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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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武松现在可以出门了。他到衙门去点卯,卯是点了,可是没有他什么事。武松想做点什么,乔郓城总是不让他去,说这是李大人的意思。武松盯着乔郓城,心中的怒气在慢慢升起。乔郓城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武松不存在一样。

杜普来报告,说城北有三五人抢东西,抢完东西大摇大摆往北山去了。武松一听就朝外走,乔郓城拦住他。

武松:“让开。”

乔郓城面无表情:“武二哥,你就不用去了,我们能解决。”

武松:“就凭你?”

乔郓城:“武二哥,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武松:“你知道北山那些人是什么人吗?是一伙贼人,打家劫舍,什么事都敢干!”

乔郓城冷笑一声:“不就跟梁山贼人一样吗?”

武松一掌推了出去,乔郓城没有站稳,仰面倒在地上了。两个捕快赶紧把他扶起来。

武松不屑地:“就你这样子还敢去抓北山的贼人?”

乔郓城推开身边的捕快,对着武松吼道:“武松!你还有没有大宋王法了!”

武松瞪着他,眼里只有愤怒。杜普赶紧过来劝解武松,他生怕武松的铁拳砸到乔郓城身上闹出人命。他使劲把武松往外拉,可是他哪里拉得动武松?

武松大声地:“梁山军怎么就是贼人了?你说!”

李达天不失时机地赶来了:“梁山军当然不是贼人,可是梁山军中难免会有贼人!”

武松有些吃惊地看着李达天:“李大人,你这是-----”

李达天口气强硬:“现在不说这些。武松,你请回吧。”

武松狠狠地瞪了乔郓城一眼,大步走开了。

李达天敢说梁山军有贼人那句话是有原因的。他昨天接到京城那个老乡朋友的密信,梁山军的副头领卢俊义在回庐州的路上,死于淮河之中。有人密告卢俊义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意在造反。这件事不能声张,怕万一闹出个大动静来,所以卢俊义必须被死于淮河。除掉了卢俊义这只猛兽,收拾宋江指日可待。

李达天倒吸一口冷气。暴风雨说来就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李达天庆幸自己这一次与朝廷保持了高度一致,否则后果肯定是灾难性的。他喝了一口酒,又长叹一声。宋江卢俊义当初手握数十万重兵,尚且没有歹心,怎么可能在受了朝廷封赏之后再来起兵造反?更何况他们那些人天各一方,联络不便,手里的兵士寥寥无几,怎么可能叛逆朝廷?这是小孩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啊。但是卢俊义确实已经死掉了,宋江也快了。朝廷就是朝廷。不要问朝廷做错了什么,而要问你自己做错了什么?

武松心中郁闷,在大街上溜达。一些过路的人中有跟他打招呼的,也有平时打招呼而现在不打招呼的,武松也没有去多想。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去收拾北山那伙强人。

“武哥哥,武哥哥----”一个甜美熟悉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

武松站住了,等着。他的脸有些发红,因为他知道是花千树。武松为什么会脸红呢?我说过,他们两个人的故事曾经是清河县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花千树:“武哥哥,这一阵子没见着你,去哪里了?”

武松红着脸:“在家,没去哪里-----”

花千树:“武哥哥,我想请你吃酒。”

武松很想狠狠的喝几大碗,但是他有些犹豫。

武松回到清河县的目的是想娶潘金莲,可是这个要求遭到西门庆的一口拒绝。武松有些恼怒,但是不好发作,李达天建议他从长计议。所以武松在离开西门庆家的时候撂下一句话“我娶定她了”,就转身离去了。接下来武松忙于衙门里的事,治安工作千头万绪,他重做都头,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来,才对得起李达天的知遇之恩。娶潘金莲的事确实得从长计议,武松在闲暇之余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一天,武松在何况的酒馆里喝酒。这个时候,花千树走了进来。我说过,花千树爱上武松那年才十五、六岁,天天跟着武松去听他的打虎报告会。将近十年过去了,花千树现在更加美丽动人。有很多人上门提亲,花千树一律拒绝,声称非武松不嫁。提亲的人中还有乔郓城。武松重回清河县,花千树喜出望外。但是很快她就知道武松是为了嫂嫂才回来的,心中无比伤心。她曾经一厢情愿地以为武松是为了她自己才回来的。可花千树实在是放不下对武松的一往情深。

花千树:“我来陪武都头喝两杯。”

武松扭头看她:“你是?”

花千树一笑:“我是花千树啊。武哥哥不记得啦?”

武松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你呀?我都快要-----”

武松请她坐下,又叫了两斤牛肉,两人就喝起来了。

武松:“好多年不见,你嫁人了吧?”

花千树盯着他,不说话,眼里泪花闪烁。

武松一下子站起来:“是不是你家男人欺负你?我去找他!”

花千树摇摇头。

武松:“有什么难事你尽管说,我武松替你主持公道!”

花千树盯着他:“武哥哥,我没有嫁人。我喜欢你,我一直等着你回来------”

武松的脸猛地一下红了,他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不敢看她。

这时候,酒馆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看着他们了,还不断地交头接耳,脸上都是兴奋莫名的表情。

武松张口结舌:“花、花妹妹,我、我、我-----”

花千树柔情地看着武松:“武哥哥-----”

武松突然大步走到门口,双拳紧握,脸红得像五月的樱桃一样。看热闹的人赶紧散开走了。

何况:“武都头,清河县的人都知道,花千树喜欢你呃!她说嫁人就嫁武都头!”

武松:“你、你住口!”

武松把银子放在桌上,快步走出去了。花千树跟着也走了出去。武松回头看,只见花千树紧紧的跟着自己。路边的人像夹道欢迎似的看着他们。武松加快步伐,花千树紧追不舍。很多年之后,清河县的人们都还在津津有味的回想这道空前绝后的风景线。他们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光。

武松回到自己的住处。花千树就站在门口,等着武松请她进屋。可是武松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接着,他听到了花千树的哭声。武松大汗淋漓,烦躁不安。最后,武松把门打开,请她进屋。

花千树破涕为笑:“武哥哥好。”

屋里乱得不成样子,地上全是酒缸。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散发出馊味了。墙上有很多蜘蛛网,还有被网住了的苍蝇蚊子。花千树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明几亮。武松呆呆地看着清清爽爽的屋子,仍然不知所措。

花千树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武哥哥,我明天来给你做饭。”

武松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花千树吃吃地笑着就离开屋子走了。武松楞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好像在做梦一样。

第二天武松从衙门回到住处,还没进屋就闻到了菜香和酒香。他不知道花千树是怎么进屋的。

武松:“花、花妹妹,你、你这是何苦啊----”

花千树撩了撩头发:“我不苦啊。”

武松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突然觉得肚子饿了。他悄悄地扭过头吞了吞口水。

花千树:“菜香不香?酒香不香?”

武松点点头:“香。”

花千树:“回家了,还跟个客人似的。坐下吃饭嘛。”

武松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花千树走过来拉他坐下。武松的脸又红了。花千树替他斟满一碗酒。武松看到酒,这才稍微自然一点,端起就喝,脸就没有那么红了。

接下来的三天,花千树天天来给武松做饭打扫屋子。这件事传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人们兴奋地议论着,想象着。他们看着花千树提着菜篮子,幸福地走在大街上。

“又去给武都头做饭啊?”

“是啊,就是啊!”

“武都头喜欢你做的饭吗?”

“喜欢啊,喜欢得不得了呃!”

“嫁给武都头吧!”

“是呀!嫁人就嫁武都头!”

武松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他回来是为了娶潘金莲的,现在天天跟花千树在一起,这肯定是不行的。

趁着吃了几碗酒,武松打算跟她把话说清楚。还没开口,花千树先说话了。

花千树:“武哥哥,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武松瞠目结舌,一口气喝了三碗酒,汗水直淌。

花千树笑着:“吓着你了吧武哥哥?打虎英雄还怕一个小女子啊?”

武松确实在流汗,喝了三碗酒,他仍然觉得口渴难忍。摇曳的烛光下,花千树楚楚动人,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自持的迷人味道。武松又喝下一碗酒,想克制住自己的身体冲动,可是越喝越觉得口渴难忍。可是二三十年的原始积累岂是几碗酒所能压抑得住的?武松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他重重的“啊”了一声,起身就往外走。花千树紧紧的抱住了他魁梧的身体。她强烈地感觉到了武松在颤抖,自己的身体一热,软软的要瘫倒似的。武松意识到花千树的身体在往下滑,猛地转身用力地抱起了花千树-----

花千树静静地躺着,脸上是无比幸福的微笑,心满意足地看着屋顶。她感觉自己像一朵在暴风雨中的花儿一样,任凭风吹雨打,仍然顽强盛开。

武松在院坝打拳。心乱如麻的武松只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身体通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打通了全身的血脉。尽管这样,武松的拳法此刻却凌乱不堪。如果武松不打拳,他会觉得无地自容。沉沉夜色遮住了他通红而羞愧的脸。武松终于打累了,他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

武松醒来的时候,花千树已经不知去向,桌上是她做好的早餐。武松默默地吃着花千树做的早餐,想着什么。

武松:“花妹妹,我、我-----”

花千树:“武哥哥,你什么也不要说,我知道。”

武松:“我、我-----”

花千树:“武哥哥,你记着清河县有一个人喜欢你就行了,她的名字叫花千树。记着了吗?”

武松吃完早饭就去衙门了。他发现路上的人全都在向他发出意义不明的笑意,他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武松碰见了他多少年来朝思暮想的人!

武松当场就愣在那里,白痴似的看着潘金莲。潘金莲低头不敢抬头看,红红的脸与白色的裙钗交相辉映。

武松重回清河县之后,还没有见到过潘金莲。武松万万没想到他与嫂嫂在大街上相遇了,而且还是与花千树激情之后,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驻足观看!

武松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潘金莲。所有的往事都涌上心头,所有的情感都在胸腔内激荡,所有的想象都与现在相悖。最后,一种巨大的羞愧压垮了武松。他扭头就走。

潘金莲低声却带着一丝哭腔:“叔叔------”

武松猛地站住了!在外血腥厮杀的那些岁月里,如果不是这一声柔情似水的呼唤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武松早就疯狂如魔了。

武松大步走到潘金莲面前,单膝跪地:“武松拜见嫂嫂!”

潘金莲泪如泉涌:“叔叔请起----”

武松:“嫂嫂,武松绝不会失言!”

时过境迁。现在花千树要请武松喝酒,武松难免脸红犹豫。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花千树,可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武松了,武松也不知道她近来过得怎么样。可这一段时间的郁闷又使武松非常想喝酒了。

他们去了何况的酒馆。何况仍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端上酒菜之后就到里屋去了,临了回头看了看花千树。顺便说一句,何况虽然已经成家立业了,但是花千树依然是他的梦中情人。

花千树对武松的近况是有所耳闻的,知道他已经失去都头之职。我已经说过,花千树是花子虚的侄女,花千树叫他大伯。花子虚与西门庆关系密切,是结拜弟兄,只不过前两年死了。花千树的父亲花子非在清河县也算是有点名望的财主,对自己这个女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花子非又特别宠爱女儿。他大哥花子虚在清河县的名声不太好,所以他与大哥之间往来并不多。除了做生意之外,花子非平时都是在家参禅打坐,不问世事。

花千树:“武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

武松:“哪件事?”

花千树:“就是喝酒打虎的事情啊!他们让你改口说-----“

武松一笑:“这件事啊,我还以为你是说不让我做都头的事。我咋能够改口呢?那是铁打的事实哩!”

花千树端起碗:“武哥哥,我敬你!你要改口了,就不是我的武哥哥了!”

武松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随后,花千树有些忧虑地看着武松。昨天,乔郓城找到花千树,让她给武松带话,如果再坚持十八碗酒和一个人打死老虎的说法,武松可能捕快都做不成了。花千树问他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说?乔郓城阴阴地一笑,我去说不合适,毕竟他曾经是我的恩人嘛。花千树说,我去就合适?乔郓城说你去比我合适。看着乔郓城那张其实有些俊俏的脸,花千树突然感到一种厌恶。前几年,乔郓城曾经热情地追求过她,虽然遭到拒绝,但是仍然没有死心,至今还没有放弃。乔郓城劝她不要跟武松走得太近,以免惹麻烦。花千树问他为什么,乔郓城故作神秘地说听我的没错,有些话我只能讲到这里,你自己好好琢磨。我是为你好。

武松问她怎么不喝酒?花千树叫他防着点那个乔郓城。

武松夹起两片牛肉放进嘴里,钢牙咀嚼着:“他能奈我何?”

花千树:“如果他不让你做捕快了呢?”

武松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花千树把乔郓城找她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武松听了没说话,只是大口喝酒。

花千树:“武哥哥,乔郓城这个人坏得很。”

武松点点头:“他说了不算,还有李大人。”

武松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她。花千树似乎立刻就明白了武松在想什么。

花千树:“武哥哥你放心,我没什么,我很好。”

武松红了一下脸,埋头吃酒。

花千树:“倒是你,武哥哥,可千万要小心。”

几天之后,李达天跟武松进行了一次严肃或者说严厉的谈话。

李达天:“武松,你现在不是都头了,所以我就叫你名字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武松看着他,没说话。

李达天:“我对你已经是够客气了,要是换一个人我早就没耐心浪费口舌了。我最后说一遍,你要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武松:“李大人,当年是你亲自-----”

李达天大声地打断:“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武松,你要认清形势啊!”

武松:“李大人,你老说认清形势。现在是什么形势?你给我讲一讲,现在是什么形势?现在不是大宋朝了吗?”

李达天:“武松,休得胡言!”

武松有些懊恼:“老李,李大人,我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咋回事了嘛?”

李达天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心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自古以来被冤枉的人还少吗?我若袒护他,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达天厉声地:“武松!卢俊义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武松瞪大了眼睛。

李达天:“卢俊义不思悔改,妄图聚众谋反,已经被朝廷秘Mi处死了!”

武松的头好像炸了一样:“不可能!”

李达天:“武松!你也想造反吗?!”

虽然都在梁山泊,虽然一起征战,但是武松跟卢俊义并没有多大的交情。他只是觉得卢俊义为人不错,马上功夫十分了得,也有一些谋略。他甚至记不得有没有单独跟卢俊义喝过酒。但是卢俊义是一个低调谨慎的人,怎么会谋反呢?他是去京城受了朝廷封赏的人,怎么可能又起兵造反呢?

武松一拱手:“武松不敢。武松绝无此意!”

李达天:“本官谅你也不敢!”

武松:“李大人,卢俊义卢头领真的想造反,被处死了吗?”

李达天:“这种大事,本官敢胡言乱说吗?”

武松沉默无语,心里有些烦躁。

李达天:“这就是形势。武松,你明白吗?”

武松肯定不明白。

武松:“李大人,我喝酒打虎跟卢俊义没有关系,那时候我还不认得卢俊义。”

李达天知道这个话是谈不下去了,但是他必须谈下去。时间已经拖得太久了,东平府早就表示不满了。

李达天换了一种语气:“武松,本官这样跟你说吧。卢俊义被处决了,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这说明,朝廷已经开始对你们当年那支梁山军不信任了。对不对?”

武松想说什么,李达天不允许他插话。

李达天:“你听我说。既然不信任了,我们是不是该更谨慎一些,更低调一些?何必去招人嫉恨呢,你说是不是?卢俊义就是太张扬了,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啊!”

武松:“卢俊义不张扬。”

李达天:“以前也许不张扬,可是立了功、受了朝廷封赏之后,会不会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于是就铤而走险了呢?人心难测啊!”

武松对此无话可说。

李达天:“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喝了十八碗酒呢?为什么一定要说是你一个人打死的老虎呢?这多招人嫉恨啊武松,我们低调一点不好吗?”

武松:“可是-----”

李达天:“卢俊义就是前车之鉴啊!教训惨痛啊!”

武松低头不语。

李达天:“听说,弟妹已经有了身孕。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谁来照顾弟妹呀?”

武松:“我能出什么事?”

李达天:“如果你做不了捕快,会是什么情况?”

武松一惊,乔郓城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啊。

李达天:“做不了捕快,你们在清河县还能呆下去吗?别的县敢收留你们吗?都是大宋的天下啊!你要替弟妹着想呀。”

武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