年回东[4],贞下有还原之秘要;如来造三藏真经,五圣取一藏传世,三五有合一之神功。全部要旨,正在于此。其有裨于圣道,启发乎后学者,岂浅鲜哉!憺漪道人汪象旭,未达此义,妄议私猜,仅取一叶半简,以心猿意马毕其全旨,且注脚每多戏谑之语,狂妄之词。咦!此解一出,不特埋没作者之苦心,亦且大误后世之志士,使千百世不知《西游》为何书者,皆自汪氏始。其后蔡金之辈,亦遵其说而附和解注之,凡此其遗害尚可言乎?继此或目为顽空,或指为执相,或疑为闺丹,或猜为吞咽,千枝百叶,各出其说,凭心自造,奇奇怪怪,不可枚举。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也。自悟一子陈先生《真诠》一出,诸伪显然,数百年埋没之《西游》,至此方得释然矣。但其解虽精,其理虽明,而于次第之间,仍未贯通,使当年原旨不能尽彰,未免尽美而未尽善耳。予今不揣愚鲁,于每回之下,再三推敲,细微解释。有已经悟一子道破者,兹不复赘,有遗而未解、解而未详者,逐节释出,分晰层次,贯串一气。若包藏卦象,引证经书处,无不一一注明。俾有志于性命之学者,原始要终,一目了然,知此《西游》乃三教一家之理,性命双修之道,庶不惑于邪说淫辞,误入外道傍门之途。至于文墨之工拙,则非予之所计也。
时在乾隆戊戌孟秋三日榆中栖云山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自序
《西游原旨》再序
《原旨》一书,脱稿三十余年矣。其初,固镇瑞英谢君即欲刻刊行世,余因其独力难成,故未之许。嘉庆二年,乃郎思孝、思弟,欲了父愿,摘刻《读法》并《结诗》一百首,已编于《指南针》中矣,然其意犹有未足也。丙寅秋月,古浪门人樊立之游宦归里,复议付梓;谢氏兄弟,亦远来送资。时有乌兰毕君尔德、洮阳刘君煜九、阳峰白子玉峰,一时不谋而合,闻风帮助。余亦不得不如其愿,爰是付梓。使初学者阅之,便分邪正,庶不为傍门曲径所误矣。
时大清嘉庆十五年岁次庚午春月素朴散人再叙
长春演道主教真人丘祖本末
真人姓丘,名处机,字通密,道号长春子,山东登州栖霞县滨都人。生于金熙宗皇统八年戊辰(1148)正月十九日,即宋高宗绍兴十八年。幼而聪明,识量不群。
大定六年丙戌(1166),真人年十九,悟世空华,即弃家学道,潜居昆嵛山。
七年(1167),闻重阳王祖寓宁海马氏全真庵,即往师焉。祖一见,即知为道门法器,赠以诗云:“细密金鳞戏碧流,能寻香饵会吞钩。被予缓缓收纶线,拽入蓬莱永自由。”又赐号长春子。乃极为煅炼,以坚其志。每与诸弟子讲道,真人至,即不言;真人去,谈论如初。如是者一年,未曾吐一要语。真人愈加苦力,志念不退。
八年(1168),春,王祖携居烟霞洞。
九年(1169),冬,与丹阳、长真、长生从王祖游汴。
十年(1170),春,王祖将脱化,真人与丹阳、长真侍立床下,王祖曰:“丹阳已得道,长真已知道,吾无虑矣。处机所学,丹阳当造就之,此子异日地位非常,大开道门,吾辈不及也。”真人自后以师礼事丹阳。王祖脱化后,真人与长真、长生从丹阳入关。
十二年(1172),复诣汴护丧,葬于终南刘蒋村。庐墓三年,各任所适。
十四年(1174),秋,乃入西虢之磻溪,穴居修行。日丐一飱,昼夜不寐,飞石打折肋支者二次,百般魔障,人所不堪,如是者六年。
二十年(1180),迁居陇州之龙门山,守志如在磻溪日。
二十二年(1182),至祖庭,丹阳付以后事东归,真人仍还龙门。
二十六年(1186),冬,京兆统军夹谷公礼请居终南祖庭,阐扬玄化。过汧阳之石门,览泉石佳胜,筑全真堂,即今玉清宫也。
二十八年(1188),春二月,兴陵召至燕都,请问至道。祖以“寡欲,修身之要;保民,治国之本”对,上嘉纳之。蒙赐以巾冠袍带,敕馆于天长观。十一日,命主万春节醮事,奉旨令有司就城北修庵,塑纯阳、重阳、丹阳三师像。夏四月,庵成,命徙居之,以便咨问。五月,召见于长松岛,又应制五篇。明日,赐上林桃。真人不食茶果十余年,至是方一啖之,重上赐也。八月,得旨还终南,赐钱十万,不受。冬,盘桓山阳,创苏门之资福、修武之清真、孟州之岳云,又增置洛阳云溪之地。
二十九年(1189),春二月,西还祖庭,大建琳宇。
明昌二年(1191),东归栖霞,即于祖宅创太虚观。
三年(1192),冬,主醮于芝阳。
五年(1194),秋,醮于福山,俱有圣降天光祥瑞。
太和七年(1200),元妃施道经一藏,驿送太虚观。
贞祐间(1213—1216),真人在登州时,宣宗幸汴,强梗蜂聚,互相鱼肉,真人抚谕,民乃得安。有司以闻朝廷,赐“自然应化宏教大师”号,仍命东平监军王廷玉护真人归汴京,时真人年六十二岁。真人曰:“天道运行,无敢违也。”不起。未几,齐鲁陷宋。
己卯(1219),真人居莱州昊天观。一日,静中作而言曰:“西北天命所与,他日必当一往,生灵庶可相援。”秋八月,宋主遣使来召,亦不起。州牧劝行,真人曰:“吾之出处,非君等可知,至时恐不能留也。”
明岁五月,元太祖圣武皇帝自奈蛮国遣近侍刘仲禄赍诏请真人。八月,仲禄抵燕,闻真人在莱州,适益都安抚司遣行人吴燕等计事中山,就为前导。十二月,达东莱,传宣召之旨,真人慨然而起。
庚辰(1220),正月十八日,选门弟子十八人从行。二月入燕,行省石抹公馆于玉虚观。仲禄先遣曷剌驰奏,真人亦奉表上闻。四月,作醮于太极宫,登宝玄堂传戒。有鹤自西北来,焚简之际,一简飞空,五鹤翔舞其上。明日北行,道出居庸关,遇群盗,皆罗拜于道曰:“无惊我父师!”遂退去。五月,至德兴龙阳观。中元日醮,午后传戒,众坐日中,暑甚。须臾,云覆其上,状若圆盖,事毕方散。观中井水,平日仅给百人,此时数百人汲之不尽。八月,太傅移剌公请居宣德之朝元观。十月,曷剌进表回,有诏促行,又敕仲禄:无使真人饥且劳,可扶持缓行。其礼敬如此。
辛巳(1221),二月八日,道俗饯于西郊,皆曰:“师去万里外,何时复获瞻拜?”真人曰:“三载归矣。”五月朔,抵陆局。七月,至阿不罕山。至白骨甸,皆云:“此地天气阴暗,魑魅为祟,过者必以血涂马首厌之。”真人笑曰:“道人何忧此!”过之,卒无所见。十一月,至邪迷思干大城之北,太师移剌公及蒙古帅首载酒以迎。冬居算端氏之新宫。
壬午(1222),三月上旬,阿里鲜至自行在,传旨宣谕仲禄、镇海,仍敕万户播鲁赤以甲士千人卫真人过铁门。四月五日,达于行宫,舍馆定,入见。上赐坐,劳之曰:“他国征聘皆不应,今逾万里而来,朕甚嘉焉。”对曰:“山野诏而起者,天也。”略叙数语,上重其诚实,设二帐御幄之右,以真人居之。择于十四日问道,将及期,有山贼之叛,上乃亲征,不果,改卜十月。七月初,真人遣阿里鲜奉表谏上止杀,上悦。八月七日,使回,传旨请真人西行。二十二日,见上于太师城南,承旨令真人扈帐殿以行。十月望日,上斋庄设庭燎,虚前席,以太师阿海洎阿里鲜译诏,请问长生之道。真人奏曰:“山野修炼之道,皆常人之事。陛下本天人耳,皇天眷命,假手我家,除残去暴,为元元父母,恭行天伐,如代大匠斵。克艰克难,功成限毕,复升天位。在世之日,切宜减声色嗜欲,自然圣体康泰,睿算遐远耳。夫古人以继嗣而娶,先圣孔子、孟子,亦各有子。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人生四十以外,气血渐衰,故戒之在色也。陛下春秋已及上寿,圣子神孙,枝蔓多广,但能节欲保身,则几于道矣。”上又问:“有进长生药者,服之何如?”真人曰:“药为草,精为髓。去髓添草,譬如囊中贮金,旋去金而添铁,及其金尽,囊之所存者俱铁耳。服药之理,何异乎是?昔金世宗皇帝即位之后,色欲过度,不胜衰惫,亦尝请山人问养生之道,亦如前说,自后身体康健。陛下试独寝一月,必精神清爽,筋骨强壮。天子虽富有四海,饮食起居,珍玩货财,亦当俭用,不可过奢。海外之国,不啻亿兆,奇珍异宝,比比出之,皆不及中国。天垂经教,世出异人,治国治身之道,为之大备。山东、河北,天下美地,多出良禾美蔬,鱼盐丝枲,以给四方之用,自古得之者为大,所以历代有国者,惟重此地耳。今尽为陛下所有,奈何兵火相继,流散未集?宜宣清干官为之抚治,量免三年赋役,使军国足金帛之用,黔黎复苏息之安,一举而两得,是乃开创之良策也。”上嘉纳其言,自是不时召见,与之谈论。上问曰:“师每言劝朕止杀,何也?”真人曰:“天道好生而恶杀。止杀保民,乃合天心。顺天,天必眷佑我家。况民无常怀,惟德是怀;民无常归,惟仁是归。若为子孙计,无如布德推恩,依仁由义,自然六合之大业可成,亿兆之洪基可保。”上大悦,又问雷震事,真人曰:“尝闻三千之罪,莫大于不孝。今闻国俗于父母不知孝道,上乘威德,可戒其众。”上喜曰:“神仙前后之语,悉合朕心。”命左右书之策,曰:“朕将亲览,终当行之。”遂召太子、诸王、大臣,谕之曰:“天俾神仙为朕说此良言,汝辈当各铭之于心!”“神仙”之称,肇于此矣。
癸未(1223),二月七日,入见辞上。上曰:“少俟数日,从前道语犹有未解者,朕悟即行。”三月七日,又入辞,上许之。所赐金帛牛马,皆辞之。授蠲免道门赋役之旨,以宠其归。仍命阿里鲜护送,别者泣下。至阿不罕山,憩栖霞观。门人宋道安等与玉华会众设斋数日,乃行。八月,至宣德,居朝元观。河朔州府王官将帅,以书来请者若辐辏。真人答曰:“王室未宁,道门先畅,开度有缘,恢洪无量。群方帅首,志心皈向,恨不化身[5],分酬众望。”
甲申(1224),二月,燕京行省石抹公、便宜刘公,各遣使恳请住太极宫,真人允之。是月,曷剌至自行在,传旨云:“神仙至汉地,凡朕所有之地,其欲居者居之。”众官咸曰:“师已许太极矣,请无他议。”三月,仙仗入燕。厥后道侣云集,玄教日兴。乃建八会:曰平等,曰长春,曰灵宝,曰长生,曰明真,曰平安,曰消灾,曰万莲。会各有百人,以良日设斋,供奉上真。延祥观枯槐一株,真人以杖绕而击之云:“此根生矣!”[6]迄今茂盛。秋九月,宣抚王檝善于天文,以荧惑犯尾宿,主燕境灾,请真人作醮禳之。问其所费,真人曰:“一物失所,犹怀不忍,况阖境乎?比年民苦征役,公私交困,我当以常住物备之。令京官斋戒,以待行礼足矣。”醮竟,檝等谢曰:“荧惑已退数舍,师德之感,何其速哉!”真人曰:“余何德!众心诚也。”
丙戌(1226),夏,五月,京师大旱,行省请真人作醮,雨乃足,皆曰:“神仙雨也。”
丁亥(1227),夏,复旱,有司祷,无少应,奉道会众请真人作醮。真人曰:“我方留意醮事,公等亦有是请,所谓好事不谋而合。”仍云:“五月一日为祈雨醮,三日作谢雨醮。约中得者,是名瑞应雨;过所约,非醮家雨也。”或曰:“天非易度,万一失期,能无招众口之訾?”真人曰:“非尔所知。”后果如真人言。是月,门人王志明至秦州行宫,奉旨改太极宫为长春宫,即今京都长春观。并赐以虎符,凡道家事,一听神仙处置。六月中,雷雨大作,太液池南岸崩裂,水入东湖,声闻数十里,鼋鱼尽去,池遂涸干,北口山亦摧崩。真人曰:“山摧池涸,吾将与之俱乎?”七月四日,谓众门人曰:“昔丹阳授记于予:‘至殁之后,教门大兴,四方往往化为道院道乡,敕赐名额,又当住持大宫观,仍有使者佩符乘驿,干教门事。此乃功成名遂归休之时也。’丹阳之言,一一皆验,吾归无遗憾矣。”九日午后,登宝玄堂,留颂曰:“生死朝昏事一般,幻泡出没水长闲。微光见处跳乌兔,玄量开时纳海山。挥斥八纮如咫尺,吹嘘万有似机关。狂辞落笔成尘垢,寄在时人妄听间。”题毕,端坐而逝。是时,空中云鹤飞翔,白虹贯于林端,远近骇异,万目共睹,异香经日不散。
真人形貌本陋,及其道成之后,变为人天法相,住世八十载。有《磻溪集》、《鸣道集》、《西游记》行于世。清和嗣教,建议于白云观构处顺堂,大葬圣像,以奉香火。
至元六年己巳,正月,奉旨褒赠长春演道主教真人,后德宗加封长春全德神化明应真君。
《西游原旨》读法
素朴散人悟元子刘一明 著
一、《西游》之书,乃历圣口口相传、心心相印之大道。古人不敢言者,丘祖言之;古人不敢道者,丘祖道之。大露天机,所关最重。是书在处,有天神护守。读者须当净手焚香,诚敬开读;如觉闷倦,即合卷高供,不得亵慢。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西游》立言,与禅机颇同。其用意处,尽在言外。或藏于俗语常言中,或托于山川人物中,或在一笑一戏里分其邪正,或在一言一字上别其真假,或借假以发真,或从正以劈邪,千变万化,神出鬼没,最难测度。学者须要极深研几,莫在文字上隔靴搔痒。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西游》,神仙之书也,与才子之书不同。才子之书论世道,似真而实假;神仙之书谈天道,似假而实真。才子之书尚其文,词华而理浅;神仙之书尚其意,言淡而理深。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西游》贯通三教一家之理,在释则为《金刚》、《法华》,在儒则为《河》、《洛》、《周易》,在道则为《参同》、《悟真》。故以西天取经,发《金刚》、《法华》之秘;以九九归真,阐《参同》、《悟真》之幽;以唐僧师徒,演《河》、《洛》、《周易》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五、《西游》,一案有一案之意,一回有一回之意,一句有一句之意,一字有一字之意。真人言不空发,字不虚下,读者须要行行着意,句句留心,一字不可轻放过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六、《西游》,世法道法说尽,天时人事说尽,至于学道之法,修行应世之法,无不说尽,乃古今丹经中第一部奇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七、《西游》有转生杀之法,窃造化之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非一切执心着意、顽空寂灭之事。学者须要不着心猿意马、幻身肉囊,当从无形无象处辨别出个真实妙理来,才不是枉费工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八、《西游》大道,乃先天虚无之学,非一切后天色相之邪术。先将御女闺丹、炉火烧炼劈开,然后穷究正理,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九、《西游》每宗公案,或一二回,或三四回,或五六回,多寡不等。其立言主意,皆在公案冠首已明明题说出了,若大意过去,未免无头无脑,不特妙义难参,即文辞亦难读看。阅者须要辨清来脉,再看下文,方有着落。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西游》每回妙义,全在提纲二句上。提纲要紧字眼,不过一二字。如首回“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灵根”即上句字眼,“心性”即下句字眼。可见灵根是灵根,心性是心性,特用心性修灵根,非修心性即修灵根,何等清亮!何等分明!如次回“悟彻菩提真妙理,断魔归本合元神”,“悟彻”即上句字眼,“断魔”即下句字眼。先悟后行,悟以通行,行以验悟,知行相需,可以归本合元神矣。篇中千言万语,变化离合,总不外此提纲之义,回回如此,须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一、《西游》取真经,即取《西游》之真经,非《西游》之外,别有真经可取。是不过借如来传经,以传《西游》耳。能明《西游》,则如来三藏真经即在是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二、《西游》每宗公案,收束处皆有二句总结,乃全案之骨子。其中无数妙义,皆在此二句上着落,不可轻易放过。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三、《西游》乃三五合一、贞下起元之理。故唐僧贞观十三年登程,路收三徒,十四年回东,此处最要着眼。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四、《西游》通关牒文,乃行道者之执照凭信,为全部之大关目。所以有各国宝印,上西而领,回东而交,始终郑重,须臾不离,大要慎思明辨,方能得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五、《西游》大有破绽处,正是大有口诀处。惟有破绽,然后可以起后人之疑心,不疑不能用心思,此是真人用意深处,下笔妙处。如悟空齐天大圣,曾经八卦炉煅炼,已成金刚不坏之躯,何以又被五行山压住?玄奘生于贞观十三年,经十八年报仇,已是贞观三十一年,何以取经时又是贞观十三年?莲花洞,悟空已将巴山虎、倚海龙打死,老妖已经识破,何以盗葫芦时,又变倚海龙?此等处大要着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六、通关牒文,有各国宝印,乃《西游》之妙旨,为修行人安身立命之处,即他家不死之方。此等处,须要追究出个真正原由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七、《西游》每过一难,则必先编年记月,而后叙事,隐寓攒年至月、攒月至日、攒日至时之意。其与取经回东,交还贞观十三年牒文,同一机关。所谓“贞下起元”,“一时辰内管丹成”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八、《西游》有着紧合尖处,莫如芭蕉洞、通天河、朱紫国三案。芭蕉洞,言火候次序,至矣尽矣;通天河,辨药物斤两,至矣尽矣;朱紫国,写招摄作用,至矣尽矣。学者若于此处参入,则金丹大道可得其大半矣。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十九、《西游》有合说者,有分说者。首七回,合说也,自有为而入无为,由修命而至修性,丹法次序,火候工程,无不俱备。其下九十三回,或言正,或言邪,或言性,或言命,或言性而兼命,或言命而兼性,或言火候之真,或拨火候之差,不过就一事而分晰之,总不出首七回之妙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西游》即孔子“穷理尽性至命”之学。猴王西牛贺洲学道,穷理也;悟彻菩提妙理,穷理也;断魔归本,尽性也;取金箍棒,全身披挂,销生死簿,作齐天大圣,入八卦炉煅炼,至命也。观音度三徒,访取经人,穷理也;唐僧过双叉岭,至两界山,尽性也;收三徒,过流沙河,至命也。以至群历异邦,千山万水,至凌云渡、无底船,无非穷理尽性至命之学。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一、《西游》有劈邪归正,有证正劈邪之笔。如女人国配夫妻,天竺国招驸马,证正中劈邪也;狮驼国降三妖,小西天收黄眉,隐雾山除豹子,劈邪归正也。真人一意双关,费尽多少老婆心,盖欲人人成仙,个个作佛耳。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二、《西游》有写正道处,有劈傍门处。诸山洞妖精,劈傍门也;诸国土君王,写正道也,此全部本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三、《西游》所称妖精,有正道中妖精,有邪道中妖精,如小西天、狮驼洞等妖,傍门邪道妖也;如牛魔王、罗刹女、灵感大王、赛太岁、玉兔儿,乃正道中未化之妖,与别的妖不同。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四、《西游》演卦象有重复者,特因一事而发之,虽卦同而意别,各有所指,故不防重复出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五、《西游》有欲示真而先劈假之法。如欲写两界山行者之真虎,而先以双叉岭之凡虎引之;欲写东海龙王之真龙,而先以双叉岭蛇虫引之;欲写行者、八戒之真阴真阳,而先以观音院之假阴假阳引之;欲写蛇盘山之龙马,而先以唐王之凡马引之;欲写沙僧之真土,而先以黄风妖之假土引之。通部多用此意。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六、《西游》有最难解而极易解者。如三徒已到长生不老之地,何以悟空又被五行山压住,悟能又有错投胎,悟净又贬流沙河,必须皈依佛教,方得正果乎?盖三徒皈依佛教,是就三徒了命不了性者言;五行山、云栈洞、流沙河,是就唐僧了性未了命者言。一笔双写,示“修性者不可不修命,修命者不可不修性”之义。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七、《西游》有不同而大同者。如《西游记》本为唐僧西天取经而名之,何以将悟空公案著之于前乎?殊不知悟空生身于东胜神洲,如唐僧生身于东土大唐;悟空学道于西牛贺洲,如唐僧取经于西天雷音;悟空明大道而回山,如唐僧得真经而回国;悟空出炉后而入于佛掌,如唐僧传经后而归于西天。事不同而理同,总一《西游》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八、《西游》每到极难处,行者即求救于观音,为《西游》之大关目,即为修行人之最要着。盖以性命之学,全在神明觉察之功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二十九、《西游》前七回,由命以及性,自有为而入无为也;后九十三回,由性以及命,自无为而归有为也。通部大义,不过如是。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西游》三藏喻太极之体,三徒喻五行之气。三藏收三徒,太极而统五行也;三徒归三藏,五行而成太极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一、《西游》言唐僧师徒处,名讳有二,不可一概而论。如玄奘、悟空、悟能、悟净,言道之体也;三藏、行者、八戒、和尚,言道之用也。体不离用,用不离体,所以一人有二名。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二、《西游》写唐僧师徒,有正用,有借用。如称陈玄奘、唐三藏、孙悟空、孙行者、猪悟能、猪八戒、沙悟净、沙和尚,正用也;称唐僧、行者、呆子、和尚,借用也。正用专言性命之实理,借用兼形世间之学人,不得一例混看。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三、《西游》以三徒喻外五行之大药,属于先天,非后天有形有象之邪行可比。须要辨明源头,不得在肉皮囊上找寻。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四、《西游》写三徒,皆具丑相。丑相者,异相也。异相即妙相,正“说着丑,行着妙”,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三徒到处,人多不识,见之惊疑。此等处,须要细心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五、《西游》写三徒本事不一:沙僧不变,八戒三十六变,行者七十二变。虽说七十二变,其实千变万化,不可以数计。何则?行者为水中金,乃他家之真阳,属命,主刚主动,为生物之祖气,统七十二候之要津,无物不包,无物不成,全体大用,一以贯之,所以变化万有,神妙不测。八戒为火中木,乃我家之真阴,属性,主柔主静,为幻身之把柄,只能变化后天气质,不能变化先天真宝,变化不全,所以七十二变之中,仅得三十六变也。至于沙僧者,为真土,镇位中宫,调和阴阳,所以不变。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六、《西游》写三徒神兵,大有分晓。八戒、沙僧神兵,随身而带。惟行者金箍棒,变绣花针,藏在耳内,用时方可取出。此何以故?夫钉钯、宝杖虽是法宝,乃以道全形之事,一经师指,自己现成。若金箍棒,乃历圣口口相传、附耳低言之旨,系以术延命之法,自虚无中结就,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纵横天地莫遮拦,所以藏在耳内,这些子机密妙用,与钉钯、宝杖,天地悬远。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七、《西游》以三徒喻五行之体,以三兵喻五行之用,五行攒簇,体用俱备,所以能保唐僧取真经,见真佛。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八、《西游》写悟空,每到极难处,拔毫毛变化得胜。但毛不一,变化亦不一。或拔脑后毛,或拔左臂毛,或拔右臂毛,或拔两臂毛,或拔尾上毛,大有分别,不可不细心辨别。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三十九、《西游》写悟空变人物,有自变者,有以棒变者,有以毫毛变者。自变、棒变,真变也;毫毛变,假变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西游》称悟空、称大圣、称行者,大有分别,不可一概而论,须要看来脉如何。来脉真,则为真;来脉假,则为假。万勿以真者作假,假者作真。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一、悟空到处,自称“孙外公”,又题“五百年前”公案。“孙外公”者,内无也;“五百年前”者,先天也。可知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乃他家不死之方,非一己所产之物。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二、《西游》孙悟空成道以后,入水不溺,入火不焚,大闹天宫,诸天神将,皆不能胜。何以保唐僧西天取经,每为妖精所困?读者须将此等处先辨分明,方能寻得出实义,若糊涂看去,终无会心处。盖行者之名,系唐僧所起之混名也。混名之名,有以“悟的必须行的”说者,有以“一概修行”说者。妖精所困之行者,是就修行人说,莫得指鹿为马。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三、《西游》唐僧师徒,每过一国,必要先验过牒文,用过宝印,才肯放行。此是取经第一件要紧大事,须要将这个实义追究出来。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四、《西游》经人注解者不可胜数,其中佳解,百中无一。虽悟一子《真诠》为《西游》注解第一家,未免亦有见不到处。读者不可专看注解而略正文,须要在正文上看注解,庶不致有以讹传讹之差。知此者,方可读《西游》。
四十五、读《西游》,当先在正文上用功夫,翻来覆去,极力参悟,不到尝出滋味、实有会心处,不肯休歇。如有所会,再看他人注解,扩充自己识见,则他人所解之臧否可辨,而我所悟之是非亦可知。如此用功,久必深造自得。然亦不可自以为是,尤当求师印证,方能真知灼见,不致有似是而非之差。
以上四十五条,皆读《西游》之要法,谨录卷首,以结知音。愿读者留心焉。
西游原旨歌
一
二十年前读西游,翻来覆去无根由。
自从恩师传口诀,才知其中有丹头。
古今多少学仙客,谁把妙义细追求。
愿结知音登天汉,泄露天机再阐幽。
二
先天气,是灵根,大道不离玄牝门。
悟彻妙理归原本,执两用中命长存。
还丹到手温养足,阳极阴生早防惛。
趁他一姤夺造化,与天争权鬼神奔。
三
观天道,知消长,阴阳变化凭象罔。
收得大药入鼎炉,七返火足出罗网。
五行浑化见真如,形神俱妙自在享。
性命双修始成真,打破虚空方畅爽。
四
这个理,教外传,药物火候不一般。
知的父母生身处,返本还元作佛仙。
愚人不识天爵贵,争名夺利入黄泉。
怎如作福修功德,访拜明师保天年。
五
修行人,听吾劝,脚踏实地休枝蔓。
凡龙凡虎急须除,休将性命作妖饭。
翻去五行唤金公,得其一兮可毕万。
神明默运察火候,任重道远了心愿。
六
心肾气,非阴阳,金木相并出老庄。
除却假土寻真土,复我原本入中黄。
原本全凭禅心定,培养灵根寿无疆。
不是傍门乱造作,别有自在不死方。
七
肉尸骸,要看破,莫为饥寒废功课。
道念一差五行分,戒行两用造化大。
不明正理迷真性,五行相克受折剉。
腾挪变化消群阴,笑他瞎汉都空过。
八
诸缘灭,见月明,须悟神化是法程。
生身母处问邪正,取坎填离死复生。
戒得火性归自在,除去水性任纵横。
多少搬运工夫客,谁知三教一家行。
九
三教理,河图道,执中精一口难告。
金木同功调阴阳,自有而无要深造。
功成自有脱化日,返本还元不老耄。
谨防爱欲迷心神,入他圈套失节操。
十
服经粟,采红铅,皆执色相想神仙。
谁知大道真寂灭,有体有用是法船。
阴阳调和须顺导,水火相济要倒颠。
扫尽心田魔归正,五行攒处了万缘。
十一
戒荆棘,莫谭诗,口头虚文何益之?
稳性清心脱旧染,除病修真是良医。
说甚采战与烧炼,尽是迷本灾毒基。
更有师心高傲辈,冒听冒传将自欺。
十二
防淫辞,息邪说,坏却良心寿夭折。
莫教失脚无底洞,全要真阴本性洁。
和光混俗运神功,金木扶持隐雾灭。
道以德济始全真,屋漏有欺天不悦。
十三
道为己,德为人,施法度迷才入神。
不似利徒多惑众,自有心传盗道真。
假妆高明剥民脂,伤天害理总沉沦。
阴阳配合金丹诀,依假修真是来因。
十四
未离尘,还有难,莫为口腹被人绊。
浅露圭角必招凶,显晦不测男儿汉。
猿熟马驯见真如,九还七返寿无算。
天人浑化了无生,千灵万圣都称赞。
十五
学道的,仔细参,西游不是野狐禅。
劈破一切傍门路,贞下起元指先天。
了性了命有无理,成仙成佛造化篇。
急访明师求口诀,得意忘言去蹄筌。
勇猛精进勤修炼,返老还童寿万年。
[1].《杂阿含经》卷第三十一:“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3].十六字之传:指《尚书·虞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十六个字称为儒学“十六字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