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简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一直有所保留,但当她单独找到伊丽莎白时,便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将她对这个男人的爱意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
“他真是当代年轻人的典范,”她说,“体贴、幽默、阳光开朗。我从没见过那么讨人喜欢的男生!——那么大方,那么富有教养!”
“而且长得也漂亮,”伊丽莎白说,“当然,年轻人嘛,有条件的话,就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总而言之,他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他邀请我跳第二支舞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坏了。我真没想到他会这样抬举我。”
“你没想到?我都想到了。不过,这就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每次别人夸你,你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就不会这样。再说,他请你跳舞怎么了?这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你比舞会上的女人漂亮至少五倍,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没必要对他那么感恩戴德,不就是献个殷勤吗?不过,他还蛮可爱的,所以你喜欢他这件事,我批准啦!——你之前喜欢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呀。”
“亲爱的丽兹!”
“哎!你呀,太容易喜欢别人啦!从来看不到别人的短处。在你眼里,全天下都是好人。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你说过别人一句坏话。”
“我是不愿轻易责难别人,但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知道,但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你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别人的愚蠢和荒谬呢!披着‘坦荡’外衣的人随处可见,但是,坦荡得明明白白——不刻意,不夸耀,不矫饰——承认别人的优点,努力赞扬他们,并对这些人的缺点绝口不提,甚至到了视而不见的地步——这也只有你能做到了。这么说,你同样喜欢那位先生的姐妹咯?她们的风度可比不上宾利先生。”
“一开始,我也认为比不上。不过,只要跟她们聊两句,就会发现她们也是很讨喜的女人。宾利小姐和她哥哥住在一起,替他料理家务。我敢说,她一定是个好邻居。”
伊丽莎白安静地听着,但是并没有被说服。在舞会上,那两姐妹的表现,显然不是为了取悦众人。伊丽莎白的观察比姐姐敏锐,性格也不像姐姐那样温顺,凡事自有主见,不会因别人示好就改变主意,因此,她很难对姐妹俩产生好感。事实上,宾利姐妹都是十分优秀的女性。她们高兴的时候,并不缺乏幽默感,若是起了兴致,更是会换上一副笑颜。可惜的是,她们为人过于高傲。她们长得相当标致,曾在一所贵族的私立学校受过教育,拥有两万英镑的财产,花起钱来总是大手大脚,喜欢结交有地位的人,所以才养成了自视甚高的习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她们出生于英格兰北部一个受人尊敬的家庭,姐妹俩只记得自己出身高贵,却忘了家里的钱都是做生意赚来的。
宾利先生从父亲那儿继承了一笔将近十万英镑的遗产。父亲原本打算添置一份地产,没承想心愿未了就离开了人世。宾利先生同样有这个想法,并一度打算在自己的家乡置产。可现在,他已经买了一幢好房子,还有一片庄园供他打猎。了解他性格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说不定下半辈子就定在纳瑟菲尔德庄园了。至于购置地产的任务,就交给下一代完成吧。
他的两个姐妹倒是很着急,希望他早些购置产业。虽然他仅仅是以租户的身份住在这里,但宾利小姐也没有理由不继续替他操持家务。至于赫斯特夫人,她嫁了一个钱财不足、派头有余的绅士,因此一旦得便,也很乐意把弟弟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宾利先生成年还不到两年,只因偶然听说有人推介纳瑟菲尔德庄园,便执意要来看一眼。他里里外外调查了半个钟头,庄园的地段和布局都很符合他的心意,再加上房东天花乱坠一通吹,宾利先生当即便付了租金。
虽然他和达西性格迥异,但两人的交情始终如一。达西之所以喜欢宾利,是因为宾利活泼、开朗、体贴,尽管这与自己的性格大相径庭,但他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达西很信任宾利,不仅将他视为自己最坚定的伙伴,而且对他的观点和看法也推崇有加。从智力上看,达西更胜一筹——不是说宾利脑子笨,而是达西确实更聪明一些。除此之外,达西还是一个傲慢、冷淡、好挑剔的人。虽然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举止不受人欢迎。在这一方面,他的朋友可就占尽了便宜——无论宾利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可达西总会得罪人。
从两人谈论梅利顿舞会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他们性格的差异。宾利说,他从未见过这么友善的人,以及这么漂亮的姑娘们。大家对他关心备至,而且体贴入微——不客套,也不拘谨——他很快就认识了在场的所有人。至于班纳特小姐,宾利说天使都及不上她的美貌。可是达西说,这帮人既不漂亮,也无风度,没有一个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在舞会上,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而他也体会不到一点儿乐趣。他承认班纳特小姐很漂亮,可她太爱笑了。
赫斯特夫人和她的妹妹同意达西的看法,可是她们并不讨厌她,还说她是个小甜妞儿,愿意再多了解她一些。班纳特小姐就这样成了一个“小甜妞儿”。听到姐妹的认同和赞美,宾利先生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思念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