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上诉不加刑原则

上诉不加刑原则是刑事诉讼法的基本原则，它的基本含义就是对仅有被告人上诉的，不得加重刑罚，只有检察机关在提出加重抗诉的意见时才作为例外。目的是保证上诉救济权的有效行使。

这是程序正义的基本体现。

实体正义只有放在程序的框架下去追寻，才具有稳定性，才能避免人为的随意性，才能确保真正的公正。

因为正义，多少人曾假汝之名……

我们只相信规则，正义只有通过规则才能被看见。只有遵守规则人们才会信仰法治，只有通过规则的博弈才能完善法律的秩序，才能保证法治是在轨道上行驶，也只有遵循规则才能区分人治和法治。

规则意识是法的基本精神。

上诉不加刑原则之所以一再被强调，就是因为这个原则蕴藏着现代法治的基本理念。

一、控审分离

控审分离是现代法治的基本前提。

自抓自审、自诉自审，就会成为纠问制下的县老爷。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这就会从根本上否定现代法治的基本原则。那样的话，辩护权、程序保障也就无从谈起。

上诉不加刑的原则是控审分离原则在二审阶段的延续。

上诉人上诉，检察机关没有抗诉，二审加重刑罚就是在代行控方职权。

上诉人上诉，检察机关抗诉提出加重刑罚的意见，这个时候加重刑罚就不是在代行控方的职权，而只是对控方意见的采纳，仍然是一种居中裁判。

但是如果检察机关抗诉，也认为一审量刑过重，与上诉人立场一样了，这个时候法院就不能加重刑罚。因为这是彻头彻尾的控方立场，如果法院秉持了控方立场，又居中裁判就违背了中立性原则。自己提出了加重的意见，又自己表示同意，无异于混淆了控审界限，也让辩护权形同虚设。因此这是实质地违反上诉不加刑原则。

法官不得代行检察官的职权是刑事诉讼制度不可碰触的红线。因为这不是在破坏一个原则，而是在颠覆整个现代司法制度的根基。

刑事诉讼法明确强调发回重审也不能加重刑罚，就是在传达一个很明确的信号，就是在强调这条原则的绝对性。

但是，只要有边界，就总有冲破程序边界的欲望。

此前就有观点认为，可以通过发回重审的方式加重刑罚，解决认罪认罚无理上诉的问题。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观点，实践中就有人这么干，在仅有被告人上诉的情况下，法院通过发回重审的方式加重了刑罚，目前检察机关已经发出了纠正审理违法意见书。

二、寒蝉效应

上诉加刑将使上诉制度失去意义，因为这会引发寒蝉效应。

上诉碰到检察官没什么，因为如果检察机关当初没有抗诉，二审检察机关也不能提出加重的意见。即使检察机关抗诉了，提出了加重的意见，上诉人还可以进行辩护，而且法院未必会采纳检察机关的意见。

但是如果提出加重意见的是法官，那还辩护什么呢？那就一定会被加重刑罚，这就是一个确定性的风险。

而如果上诉一定会被加重刑罚，那谁还敢上诉？

如果谁都不敢上诉，那碰到真正的冤错案件又怎么办？这就会失去程序内的纠错机会。

失去程序内的纠错机会，就会加剧程序外的权利主张，比如上访或者暴力事件。被告人憋到一定程度就不在意你加不加刑了，但积怨一旦形成也就很难化解；即使解决了，也会减损司法机关的公信力。因为这是迟到的正义。

上诉制度的意义，在于给司法制度上了一个保险丝。

即使有些问题，有些电火花，跳一下闸，好好检查一番，确保安全之后，再推上继续运行，也不晚。

有问题那就赶紧修，因为是第一时间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报警机制。如果没有上诉，上级法院也不知道哪个案件会有问题——只有上诉才知道，不上诉怎么知道呢？要是不敢上诉的话，那将无从知晓问题。

那就只能等到铸成大错才知道。为什么很多小案子申诉到两高都变成大案子了？这就是积累性损害造成的。

就像没有保险丝的时候，只有发生火灾了才知道出问题了。

而发生火灾了，又会对现场产生破坏作用，那个时候可能就很难说清楚问题的真正原因了。

就像很多冤假错案就是因为时过境迁，想要查清真相才变得困难重重。

三、程序正义

我们一开始只是会追问这个案子判得对不对，并不太在意怎么判的问题。

但时间一长我们就会发现，这是不靠谱的，当你不考虑程序的时候，实体问题根本无从解决。

我们在意程序正当性，其实是法治水平提高的表现。

因为，案件中的谁对谁错，有时候是说不清的。这是因为对事实的认知存在弹性，不容易把握。实体问题很滑，很容易在分歧之间溜出指间。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因此，我们才更加关心程序问题，因为程序更加刚性，研究怎么处理不违反规则、怎么处理最有利于防止偏私才更实际、也更有意义。

就像切蛋糕的问题，不是费尽心思地考虑让谁切，那样就完全寄托于一个人的人性，但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而且每一次都要重新考虑，这样效率会很低。

最好的规则就是让切蛋糕的人最后挑，这就可以通过规则的力量一揽子解决人性的问题。

而如果“最后挑”这个原则，能够被随意打破的话，那么这个公平的机制也就形同虚设了。

比如说转到谁那谁自己拿啊，一边说一边把盘子转出去，由于切的人最了解大小，他会迅速挑选出最大的，或者把相对大的拿走，然后别人接着挑。那种转到哪随机分的方式，好像也很公平，其实变成了自己第一个拿，或者与第二个人同时拿，比如在旁边的人开始挑的时候，自己也趁机把选好的拿过来。这个过程，大家可能也都没注意，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专注于等待盘子转过来的那一刻。这就是掩人耳目。

通过抛出一个随机拿的方式，掩盖了自己先拿的事实。通过貌似合法的外衣，掩盖一个违法的事实。这才是真正可怕的，也是最需要警惕的。

因为它的隐蔽性容易使人被蒙蔽。

回望历史，多少恶行都是披着正义的外衣。

所以，我们只有严格地落实程序，公正才会变得有希望。只要违反了程序，公正的结果就变得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只要违反了程序，程序的作用就失去了，人性就无法得到约束。

经过长期的实践，我们将这种公正的不确定性视同对程序正义的破坏。

不是我们不信任人，我们只是不相信不受约束的人性。

我们在意的不是一次的结果，我们在意的是持续获得好结果的机制。

而且司法规则还是所有社会规则的示范，我们希望“我们”做出怎样的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