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

“要想学生好学，必须先生好学。惟有学而不厌的先生才能教出学而不厌的学生。”杨佳对著名教育家陶行知的这句话感悟颇深，她也因此身体力行，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看书和备课。

因为用眼过度，所以两三年后当杨佳感到自己视力有所退步时，并没多想，以为是近视自然加深罢了。

依然是忙，尽管她一次次被评为优秀教师，可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如同一只被狮子追赶着的羚羊，要不停地拼命往前奔跑。然而，眼睛怪怪的感觉还是渐渐多了起来，也重了起来。讲课时会突然发现讲稿上的字有变化了，先是错行，继而跳行。

于是便去眼镜店换眼镜，试了半天，还是看不清楚，人家也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那是1994年的夏末，老父亲陪着杨佳一起去了北京的同仁医院。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把老父亲叫到一边，悄悄告诉他：你女儿这种病很厉害，发展趋势是失明……医生下面的话老父亲再没听进去，只觉得脑袋一下子蒙了。不可能！绝不可能！女儿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失明？回家的路上，看着脸色轻松的女儿，老父亲的心更是发颤：太残酷了！老天太不公了！这事怎么对她开口呀？不行，千万不能把真相告诉她，不能破灭她的梦想……

接下来便是茫茫的求医之路。在求医的一年多时间里，杨佳一边治病，一边坚持教书。她不愿请假，怕误了学生的课，总是把看病时间安排在假期或休息日，几乎没耽误过一节课。

视力越来越模糊，杨佳却依然拼命用眼，抓紧一切时间读书写作。在图书馆里做笔记时，以前都是用铅笔，慢慢HB铅笔不行了，改用B4，后来改用钢笔，再后来，连碳素墨水也看不清了。不可逆转的病情发展终于使杨佳知道了真相。她知道自己患的是一种罕见的黄斑变性导致的视神经萎缩，也知道迎接她的将是另一个世界个没有光明的世界。

杨佳傻了。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以后自己还怎么给学生上课？还怎么去图书馆看书？

有那么一段时间，想不明白的杨佳不愿意接受现实。校园里，课堂上，她依然不露声色地做着做惯了的事情，依旧温和地笑着。当拿到新办的借阅证，看着上面模糊糊的一片时，一霎间，她禁不住凄泪满面。

黑暗一点点向她袭来，无情地笼罩她、包围她，她多想推开眼前的黑暗，让它别遮着阳光，然而，这个一直坚强有力的女子突然发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软弱无力呀！

终于有一天，当她被黑暗彻头彻尾吞没时，她不得不开始面对残酷的现实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把眼前的事情想个明白了。这一年，杨佳29岁。

黑暗中的杨佳，内心里充溢着悲凉之气。她拼命在想：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勤奋刻苦，拼命学习，努力工作，可为什么命运却让自己承受这样的安排……

没等黑暗中的杨佳想明白，另一个“失明”接踵而至，将她推入更深的深渊：丈夫接受不了她的现实，提出离婚，并带走了她心爱的女儿。

深渊里的杨佳又一次傻了，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前，上天似乎格外厚爱她，她要什么，上天就给她什么。现在她的内心一直在大声呐喊：我要光！然而，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了上帝回应，她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曾经的自信和骄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成了一种嘲弄……

深渊里，杨佳感受到了向她伸过来的两副手臂。那是老父老母的手臂。

老父老母要把女儿拉出深渊。他们腾出一间房，把女儿接回了家，用他们的爱，给女儿的心灵洒进一缕阳光。面对女儿，笑言相劝，背转身子，却是老泪纵横。老俩口更清楚，要想女儿彻底走出来，还需她自己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