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入冬时,我有点突发情况不得不回乡一趟。接到一封母亲来信,信上说了父亲的发病经过,情况不大好。最后信上还叮嘱说:虽说眼下还过得去,不过到底上了年纪,有可能的话最好抽空回来看看。
父亲曾经得过肾病,是人过中年后常患的那种慢性病。父亲和家人都坚信这种病只要小心调理,是不会恶化的,并对此说信之不疑。父亲常向客人吹嘘,多亏自己善于养生之道,就如此这般挺到了今天。母亲信中说,父亲当时正在院子里干着什么,突然一阵晕眩就摔倒了。家人误以为是轻微脑出血,立即进行了抢救。后经医生诊断,似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判断为旧病复发。家人这才把父亲的晕倒和肾病联系起来。
离寒假还有一小段时间,本想等到这学期结束也无妨,就拖了一两天。就在这两天里,父亲病卧在床的模样和母亲担忧的面容不时浮现在我眼前。每当此时,我就难过起来,终于决定启程。为了省去家里寄钱来的麻烦和时间,我去向先生辞行,顺便借点路费。
先生有些感冒,不愿到客厅,把我叫到了他书房。入冬以来少见的阳光此刻和煦而令人亲切,它透过书房的窗玻璃落在了书桌上。先生在这间日照良好的屋子里放了一个大大的火盆,水汽从搁在铁架上的金属盆中蒸腾而起,避免呼吸难受。
“得场大病倒好了,这种小感冒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东西。”先生看着我苦笑了下。
先生没得过什么大病,听了这话让我想笑。
“感冒这种还能忍受,再重的病就真得躺倒了。先生也一样吧,您试下就全明白了。”
“也许是这样吧。可我要是得病,还真想得个致命的。”
先生这话我没特别当回事,马上说起了我母亲的来信,向他借钱。
“一定让你很闹心吧?这点钱我手上有,你拿去吧。”
先生叫来夫人,让她把我需要的钱拿来。夫人从里屋茶柜之类的抽屉里取出钱,仔细折叠在白纸上。
“父亲让你担心了吧?”夫人说。
“晕倒过好几次吗?”先生问我。
“信上没怎么提—这种病老是会这样晕倒吗?”
“是啊。”
我这时才知道,先生夫人的母亲也是得了和我父亲一样的病去世的。
“反正是很难好啦。”我说。
“是这样。要是能替她得这病,我倒是很愿意呢—你父亲呕吐吗?”
“到底怎样,信上也没写,恐怕就是没有吧。”
“要是不呕吐,就还不要紧。”夫人说。
我搭乘当晚的火车离开了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