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冶氏

冶氏为杀矢。刃长寸，围寸，铤十之^〔1〕，重三垸^〔2〕。戈广二寸^〔3〕，内倍之，胡三之，援四之。已倨则不入，已句则不决^〔4〕。长内则折前，短内则不疾^〔5〕。是故倨句外博^〔6〕。重三锊^〔7〕。戟广寸有半寸^〔8〕，内三之，胡四之，援五之。倨句中矩^〔9〕。与刺重三锊。

【注释】

〔1〕铤（dìng）：即箭足，箭头装入于箭杆的部分。原来铤较短，随着弓箭制作技术的进步，铤有加长的趋势。长沙紫檀铺战国墓出土的三棱形铜镞，全长二十一点五厘米，铤长十九点五厘米（图二七），正与《考工记》的记载相合。（参见湖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湖南长沙紫檀铺战国墓清理简报》，《考古通讯》，1957年第 1 期。）

图二七 战国三棱形箭镞

（1956 年湖南长沙紫檀铺30 号墓出土）

〔2〕垸（huán，又huàn）：重量单位。郑玄注：“垸，量名，读为丸。”段玉裁《周礼汉读考》说：“‘读为’疑当作‘读如’。”戴震《考工记图》以为垸是“锾（huán）”的假借，一垸等于十一又二十五分之十三铢。今按楚制每斤二百五十克推算，一垸约等于七点五克。若按齐制每斤一百九十八点四克推算（参阅国家计量总局等主编《中国古代度量衡图集》，文物出版社，1984 年，第 104、106 页），一垸约等于五点九五克。

图二八 戈

（援长 14 厘米，宽 2.7 厘米，内长 7.6 厘米，胡长 10.8 厘米，全长 140 厘米，1971年湖南长沙浏城桥出土）

〔3〕刃长寸，围寸，铤十之，重三垸：此处杀矢“刃长寸，围寸，铤十之，重三垸”与“矢人为矢”节同一句重出。“冶氏为杀矢”郑玄注：“杀矢与戈戟异齐而同其工，似补脱，误在此也。”《周礼汉读考》说：“郑意补脱者，当补入于筑氏职，而在此是为误也。”如将“冶氏”节的“杀矢，刃长寸，围寸，铤十之，重三垸”移于“筑氏”节后，“冶氏”节前，正与“筑氏执下齐，冶氏执上齐”，以及“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之齐”相合。杀矢之义参见下文“矢人为矢”注〔5〕。虞万里认为：“《冶氏》下十三字为衍文，似乎无问题，至于如何‘传写误置’在《冶氏》，歧途多端，已难以徵实。然因冶氏与矢人互为联事，礼家传授、研究之时，将矢人简调至冶氏简处研读、讲解，或旁注以明其关系、意义，因而窜入正文，这是多端歧误中较为可能的一途。”（参见虞万里：《郑玄所见三礼传本残阙错简衍夺考》，《中国经学》第 12 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年，第 1—50 页。）可备一说。戈：前已注。其向前部分为援，援上下皆有刃，援后接柄的部分称内，援下曲而下垂的部分称胡（图二八），商戈无胡，西周始有短胡及中胡戈出现。春秋以中胡多穿戈为主，春秋战国之交至战国前期以长胡多穿戈为主。至战国中后期，戈形更为进化，援、胡、内三者皆出利刃，杀伤力更大。

〔4〕已倨则不入，已句则不决：倨，钝角。句，锐角。戈是句兵，使用时以援横啄敌人。如援与胡之间的角度太钝，不易啄入目标；如角度太锐，则虽能创敌而不易割断之。

〔5〕长内则折前，短内则不疾：如“内”加长加固，援就变成了薄弱环节，容易折断；如“内”太短，与戈柄装配欠牢固，使用起来就不称手，攻势欠猛。《考工记》的分析符合力学原理，具有辩证的观点，这也是书中最优化设计的例子之一。

〔6〕倨句外博：（最合适的）角度是略大于直角。倨、句两字连用，即角度。

〔7〕锊（lüè）：重量单位。文献记载对锊的数值有分歧。今本《说文·金部》说：“《周礼》曰：‘重三锊。’北方以二十两为［三］锊。”郑玄注也说：“三锊为一斤四两。”戴震《考工记图》考证结果，锊重六又三分之二两。今本《说文·金部》又说：“锊，十［一］铢二十五分之十三也。”“锾，锊也。”将锊、锾混为一谈，是错误的。笔者根据先秦衡制和出土铜戈形制重量分析，如果锊重十一铢二十五分之十三，显得太轻；若锊为六又三分之二两，则能符合实际情形。今按楚制每斤二百五十克推算，一锊约一百零四点二克；按齐制每斤一百九十八点四克推算，一锊约合今八十二点七克。

〔8〕戟（jǐ）：前已注。戟是戈、矛（即刺）的组合兵器。清儒对戟的形制的理解有误。近几十年来，考古研究加上出土古戟实物的印证，使人们对古戟形制及其演变史有了较清楚的了解。西周戈、矛全体合用，《考工记》时代戈、矛分铸联装（图二九），至战国中后期，戈、矛变形加（jù）。此外，合二、三戈为一体，不一定有矛，也称戟。

图二九 戟

〔9〕倨句中矩：援与胡之间的角度等于直角。

【译文】

冶氏制杀矢。箭镞长一寸，周长一寸，铤一尺，重三垸。

冶氏制戈，宽二寸，内长是它的二倍，［即四寸，］胡长是它的三倍，［即六寸，］援长是它的四倍［，即八寸］。援和胡之间的角度太钝，战斗时不易啄人；这个角度太锐，实战时不易割断目标；内加长的话，则容易折断援；内太短的话，使用起来攻势不猛；所以援应横出微斜向上。戈重三锊。戟宽一寸半，内长是它的三倍，［即四寸半，］胡长是它的四倍，［即六寸，］援长是它的五倍［，即七寸半］。援与胡纵横成直角。包括［头上的］刺在内，全戟共重三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