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越努力越聪明
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季予没有再敷衍考试,甚至较为用心地完成了第二次月考,她的名次从年级第二十或者说年级三百五十七名排到了年级第九名。这不算小的进步令班主任着实惊艳了一回,那挂在脸上仿佛带着光的笑容不知道要开心几年才能淡的样子。
顾笑排名在五十之后,较之上次退了几名,他还算看得开,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黑马,就算是他也不是唯一一个。
季予第九名,顾笑“高兴”得像自己考了第九名一样,请喝奶茶那叫一个慷慨大方,让校外那家奶茶店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对他印象又加深了……搞得顾笑拎奶茶的同时,还要腾出手拒绝面带桃花的小姐姐们加微信的请求。
下次再点这么多奶茶一定让季予也过来,不过她肯跑腿么?好吧她肯定不乐意,只会矜贵地给他一个蔑视的眼神。他默默吐槽。
“站住。”在座位上写作业的季予眼睛往右边窗外一瞟,见那一人提了至少十几杯奶茶。
他笑得有点勉强,手忙脚乱的,恨不得有第三只手:“你喝奶茶吗?我也给你买了,不过现在有点难拿,我先回去放好……”
“不用,就是看你提这么多东西挺辛苦的,你可以走了。还有,奶茶没有我的也无所谓,你脸上都写着心虚。”她摇了摇头继续写作业。
“……”一时之间顾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是心虚,可不是因为没有给她买奶茶,他是真买了,为了给自己减轻负担没给自己买而已,但是为什么心虚他不太敢说……算了,快到晚读了,还是先回教室再说。
一下晚读他就拿了杯奶茶过来放她桌上,说:“奶盖,抹茶的,还热着呢。”
“是请喝奶茶了?你又碰上什么好事了,又出钱又出力跑腿的。”她笑着调侃了下。
“当然是有好事了,你考这么好的成绩,我一开心就请客不行吗?”他理所应当的。
“没别的原因?”她不信,他可没他说的那么开心。
“好吧,其实是我打赌打输了。”他耷拉着脑袋,目光躲闪,变得有点心虚。
“打赌内容。”她喝着饮料平淡地问。
“赌你这次月考在前二十名还是二十以外,我赌输了。”坦白之后他不心虚了,挺平静的,就像认错一样的态度。
奶茶被轻轻放下,推到桌子一角,她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要上课了,回你教室吧。”
“我……”他还没动,想说点什么,面色纠结。
“走不走?”她不留情地赶人。
“那我走了。”他语气小心翼翼的,一步三回头,而她始终低着头。
邓然碰了碰季予,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她有点疑惑,“这算吵架?”
钟一一八卦地转过来:“季予大佬,你是不是不喜欢他拿你成绩打赌啊?我感觉到了,你刚刚一下子就变了……有点凶。”
梁景洲一拍钟一一脑袋,耳提面命似的:“笨蛋,你会不会说话啊,那叫有点严肃!”
钟一一点头:“对对,我就是想这么说来着。”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不用解释,我没说不让他拿我成绩打赌。”她轻挑着眉,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唇角微微一扯,“他赌输了。”
几人听着似懂非懂,无话可说了。
下晚自习回去的路上,她不怎么说话,哪怕平时她话也不多,但还是会搭理他。顾笑感觉这回不一样,气氛有点压抑,他说了很多话想逗她开心,她也没点回应。
他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他们都赌你在前二十,陈霁巍也是,我就是脑子一热,想跟他唱反调来着,我没觉得你考不了……”
“顾笑,这事问题不大,但关键也不在你说的这些。”她没生气,只是不想把这一件“小事”看轻,信任这种东西不管大小都是要重视的,至少在她看来,“你真的是为了跟他们唱反调?为什么你的同班同学赌我可以,为什么陈霁巍会这么信我,是盲目崇拜吗?无条件的信任,对我,你有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我很好奇。”
“我是有点担心,担心你没考好,我就是把结果往不好的方向想了,忍不住做最坏的打算……你说的信任,我没想这么多。”
“那就是没有。”她直截了当道。
“别生气好不好,下回就是期中考试了,我一定赌你考第一名,真的,我发誓!”他举起手。
“你很奇怪。”她幽深的目光里在深究着什么,随即放弃,“算了,懒得跟你说这些,你怕是连你自己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他更多时候确实没心没肺,但不能说明他就是完全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就像她不是对一切都如表面那样漠不关心,至少她自己能意识到她是怎么想的,他好像不能,他总是喜怒形于色,掩饰不到位,一半的欢欣掩盖不了另一半的郁结。
“我没想什么啊……”他有点蒙。
“没想就没想,那你就开心点。”她懒得再继续这个确实也没头没尾的话题。
回到家洗完澡过后,她才把书摊开准备背点东西就睡觉,却收到了许珂发来的信息。
甜牛奶:【月考成绩单】
甜牛奶:看到了吗,三十五名,以这样的进步,不用多久,说不定下回大考我就能超过你,我指的不是三百五十七,是年级二十。
甜牛奶:哦还有,你妈妈很高兴。
就跟看见两条无关信息一样,季予本来没什么闲心回复……
三五七:有多高兴?
甜牛奶:就是高兴,我哪知道她有多高兴,我爸都没她高兴,夸张了点,你看着理解吧。
甜牛奶:你们学校也月考了吧,你的成绩单呢?
关了手机,季予没再回复。
……
他喝着牛奶漫不经心地走路,安安分分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未消的睡意和浓重的疲倦在他脸上显而易见。
“没睡好吗?”见他状态挺差,她问。
他愣了一下,恢复了点精神说:“嗯,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晚上就好好休息……算了,你也不用我总提醒什么。”她闭口不再多说,知道他也有他的安排。他现在晚上下自习在家都在他自己房里看书做题,说是怕自己影响到她学习或休息,她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不敢分心罢了,她想这样也好。
课间班主任路过季予座位旁的窗口,有挺多话想交待的样子,结果就表扬鼓励了句:“月考很不错,期中考试不远了,再接再厉。”
季予点头,这一次没什么叛逆的话要说。
班主任刚走,顾笑从隔壁出来向卫生间方向去,季予看着他神不守舍地走过去,他就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发现她的目光。
她回过脸来,忍不住叹了下气。
看起来他真的还好么?真的不好。
他不怎么撒娇耍脾气地抱怨卖惨了,总说还好,学得还好睡得还好,关上自己的房门就开始争分夺秒。看他努力那样虽然有背着她内卷的嫌疑,不过她不生气也高兴不起来,她的名次对他的打击真的有那么狠么?她以为他不在意这些,就跟她也并不很在意他的成绩一样,她也不是非要他多优秀不可。
这段时间以来,他越发憔悴,人瘦了一圈反而看起来很沉重。
他以前成绩还算一般,没这么多压力,他也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施压的人,明明喜欢耍机灵忙里偷闲,爱玩爱笑爱闹,整个人轻轻松松的,高兴起来脚不沾地像轻得随时可以飘到高空去,如果他收敛了那一定是因为恐高。现在怎么变了个人?她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重的思想负担,他又掩饰不住,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高兴也是不高兴也是。
晚自习课间,顾笑和陈霁巍勾肩搭背走过来。上一秒他还瘫了似的搭着陈霁巍,转眼就有了力气脸上还带着点笑,跑来窗边问:“我去吃夜宵,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不用,我不饿,赶紧去吧,别回来太迟被老师抓了。”见他这样子心情还不错,她放心了些,挥挥手赶人。
梁景洲和钟一一也下去吃夜宵去了,回来时钟一一嘴里念叨着什么,脸上气鼓鼓的。
钟一一委屈道:“季予大佬,顾笑他欺负我,我想吃火腿肠,还剩最后两根火腿肠都被他给抢了,他还笑我手短,当着我的面说加了两根火腿肠的泡面真好吃!”
“……”季予听了忍不住嘴角一抽,踢皮球般目光转向梁景洲,“你怎么不帮一一?”
钟一一哼了一声:“他才不帮我,他俩一伙的!就会欺负我,我才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梁景洲摊手讪笑:“我不能见色忘友啊,再说他都拿去刷卡付钱了,我再抢过来也不好吧,而且啊顾笑心情不好就想吃两根火腿肠,我还跟他抢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哦。”钟一一鼓鼓嘴巴,“好吧,那就不跟他抢了。”
季予无奈:“你们三个人的斗争拉着我不太好吧,我不会偏心哪一方,看他不爽你俩打他一顿好了,他就那样欠打。”
“话是这么说,季予大佬还是偏心我的,嘿嘿。”钟一一笑开花似的。
“一一你刚刚说顾笑在吃泡面?难道你们吃夜宵都是吃泡面?”季予问。
“对啊,泡面多香啊!食堂的夜宵份量少又没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吃泡面呢,下次你也跟我们去啊。”钟一一说。
“算了,说句你不信的,我爸不让我吃泡面。”她笑得有点勉强,这是实话,她高三在读,饿了就该吃健康有营养的饭菜,夜宵也一样,季嬴川要是知道她吃泡面当夜宵,会不高兴。
“啊?”钟一一表示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我信,但是难以置信……”
……
路灯下拖长的两个影子在深秋的寒风中略显瑟缩,手都揣在兜里,没人伸出来。
走了挺长一段路,他们之间留了点距离,他没敢靠太近,她低着头或目视前方好像在想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顾笑在背后提了提她的书包。
“不是一般都你说话么?要我说什么?”季予往左边斜仰着头问。
“那、那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夜宵都是吃泡面?食堂不是有夜宵么?”
“食堂的东西吃来吃去就那几样,我卡里有钱都没地消费,都吃腻了,还不如去吃泡面,泡面不香吗?”他委屈巴巴,“学习这么辛苦,你不会是连我吃泡面这点乐趣都要剥夺吧?别这么绝情啊。”
“哦,我没对你的乐趣指手画脚。”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什么啊?我看你老低着头,也不像发呆。”他说。
“背东西,无聊。”
“感觉你最近也变勤奋了,看来我得更加努力才行了。”他自顾自地点头。
季予问:“期中考试复习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努力只能保持而已,还不一定进步,你看陈霁巍就知道了,不一直没什么突破吗?我跟陈霁巍就挺同步的了,中规中矩。又不是人人都是李丹岑,拼命学习就能考第一,有很多人就是拼命也考不了第一,顶多混个优秀吧,顶尖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云淡风轻的就能保持优秀,甚至一鸣惊人。”他耸耸肩。
“你挺酸啊?”她调侃。
“能不酸吗?我想买挂,就当个人民币玩家,重氪的那种。”他摊手,哀叹,“可惜这不是连个充钱的地方都没有么?学习就不是个能氪金的活儿,只能氪命,很累的,我哪受得了这苦,看见那堆着书山题海的一桌,我只想回家睡大觉。”
“还睡大觉?得了吧你,是谁熬到凌晨一点我不说,有没有熬到更晚我就不知道了,有人自己心里清楚。”她拆台。
他搂着她的颈肩,浑身卸了力般靠着她,心里难受起来:“很累,真的很累的。”
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思维一瞬间僵化,握好他冻得发红的手,说:“别对标陈霁巍,你的目标不是他。”
“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我现在跟他不相上下,我好像也没把他当竞争对手了,那我也没有目标了啊,就想考更好点,自我超越?”他自己都快忘了以前说的超越陈霁巍那些话。
“自我超越?也就是说你参照的其实是你自己?”她有点好奇了,有时候她以为他对标的是陈霁巍,或者是她。原来都不是,他和陈霁巍同桌朝夕相处,互相了解很深,他对陈霁巍的成绩已经不需要特别关注了。不过他也几乎没怎么特别关注过她的成绩,他看她的成绩和名次也都是看一看,他不怎么和她聊成绩,显然他也不会去研究她的成绩。所以说他说要自己走到与她并肩,就是这么个走法?让她想着有点孤单的感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道?搞得像单枪匹马孤军奋战一样,竞争对手都还能共同进步呢。
“难道不应该吗?通常别人都是这么安慰人的,超越自我就好了啊?”轮到他不解了,他现在成绩基本稳定在那儿,有点季予之前排二十雷打不动的趋势,没有进步,他连自我超越都做不到,他还想超过谁啊?
她笑笑,煞有介事地点头,表示这话也没说错。她就是觉得,有时候只想着自我超越,有点像闭门造车,因为他实际上不是在和他自己作比较。
她问:“你觉得李丹岑聪明吗?”
“那当然,能一直考第一名,先不提她有多努力,至少要有头脑,不是说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吗,我觉得这话就是可以形容李丹岑,九十九听起来很多,可我一直觉得那百分之一很重要,而且特别变态的一点是,她不是越努力越幸运,是越努力越聪明。”他啧啧感叹,一脸“比不过比不过”的自愧弗如,“所以不止百分之一。”
虽说有点相悖,但他会感觉李丹岑是最初天赋有限却越努力越聪明的那种人。至于季予,她永远那么淡然处之,让他不敢轻易去猜想她的上限在哪里。
季予点点头:“我才发现我不怎么了解李丹岑,还真是辜负她把我看挺重的情义了,我挺惊讶,你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
“也一般般了解她而已啦,陈霁巍对排在他前面的人都充满敬佩,尤其是第一名,他说得可多了,我顺便也了解一点了。”顾笑说。
“那你觉得我聪明吗?跟李丹岑比呢?你说实话就好,我可不想听阿谀奉承。”她说。
他重重地点头:“我不知道你们谁比谁智商高,但你肯定聪明啊,你学东西那么快,不管是理论还是实操。”
“聪明是一方面,我学东西快,更多是因为我认真学了。”她说,“跟你说个更天妒人怨的,我初二有个同桌,女生,班主任看不惯她一天到晚上课下课都打瞌睡,就把她安排给我当同桌,可能是看我严于律己,就寄希望于我能管管她。我倒认为没必要,我也懒得管她,一个学期同桌我跟她说不到三个类型对话。我座位在里头,她如果不自觉我只会跟她说‘借过’‘让让’。她学东西快记性好理解能力强,一般考前突击做点题看点书就能应付考试了。哦对了她是班上第二名,就是这么个天天睡觉吊儿郎当让老师又爱又骂的学生。”
“确实很天妒人怨啊……跟她一比,高下立见,我段位低了。”顾笑被虐了一般,随即一脸狐疑,“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就想打击我,你是不是想暗示我什么?”
“没啊,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个同桌,跟你说一下。她用来学习的时间不多,这样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厉害多了,要知道我可是只要坐在教室里就从没落下过一节课的,老师说的每一个字哪怕废话都在我脑子里。”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问:“你刚刚说你同桌是班上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你同桌年级又排第几名?”
“不知道她年级多少,我是年级第一。”她语气挺谦虚的。
“我就知道,重点不是你同桌,是你。”他两手抱拳作揖,一副要给她跪了的表情,“那你再跟我说说,你那同桌对你这年级第一什么样,她就没点危机意识?”
“有吧,常见她要把我比下去,也还是照样吃吃喝喝睡睡,一到考试前就一边盯着我一边做题。她看我挺不顺眼的应该,因为班主任批她的时候老是要拎我出来说话,我也挺烦的。”
他初中那会儿最不务正业,考不了班里第二名,再自恋自信都觉得自己不算什么。
他感叹:“厉害的人真多。”
“嗯,是吧,厉害的人有很多,少不了要和那些人比较,你也不差啊?别想那么多。”她拍拍他脑袋安慰,“其实不止是李丹岑,很多人都是,越努力越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