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探幽:《西游真诠》《西游原旨》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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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西游真诠〕悟一子曰:人心如稂莠,道心如嘉禾。若除尽凡心而无圣解,譬无谷而芟荑稗也。荑稗芟尽,一空田而已,如何便可填得饥债?祖师曰:“鼎内若无真种子,犹将水火煮空铛”是也。提纲心猿之“心”,即道心也。道心,非心中思虑之神,乃五行中精一之神也。必得此心,方为真种,故有虞氏特著“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之妙。读者错认人心为心猿,而不识美猴王为精一之真种,是认螟蛉作亲儿也。然此心未离于五行,犹是生死轮回之根蒂。必自有为而造至于无为,心佛两忘,善恶俱泯,方为超神入化,出世无上之大乘。

开首一词,本紫阳真人原文,字字牟尼,切须熟玩。其“知之须会无心诀”—句,明指不可执心之奥旨也。盖精一之妙,自虚空中来,不是心,不是佛,乃无相之真如,无体之真相。始,始于攒簇;终,终于浑忘。终终始始,万劫不坏者也。若主敬修心,总有伯钦之大力,亦仅可免于虎口,安能超出界外哉?然此事难知,故词内两以“知”字示人,谓能知得,方能行得也。如伯钦在两界山,见那猴求救,道:“不知真假何如?”那猴道:“是真!决不敢虚谬!”即世尊所云“我今为汝保任此事,决定成就”之意。绝顶揭起六字,猴精果然出穴,别有玄旨,非笔所能尽。惟知人心之不可不灭,道心之不可不生,灭人心,生道心,便是修道起脚。故救出心猴,而即别名“行者”,知之真而行之始也。

行之第一步,先在伏虎。“过了两界山,忽见猛虎。”此虎非心内陷心之虎,乃身外资身之虎,故曰:“送衣服与我穿的。”“一见行者,伏尘不动。”虎性不狂,与心猴归正无二。取作衣裳,可为一体。行者之伏虎,即三藏之降猴也,其旨微矣。老孙自夸“有降龙伏虎手段”,已预提下回降龙为第二步矣。

诗中有“一钩新月破黄昏”,绝色丽句,读者不过目为点缀晚景闲情,不知伏虎之后,而偃月之形已宛然成象矣。非可忽过!悟空与老者较论年岁,见光阴之迅速;唐僧与老者扳叙同宗,见人我之一家。师徒洗浴,一旦间去垢自新;讨取针线,百忙里留心补过。俱形容归正的行止,原无深义。至“忽见路傍闯出六人,大咤:‘留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此处“性命”二字,却是妙旨。前双叉岭未伏心猿,只是性本元明,命无主宰,故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此命出于天。今已伏心猴,命有真种,故兼言性命。曰“饶你过去”,此命由于我,虽跌下马来,可放心没事矣。

心本空空无物,而实万物皆备,苟自私自利,从躯壳起念者,则为私藏;至大至公,会人物于一身者,则为公帑。不急公帑而厚私藏,是背主公而从贼党,所谓“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东西”也。故主德清明而六府修和,心君泰定而六官效职。眼、耳、鼻、舌、身、意,天之贼也,人不能见,而心无所主。眼看即喜,耳听即怒,鼻嗅即爱,舌尝即思,意见即欲,身本多忧,以致群贼党横,恣肆侵劫,而性命随之矣。故《楞严》曰:“六入:眼入色,耳入声,鼻入香,舌入味,身入触,意入法。”此六贼为世贼,皆主人疏防开门揖入也。

悟空认得自为主人,“停立中间”,为不倚不流;“只当不知”,为刚强不屈。运动慧器,尽皆扑灭,剥夺赃物,借资衣粮,此以静御纷,以真灭假。非如人心之心与物俱扰者,诚为霹雳手段。倘临时稍有姑息迟疑,便是引贼入门,未有不着贼害,故曰:“我若不打死他,他要打死你。”真阅历身心之棒喝也!唐僧不识各贼利害,一味慈祥,不能果断,这便是“做不得和尚,上不得西天”矣。故又借悟空之言语举动,以描写无主者之为害多端。唐僧心无主张,而曰“自主张”,乃是舍身拼命,已自己道出,何能了命?总由不能静观默察,以明夫精一不二所致,所以有观音化老母,捧衣帽,传咒语,指示迷津也。

老母曰:“原是我儿子用的。”又曰:“东边是我家,想必往我家去了。”又曰:“我叫他还来跟你。”夫悟空为道心,即金公也。易纵而难伏,易失而难寻。但原是我家之物,特寄体在西,回东已有归意,切须认得“唤来”耳!故《悟真篇》曰:“金公本是东家子,送向西邻寄体生。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作亲情。”老母指点极为明显。“嵌金花帽”,为金紧禁,前解已晰。此又添出锦衣一件,“定心真言”一篇,盖写出一个“怀”(懷)字来耳。衣上有帽,金为西四,立心穿戴,非“怀”(懷)字乎?怀(懷)字释义,本有去意,回来就已也。又如怀(懷)诸侯而天下畏服,怀(懷)刑而刻刻在念,道心自住,故曰:“若不服你使唤,熟念此咒,他再不敢去。”乃一字真言,诚然妙诀。

龙王劝悟空皈僧,叙黄石公故事,见虚心方成正果;菩萨教悟空回头,入紧禁法门,见一念自能生根。既无退悔,则可前行,而大道在望矣。虽然心猿归正,乃两两互发,非专属悟空。在悟空,为有为之心猿,入玄奘之佛门为归正;在玄奘,为无为之心猿,得悟空有为之道心为归正。“六贼”,亦处处有益,足验道心。在玄奘,几遭劫害,可为磨砺之砭石;在悟空,一棒打杀,如获行道之资粮。曰“无踪者”,“踪”,即无于归之内;“无”,即归于正之中。一归无不归,一正无不正,心猿固真种子也。

西游原旨〕上回已言去兽心而修人道矣,然人道已尽,即仙道可修。故此回专言修仙起脚之大法,使学者不入于空性之小乘也。

冠首一诗,包含无穷,而其所着紧合尖处,在“知之须会无心诀”一句。修道者须期无心,无心之心则为真心,真心之心则为真空,真空中藏妙有,真空妙有,内含先天真一之气。此气号曰真铅,又名金公,又名真一之精,又名真一之水,乃仙佛之真种子,为古今来祖祖相传、至圣相授之真谛,非顽空禅学、守一己孤阴者可窥其浅深。

刘伯钦不能过两界山,敬只可以修性,而不能了命。听得山下叫喊,太保道:“是他!是他!”犹言欲修仙道而保性命,当知还有“他”在。他者何也?身外身也,不死方也。《悟真》云:“休施巧伪为功力,认取他家不死方。”又云:“要知产药川源处,只在西南是本乡。”盖性在己,而命在天,“他”即天之所命,若执一己而修,何以返本还元,归根复命,长生不死哉?

伯钦打虎,只是全的一个人道,不过引僧到两界山而别求扶持,非可即此为了事。故“石匣中有一猴,露着头,伸着手,乱招手道:‘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来得好!来得好!救我出来,我保你上西天去也。’”天下一切修行人,错认人心为道心,或观空守静,或强把念头,妄想仙佛,彼乌知五行山下有先天真一之精?若能自他家而复我家,你救我,我保你,你我同心,彼此相济,上西天而见真佛,至容且易。盖先天真一之精,为生物之祖气,无理不具,无善不备,刚健中正,能以退群魔,除诸邪,所谓道心者是也。道心者,无心之心,不着于形象,不落于有无,为成仙成佛之真种子。自有生以来,阳极生阴,走于他家,为后天五行所压,埋没不彰。然虽为五行所压,未曾俱泯,犹有一息尚存,间或现露端倪,人多不识,当面错过。其曰:“来得好!来得好!”即《悟真》所云“认得唤来归舍养,配将姹女作亲情”之义,亦即《参同》所云“金来归性初,乃得称还丹”之义。犹言复得来道心,性情如一,方为好;复不来道心,性情各别,不为好。好不好,总在道心之能来不能来耳。

然欲其来道心,须要认得道心;欲要认得道心,须要求明师口诀,揭开六个金字压帖。自来读《西游》、评《西游》者,皆将六个金字压帖错认:以六金字为六欲,以心猿为心,因其心有六欲,心不能归正,为六欲所压,揭去六欲,心方归正。果如其解,则宜先灭六欲,心猿方出,何以提纲先云“心猿归正”,而后云“六贼无踪”?况六个字为金字,乃佛祖压帖,岂有六欲为金,佛祖压帖为六欲乎?于此可知六个金字非六欲,乃我佛教外别传之诀也。两界山为去人道而修仙道之界,“欲知山上路,须问过来人”,金丹乃先天真一之道心煅炼而成,若非明师指破下手口诀,揭示收伏端的,即是六个金字一张封皮封住先天门户,“不识真铅正祖宗,万般作用枉施功”,而道心终不能归复于我。

六金字为“唵、嘛、呢、叭、、吽”之梵语,仙翁何语不可下,而必下此难解之梵语,使人无处捉摹乎?然不知仙翁立言用意处,正欲人知其梵语之难解也。盖此难解处,正有先天下手之口诀在焉。未得真传,“饶君聪慧过颜闵,不遇明师莫强猜”,此其所以为“唵、嘛、呢、叭、、吽”也。三藏拜祝揭帖,凡以求揭示妙旨耳。将六字“轻轻揭下”,是秘处传道、暗里示真之窍妙,非可与人共知共见者,虽欲不谓之“唵、嘛、呢、叭、咪、吽”,不能也。此阵香风,乃我佛教外别传之旨,若有闻得者,霎时腾起空中而脱苦难,不为尘世所累。古人谓“识得个中真消息,便是龙华会上人”,信有然者。从此翻五行而收金精,何难之有?

“一声响亮,真个是地裂山崩。那猴赤淋淋跪下,道声‘师父,我出来也。’”《悟真篇》云:“赫赫金丹一日成,古仙垂语实堪听。若言九载三年者,尽是推延款日程。”夫人特患不得真诀耳,一得真诀,若直下承当,下手修为,即便惊天动地,跳出五行,净裸裸,赤洒洒,而大解大脱,无拘无束矣。

“法名悟空,混名行者”,是明示人以悟的还须行得,若悟而不行,则先天之气不为我有,不死之方未为我得,欲上西天见真佛,如缘木求鱼、画饼充饥,乌乎能之?

三藏得了悟空,正一阳来复,天心复见之时,由性以修命也;悟空归了三藏,正翻去五行,归于妙觉之秘,由命以修性也。此仙翁一笔双写,修性修命,总要揭过金字压帖,方能得真。倘误认提纲“心猿归正”,或疑悟空是心,则是三藏收悟空,收心矣。果是收心,前面三藏出虎穴、过双叉,已是修心而收心,宜是休歇道成之时,又何必在两界山收悟空,上西天取经乎?况于“须会无心诀”大相矛盾,何得谓心即是道,大圣即心?其所谓心猿者,无心之心。悟得无心之空,则为心猿;行得空中之悟,则为归正。心猿而归正,悟空而行真,真空而藏妙有,妙有而含真空,无物无心,是真如法身佛,乃他家不死之方,而非言妄心之归正。三丰云:“无根树,花正开,偃月炉中摘下来。添年寿,减病灾,好结良缘备法财。从此可得天上宝,一任群迷笑我呆。”即此“心猿归正”之妙旨。悟到此处,方是揭下“唵、嘛、呢、叭、咪、吽”金字压帖;行得此事,方能翻过五行,而不为后天所累。此“伯钦告回,行者请三藏上马”也。

“忽见一只猛虎,三藏心惊。行者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学者须要细辨,莫可误认。此虎与双叉岭之虎不同,前双叉岭之虎,是凡虎;此两界山之虎,是真虎。凡虎乃吃人之虎,真虎乃护身之虎。故曰:“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观二“他”字可知。

“耳朵内取出金箍棒,被他照头一棒打死。”此道心一归,真虎自伏,绝不费力,较之伯钦打假虎而争持者,天地悬远矣。“强中更有强中手”,不上高山,不显平地也。“脱下他的衣服来,穿了走路”,以真情之道心,穿真虎之皮衣,可知道心即真虎,真虎即道心。仙翁恐人不知道心即真虎,故又演出悟空打虎一段以示之。

悟空得真虎皮而护身,三藏得了悟空而护身,同一“心猿归正”之天机。心猿归正,道心常存,拄杖在手,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可以上的西天矣。故行者道:“我这棍子,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作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放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又道:“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大之则量充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道心之用,岂小补云哉?

金丹之道,所难得者,道心一味大药。道心若得,大本已立,本立道生,渐有可造之机,故曰:“半岭太阳收返照,一钩新月破黄昏。”太阳返照,一钩新月,俱写道心初复之象。道心初复,为偃月炉。《悟真》云:“偃月炉中玉蕊生,朱砂鼎里水银平。只因火力调和后,种得黄芽渐长成。”即“新月破黄昏”之意。但此新月破黄昏,乃窃阴阳、夺造化、转生杀、逆气机,为天地所秘,宜乎到庄院投宿,“老者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一块虎皮,好似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即佛祖所云“若说是事,诸天及人,皆当惊疑”也。

本传中,行者到处,人皆认为雷公,大有妙义。盖道心者,天地之心,天地之心回转,一阳来复,坤中孕震,震为雷,故似雷公模样。阴下生阳,暗中出明,有象三日之月光,故为偃月炉。光自西而生,西为白虎,故腰系虎皮裙。此仙翁大开方便门,明示人以行者即偃月,偃月即虎。

古来注《西游》者,直以为悟空是心,吾何尝不谓是心,但以为天地之心则可,以为人心之心则非矣。故老者道:“那个恶的却非唐人。”“恶”字,亚、心成字,言是心非心,乃天地之心,而非人心也。行者厉声高呼道:“你这个老儿,全没眼色。我是齐天大圣,原在这两界山石匣中的,你再认认看。”是叫醒一切没眼色之盲汉,须在天人分途之界再三细认,不得以人心为天心,以天心为人心,是非相混也。“老者方才省悟,道:‘你倒有些像他。’”是一经说破,真知灼见,方才省悟天心是他家不死之方,非人心可比。“有些像他”者,天心人心,所争者些子之间,识不得天心,终是人心用事,纵天心常见,当面错过耳。

老者问出来的原由,悟空细说一遍,老者才下拜,请到里面。言天心之出,必有口诀,非师罔知。悟空与老者论年纪,说出在山脚下五百余年,老者道:“是有!是有!我曾记得祖公公说,此山乃从天降下,就压了一个神猴。直到如今,你才脱体。”可知后天中返先天之道,乃古今祖祖相传之道,不遇明师,虽活百岁,到老无成;已得真传,心领神会,霎时脱体。“一家儿听的这般话说,都呵呵大笑。”言此道至近非遥,至约不繁,“说破令人失笑”也。

老者姓陈,三藏也姓陈,“乃是华宗。”陈者,东也。先天真一之气,本是东家之物,交于后天,寄体在西,如我家之物走于他家,故有他我之分。一朝认得,唤回我家,他即我,我即他,他我同宗,彼此无二,浑然一气矣。行者讨汤水洗浴,去其旧染之污也;借针线缝裙,补其有漏之咎也。“今日打扮,比昨日如何?”已知今是而昨非。“这等样,才像个行者。”总要去假而存真。

以上皆“心猿归正”之旨。心猿归正,先天真一之气来复,丹头已得,可以起身上马,勇猛精进,一直前行矣。

“师徒们正走,忽见路傍吻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枪刀,慌的三藏跌下马来。行者扶起道:‘师父放心,没些儿事,这都是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六个人,即六欲。六欲者,偷道之贼;心猿者,护道之圣。“三藏跌下马,行者扶起”,跌犹不跌,可以放心矣。但六贼虽能伤命,而得心猿真金运用,则六贼化为护法,亦可以助道之一力,故曰“送衣服盘缠与我们的”也。又曰:“你却不认得我这出家人,是你的主人公。”盖心猿者道心,六欲者人心,道心者主人,人心者奴仆,主人现在,奴仆何敢猖狂乎?

及行者要分所劫之物,六贼乱嚷道:“你的东西全然没有,转来和我等要分东西。”正以见“舍不得自己的,取不得别人的”也。“六贼照行者劈头乱砍,悟空停立中间,只当不知。”正舍得自己的东西也。“把六贼一个个尽皆打死,剥了他的衣服,夺了他的盘缠。”正对景忘情,取得他人的东西也。这等处皆是杀里求生,以义成仁,恻隐之至者。三藏反谓无恻隐之心,何其愚乎?故悟空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他却要打死你哩!”此正是上得西天、作得和尚,其恻隐之心,孰大于此?三藏道:“我出家人,宁死也决不敢行凶。”此寺妇之仁,听其六贼纵横,正是上不的西天,作不的和尚,其无恻隐之心,孰过于此?宜其悟空嫌絮聒,呼的一声,回东而去。噫!是非不两立,邪正不并行,悟空之去,非悟空自去,乃因三藏认假失真而使去之。

悟空一去,主张已失,而三藏欲舍身拚命归西,向一己主张,如何能主张的来?此观音菩萨不得不传与“定心真言”也。“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暗暗的念熟,牢记心头,再莫泄漏一人知道。我去赶上他,教他还来跟你。”心真则心定,心定则勇猛精进,愈久愈力,戒慎恐惧,念头坚牢,自无一点泄漏,已失者而可返,已去者而可还也。

“绵布直裰”,为朝夕被服之物,使其绵绵若存,须臾不离也;“嵌金花帽”,为顶戴庄严之物,使其刚柔合宜,不偏不依也。“若不服使唤,你就默念此咒,他再不敢行凶,也再不敢去了。”一念坚固,顽心自化,真心常存也。

“老母化一道金光,回东而去。三藏情知是观音菩萨授此真言,急忙撮土焚香,望东礼拜。”这一道金光,非外来之金光,即我神光觉照之金光。知得此光,紧箍已得,急当回光返照,敬之拜之,而弗敢有替者。“收了衣帽,藏在包袱中,将《定心真言》念的烂熟。”是佩服在心,潜修密炼,念念归真,期必至于无一点滓质塞窒于方寸之内也。

悟空到得东海,见了龙王,问其不向西回东之故,行者谓唐僧“不识人性”。则知非悟空去,乃唐僧不识人性而去之。龙王以圯桥故事劝勉,悟空道:“老孙还去保他便了。”此中又有深意。不知者直以为龙王勉力悟空,殊不知此即悟空伏虎之后而降龙也。真虎可以护身,真龙可以回心,此仙翁反面文章,世人安知?遇着南海菩萨,教“赶早去,莫错过念头”,正以降龙伏虎之后,则宜静观密察,努力前行,而不得错过了念头,中道自弃也。

“三藏道:‘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金箍者,果决而收束,一经收束,入我门中,不由的不会经、不会礼,所以戴在头上,一念生根,取不下,揪不断,再不敢欺心矣。古人云:“一念回机,便同本得。”若非神观之大士,乌能有此大法?说到此处,方是“六贼无踪”之妙谛,而非言打死六贼即是无踪。

夫六贼者,眼、耳、鼻、舌、身、意也。眼、耳、鼻、舌、身、意,因色、声、香、味、触、法,而生喜、怒、爱、思、欲、忧。喜、怒、爱、思、欲、忧,皆从人心而出。欺心,则人心用事而六贼猖狂;不欺心,则道心用事而六贼自灭。提纲“心猿归正,六贼无踪”,是道心发现,六贼自然无踪,不待强制。古经云:“得其一,万事毕。”即此道心之谓乎!果得道心一味大药,不但六贼无踪,方且攒五行,合四象,皆于此而立基矣。

诗曰:

已修人事急修仙,这个天机要口传

翻过五行归正觉,霎时六贼化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